[维勇]关于那对夫夫的二三事

　　[04]
　　尸体已经送去尸检，维克托和勇利便也撤出了现场，就地找了一个小平台来梳理他们获取到的信息。
　　案件现场的照片已经冲印出来，在桌子上一字排开。除此之外，勇利还让人取来了局里存放的先前那几起案件的案宗，希望能借此做出比对。
　　他们各自坐在桌子的一端，眼神的交锋间是剥茧抽丝的思索。那根若有若无的线此时就藏在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种种痕迹中。
　　维克托率先动了手，把摆着的照片扫出开，留出一块空白，然后将尸体的照片摆在了正中。
　　“我们重头梳理一遍？”
　　“咳咳，”勇利清了清嗓子，眼神与维克托交汇了一下，开了口：
　　“死者名叫寺司惠子，三十四岁。她的丈夫名叫寺司明治，是这件商场的股东之一，因此死者也经常出入这间商场，是商场的重要客户。夫妻二人膝下育有一子，寺司一郎，六岁，目前在上小学。”
　　“六岁……”维克托眼神一暗，“告诉她的家人了吗？”
　　“已经通知了她的丈夫，不过她的丈夫现在在美国出差，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孩子的话……”勇利顿了顿，嘴角绷紧，“可能还在学校等死者去接他回家。我们联系了他们家的佣人，已经派人去保护他了。”
　　维克托从旁边拿过一支笔，在指尖灵巧的转起来。空着的那只手撑着脸，点点头默认了勇利的处理。
　　“所以死者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
　　“据她家的佣人所说，是定期的会面。这间商场的总经理和她是好友，两人私交甚笃。而且她也会定期来商场采购一些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想法。
　　勇利的手指轻轻的落到那张照片上，继续道：“也就是说，死者的踪迹是有迹可循的。只要对死者有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就能知道她的习惯，知道她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而‘蝴蝶’对受害人的选择有极大的随意性。至少，在此前的五起案件中，都没有发现这种倾向。”维克托接上，同时耸了一下肩，脸上带着故作无奈的笑容：
　　“当然，不排除‘蝴蝶’那个变态有突然转性的可能。”
　　勇利抬眸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把目光收回到那些照片上。
　　“关于死者来到这里之后的行动轨迹，我们正在和商场总经理等相关人士确认，也去调查了监控，不过还要等结果。”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商场里的音乐仍在奏响，即便采用了世界前列的音响设备，那些铜管弦乐的共鸣听来仍是有些失真。偏暖色的灯光从顶灯上洒下来，落在他们的肩颈，也落在面前摆放的那一沓触目惊心的照片上，晃得人眼花。
　　说起来……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面对面坐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案件了？
　　又或者说，他们已经有多久没能好好交谈了？
　　勇利看着对面暗自思索着的维克托，忍不住走了个神。回过神来却不禁在心底苦笑了一声，垂下眸子，把心中暗涌的情绪掩藏。
　　“死者粗略预测死亡超过两个小时，致命伤……我估计应该是颈部贯穿伤，不过具体还要等你们的尸检结果出来。”维克托突然打破沉默开口，停下了转笔的手，转而从那堆照片中精准的划出对尸体细节拍摄的几张照片，列在了勇利面前。
　　“对于这个伤口，你有什么想法？”
　　维克托指着一张死者伤口的特写，依然懒散的只手托着头，眼神却很锐利。
　　勇利闻言拿起照片仔细的观察起来，没多久就得出了结论：
　　“伤口刀痕很凌乱，不像是用利刃一次性切割形成的。”
　　“那你再看看这个。”维克托又从那堆案宗中挑挑拣拣，把过往“蝴蝶”所犯案件的死者尸体照片摆在了两人面前：
　　“看出什么来没有？”
　　“……”
　　勇利的眼神在一众令人产生不适的照片中逡巡，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牙齿咬着下唇，咬得唇色泛白又隐隐透着殷红。
　　——这是他思考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手腕突然攀上一截温凉的手指，他回过神，发现原来是维克托从桌子对面伸手过来，把他的手腕笼入掌中，也把他骤然激烈的脉搏摸得清楚：
　　“别咬。”
　　“啊？”
