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鬼

　　巷子的深处，是渗人的寂静，墨色的身影融进低矮建筑的阴影，衣角割过自上而下吹过的风，嘶嘶作响，惶人心魄。

　　黑暗深处，东南角的古老建隐隐透着微光，怪诞诡奇。

　　灰色的瓦片与砌石层层叠叠组合成型，房屋四角盔顶式的“飞檐”微翘，两端石墙雕刻四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栩栩欲活，凸起的眼珠，瞪的渗人。

　　角落与地面相接的缝隙，生着青苔，黏腻潮湿。一侧墙面的抹灰剥落，露出内里灰黑色的砖块。

　　老旧的木门，瑰异的石雕，诡秘的牌匾，艳红的灯笼。

　　这片区域原本就属于荆棘之地，没有政府的人愿意接管这里，更不会有人员肯花心思改造这里。

　　它，是被社会所遗弃的。

　　吕祭停驻脚步，习以为常穿过木质的破旧大门，转眼消失。

　　屋内简陋，陈设不多，且充斥年代感。

　　有时，她会回到这里，有时，会整日在外闲晃。

　　纵身一跃，坐定在红木质的圆桌上，将重叠的裙角顺理开。她一手小心翼翼的端起桌面上摆放的砚台，另一手煞白细长两指掐过墨锭，对准中心，开始顺时针缓慢的磨。

　　砚台内原本存在的两种液体，顺着墨锭的推挤，翻滚流动，互不相容，却此消彼长。

　　迂久，她憬然有悟。

　　“原来，这两个人命格相蚀……呵，难怪花了这么多功夫不见成效。”

　　她是靠着人血研磨的墨存活的，自然格外珍惜。将墨锭上残留的液体谨慎滴落回砚台，随后将砚台放回原处。

　　吕祭的落脚点，不仅是这片区，也是这座城市的最东南角，由于江城四季本就多为潮湿气候，此地阴湿气重，几乎没有人生活在附近，红灯区那里是唯一算得上热闹的地儿。

　　整个屋内只在北方开了一扇窗，吕祭借着阴冷的月光欣赏起墨锭，黑青色的墨块幽幽散着光。

　　她可真是爱极了这玩意儿。

　　步步凑近，娇嫩的舌缓缓舔上墨锭沾染的潮湿，划过薄唇，嘴角留下了然于目的墨迹，被她舌尖贪婪无餍的勾回。

　　“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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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由于昨晚那个女人意外的到来，李珍的心一直处在惴惴不安的状态，和郑明道别后，也没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早早离开了酒店。

　　匆匆忙忙回到小区楼下，好巧不巧又碰见买菜回来的王嫂。

　　王嫂见她仓促神情，几十岁的人，总改不掉长舌的习惯，不免好奇开口。

　　“诶，珍珍啊，这一大早怎么从外面回来啦？和朋友玩了一夜啦，年轻人就是好啊，像我们老了，想玩儿都玩儿不动啦。诶？怎么又不见你们家阿整嘞？”

　　被岁月摩沙的嗓音，此时显得顿重逆耳，一阵阵传进她的耳里，李珍低头假意整理衣角，在王嫂看不清的侧边，不耐的皱眉。

　　转瞬，抬头，面向王嫂已恢复原本温顺的表情。

　　“阿整这两天都在加班，没什么时间回来，您昨天才问过的。”

　　“哦对对对，你昨天才跟我说过的。你看看，我这一把年纪记不住事儿。呵呵呵。我家老头还等我吃饭呢，家里忙不？要不要来王婶家吃个饭？我今天可是买了不烧菜。”王嫂一大早买完菜回来，也是惊讶会在门口碰见李珍，现在的年轻人哪个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原本就打算径直回家的李珍可没想到会碰见熟人，自然不想再有过多的接触。

　　面上挂着歉意，摆摆手。

　　“不了不了，家里还有点杂事儿没做。啊整要是回来，还得准备午餐，我就不去您家打扰了。”

　　“也行也行，那一起走回去呗？”

　　“嗯嗯。”

　　……

　　电梯到达她点的楼层，边走边从包里翻出钥匙，扭转柄后推开家门，一眼望去，屋内依旧是走前的模样，李珍不由的叹了口气。

　　他还是没回来。

　　回到卧室将昨天穿出去的衣服换下，卸了妆，钻进浴室。

　　浴缸里腾腾的热气上蹿，香气四溢，李珍躺在里面，被温热的触感包围。

　　这个点回来，以前从来没有碰见过邻里，最近却像是凭空出现般，屡屡碰见。

　　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还是小心为妙，最近得收敛些。

　　那个入鬼魅一样的女人，在她的生命中出现的莫名其妙，她让她享受放纵的灵魂，而那些似乎真的为她带来了救赎。

　　虽然张整对她依旧是平平淡淡，生活也是老样子，可自打花店后与那个少年有过欢愉，她不再强求张整对她的眷注，心似乎也放下了很多，随之而来的还有接二连三出人预料的艳遇。

　　她…真的是来帮自己的吧？

　　在浴室泡了半个钟头的早，李珍想通后，不再纠结现下的是是非非，果然还是任其发展是最舒适的。

　　家里没人，裹着及膝浴巾走回厨房倒了杯水。

　　咔吱——

　　咔吱咔吱——

　　家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三两下开了进来，李珍愣在原地。

　　张整进门，望见的是裹着浴巾，刚刚出浴仰头喝着水，浑身还撒发着慵懒气息的李珍。

　　从下腹窜上的热意让他不由的呼吸急促。

　　李珍面上看着不动声色，心底早就打起了小鼓。由于昨晚的过度放纵，她身上还残留着事后的痕迹。本以为他又会向前两日一样一走就是三两天，没想到这次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状况……她一直计算的很好，怎么会……？

　　内心焦急的李珍，揪着浴衣二话没说往卧室跑去，留下没反应过来的张整定在玄关。

　　张整按部就班的将鞋子脱下，整齐的摆回鞋柜，然后才往卧室走去。

　　进门时，李珍已换好了衣裳，拍打着潮湿的头发，见他进来，淡定的转头询问。

　　“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早点准备午饭。”

　　张整经过的几分钟的冷静，早已没了刚才的冲动，习惯性的将外套脱下递给李珍。

　　“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又不是陌生人。”

　　“看见你回来才想起来头发还湿的，滴在地板上不好。”

　　李珍接过他的衣物，转身呼出了一直屏住的气息，拍了拍上面的灰，挂在衣架上。“上次不是说最近公司不景气，在裁员嘛，现在怎么样了？”

　　她记得前段时间和他聊到工作上的事情，他还是处于一种极度不安暴躁的状态，公司裁员严重，他生怕轮到自己，一天到晚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她见他如此焦虑，便一直不敢和他再聊起这个话题。

　　听出了李珍问话中的刻意，张整皱眉，试图捕捉一闪而过的怀疑，最终失败。

　　仔细想想，两人似乎有段时间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聊。最近公司的变故和转折的确很多，反正回来也不想继续工作，还不如跟眼前的女人一起打发点时间。

　　“是不景气，亏损不少，上头现在盯的很紧，我们部门的经理因为贪污已经下台了，项目部好多人受牵连，我被叫过去问了好几次话。不过，幸好我带头的项目都稳进没亏，那些地下项目我参与的少，没什么大事。倒是现在部门经理的位子空下来，不少人想方设法爬上去，搞得人心惶惶。”她见他越说越有精气。

　　这么说，他最近是回暖的架势。

　　“你呢？”李珍知道，他会关注这件事，就说明他不可能不在乎这个位置。

　　张整似是漫不经心的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再看看，有机会的话升职又不是坏事。”

　　“嗯，别太累着自己，身体最重要。”

　　她顺着他的话接下。害怕继续待在房间里会被发现端倪，李珍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

　　“不早了，十一点多了，你加班回来一定没吃什么吧，我先去做午饭，你再休息一会儿，等等出来就能吃上了。”

　　说着便打算往外走。

　　张整打量了她一眼，没看出什么特别的，疲倦的身躯经受不住消耗，眯着眼，很快的倒在床上。

　　“嗯。”

　　李珍回到厨房，扶着餐桌站了一小会，平复心情。

　　今天这是怎么了，先是凌晨的女人，然后是总遇见爱问东问西的王嫂，甚至连他都意外的这么早回来。处处都不顺，一件件意外的事情，搞得她不得安定。

　　这一切是不是在告诫她……

　　看来她最近真的需要收敛些，不然……她不敢想象如果这些被他知道了会怎么样。

　　她其实并不想离开张整，他依旧是她的丈夫，她只是太过空虚，她只是想要有人能够陪在她的身边，无论是谁，无论在哪。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整理思绪，却不如第一次顺利。剪不断理还乱。

　　指甲抠住桌面，割出尖锐的摩擦声，扰乱她的心神。

　　听见厨房里渐渐传来的动静声，张整闭着眼，胸膛起伏，安适的躺在床上。

　　脑内像幻灯片一样一页一页闪过的是昨晚的“绚烂”的场景。他慵懒的转身侧躺，面色微红。

　　阳光洒进卧室，透过纯白的衬衫。净白背脊上的抓痕，鲜红而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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