　　见他愣愣的松了齿，被唾液润泽过而显得分外莹润的唇恢复了血色，维克托的手僵了片刻，才恋恋不舍般的收回，却是撇开了视线：
　　“你都不会疼的吗？”
　　没停顿两秒他又补上一句：“都这么久了还改不掉这个坏习惯。”
　　他的语气平淡，声音也压得像是呓语，可胜生勇利分明把他的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脸也有些不受控制的发烫。
　　古久的记忆突然从落了灰的角落翻了出来——那个他一直仰慕的，甚至后来关系亲密的人，总是会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没头没脑的让他别咬自己的嘴。那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这个小动作，也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那人一直都在默默的关注着他。
　　可是后来这个明明在他的监督下已经改正了的小动作，在他缺席的那些年里，又不知不觉的死灰复燃，就像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那样根深蒂固，宛如蚀骨的毒。
　　可能是为了掩盖他的胡思乱想，也可能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勇利欲盖弥彰的把手放在嘴前轻咳了一声，停顿了几秒，又续上刚刚被打断了的话：
　　“好像……”他迟疑了一下，“伤口切缘不一样，前几次的切缘都很光滑，像是一次成型的。不过也有可能是用的刀具不一样……”
　　他倏得抬头，玫瑰棕的眼眸里眸光沉沉，转瞬就与先前维克托那意味不明的提问联系了起来。
　　“不仅如此，”维克托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两下，指向这几具女性尸体伤口缝合处的针脚，又把这次的红衣女尸和其他的尸体伤口比对起来：
　　“仔细看，这一次使用的缝合方式和前面几次的缝合方式，也是有一些差别的。”
　　闻言，勇利将几张照片放在一起进行比对，果然从中发现了微妙的不同——这一次的缝合更加精细，仿佛是经过了系统的学习之后的手法，而前几次的缝合相较而言就没有那么严苛的控制程度，显得比较随意。
　　这……
　　勇利攥紧了手，心头那一丝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说起来，‘蝴蝶’的这几起案子，媒体都进行了大肆的报道吧？”维克托看出他已经懂了自己的意思，便随意的双手抱胸，向后倒在沙发柔软的靠背上。
　　“怎么不汲取我之前的教训呢？”他微微偏了头，笑得平静又淡然。
　　“……”
　　勇利抿着嘴，抬头看向那个笑得云淡风轻的男人。
　　多年前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口诛笔伐，铺天盖地而来。泼脏水一向是毁掉一个人最快捷的方式，也逼得人以最决绝的方式来宣告自己的清白。纵使最后终于平反，他也曾经以为那会是一道永难消弭的伤痕，会让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连他自己，都默契的达成了协议，绝口不提。
　　可是，这个当初身处风暴中心的男人，这个以最决绝方式做出了断的男人，如今却是这样的不在意那所谓的伤痕。
　　他便也笑了，在心头对这桩可笑的往事挥了挥，才惊觉原来可以如此轻易的就烟消云散了。
　　“案件发生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注意不泄露风声，”勇利无可奈何的耸了一下肩膀，“耐不住有人自己爆料，社会的关注度瞬间就上去了。我们压不住，只能公开部分信息。”
　　“所以才有可能出现模仿犯啊。”维克托随口附和。
　　勇利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按‘蝴蝶’的性格，前几起案件的作案方式和细节都高度相似，没理由独独这一次接连打破了他选择受害人的随意性和犯罪手法的一致性。何况还有媒体这一方面的相关曝光……”
　　“这一起案件……可能不是‘蝴蝶’连环杀人案的一环，而是他人为了洗脱嫌疑，栽赃到‘蝴蝶’身上的一起模仿案件。”
　　“Bingo！”
　　维克托应景的对着勇利竖起了大拇指。
　　勇利：“……”
　　好在这时，专案组一名组员的电话突然打来，也成功的拯救了他：
　　“组长！”
　　“那个保洁说她可能目击到了凶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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