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赐福花怜]在渊

作者:安之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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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面


      把这批货拉回来没有误了时辰。
      掌柜的那边忙着筹备丧事,对这事只字未提,倒是总镖头气急,隔日就差了人过来,帮把他们衣物打包整齐,让他们几个趁早滚蛋。摆明了要拎清关系,让人家冤有头债有主,别扯上镖局的关系。
      已经比他预料的好上太多。
      其他二位一个伤到了胳膊,一个还躺在床上,都没什么想再干的意思,谢怜跟着他们找了个小客栈先挤着,凑了点药钱出来,打算等过些时候再议出路。就是他这一路回来后就再也没见过镖头,不知道是回家了还是另谋出路去了,另外两位镖师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对此只字不提。
      谢怜以前奔走时学了些卖艺的把式,带着那位能动的帮衬着生计,只要不是背过了头,也能勉强糊口。
      如果不是他看着那具棺材从掌柜家抬了出来。
      当初尸首无法带回,只能一把火烧了,带回来的只有随身饰物和骨灰。再说,前几日送葬的已经去了,自然不会再抬棺材。
      棺材质地粗糙,像是街角小棺材铺最便宜的那种,被几个家丁抬着,磕磕碰碰了一路,发出难听的声响。
      掌柜家前几日虽是哭得撕心裂肺,但也是狠心人,大儿子不成器,还总是想着拿家里的去花天酒地是事实,自家人也隔三差五气得牙痒痒,这一悲只是悲多年养育,哭了两天也就这么过去了,不至于突然就倒了这么一个。
      谢怜蹲在道路不远处等生意上门,看那朱红的大门打开又关上。送葬的队伍在他面前顿了一下,有一护卫出列,问他:“这位朋友,是谢怜?”
      谢怜道:“是。”
      那护卫拱手道:“巧了,我们主子有话找你。”
      谢怜把手边的物什递给身旁的镖师,道:“你们主子是?”
      护卫道:“朋友来了便知。”
      谢怜笑道:“是吗?那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去呢?”
      护卫比了个“请”的动作,道:“我们主子说江湖人讲情义,总不至于……让这人白死吧。”
      莫非,这刚刚被抬出来的人,和他们还有些关联?谢怜隐隐察觉不对,正欲接话,忽见在一旁整理东西的镖师站了来,佩刀出鞘,道:“你什么意思?”
      护卫道:“这,我只是个传话的,该说的已经说了,剩下的就看朋友的意思了。”
      镖师还想说些什么,谢怜连忙按住他的手,道:“我去就是。烦请朋友带路了。”
      那镖师缓缓松了手,长叹一声,道:“好,你早去早回。”
      护卫道:“请。”
      谢怜拍拍他的肩膀,本想说些宽慰的话,却因着还未证实的猜想堵在了胸口,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跟着那护卫走了。
      却未见那镖师放下他俩的物什,缓缓转身,冲着送葬的方向,拱手高举,作了个长揖。

      谢怜跟着护卫七绕八绕,在城中转悠了一刻,居然又回到了那掌柜宅子面前。
      那护卫领着他去了后门,驻足道:“不瞒朋友,我们也是拿钱办事,这种事情,我们也没有办法。”
      谢怜不明白他这态度怎么突然来了个大转弯,皱眉道:“什么事情?”
      护卫四下一瞥,确定了无人经过,一手拢嘴,压低声音道:“你们这事,一命偿一命,本来就结了。谁知道赶上那坞里的大爷正巧过来,不巧给听见了。我们几位同老镖头也有些交情,多说一嘴,那坞里的是个难缠的主,一会儿说不通了,你能跑,就跑吧。”
      猜测被证实了八分,谢怜不露声色地拱了拱手,道:“多谢朋友提醒。”
      护卫点头,没有再多说,帮他敲了敲门,又换回了原来的语气,嫌弃道:“哎,带到了。说你呢,别这么一脸不情愿的。”
      谢怜侧身而过,郑重道:“麻烦了。”

      护卫一路给他领去了乘凉的侧屋,屋中坐有两人,一是他认识的掌柜的,另一位眼看年过半百,眼神如鹰,着一身丝衣,端坐在另一边。
      见他进来,那人道:“是他?”
      掌柜的放下手中的纸笔,叹息道:“是,还望舵主给我儿做主啊。”
      那被称作舵主之人颔首,从座位上站起,负手走至谢怜身前,道:“自然。”
      谢怜后退半步,同那人拉开距离,抱臂抬头,道:“不知二位说的,是做什么主?”
      那掌柜道:“自然是杀人的主。”
      听他这语气,他心里就明白了个七八——怕是这掌柜的觉得靠山来了好生事,耍起赖了。谢怜温声道:“这……烦请掌柜的明说,我杀什么人,要偿个什么命来?”
      山匪之事与他相关,放在当时,这命若是算到他头上他也认了,但是到了现在,从那棺材抬出去的一刻,若是真的再由着人来,那才真是懦夫。
      掌柜的似是惊慌不已,从袖中抽出帕来,尖声道:“你害了我儿,还问我要偿什么命!你!”
      果真如此。谢怜只觉血冲头顶,浑身发抖,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偿命?不知贵府门前的血,擦干净了吗!”
      消息他还没得到证实,这一句,完全只是为了炸掌柜一下。掌柜果真被他唬得一滞,骂道:“命有贵贱,区区一个镖师,那什么抵得过我儿!”
      “那我也想问问,”谢怜从舵主身后踱出,压低声音道,“区区一个商人的命,抵得过我的兄弟吗?”
      他的剑就背在背后,伸手就能够到。谢怜不能保证打得过那身手未知的舵主,但若是真把他逼到极限……
      “哎,别激动,”舵主伸出一手,轻松摁住他的肩,道,“这位小友,有点意思。”
      他那手明明看似是轻轻放上,但暗中的力道却压得人动弹不得,谢怜心知挣脱不开,低哼一声,道:“放手。”
      舵主依言把他放开,负手道:“本舵也不是不讲道理,事关人命,情急之下会干出些什么也是难料,不知小友觉得?”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谢怜勉强冷静了下来,道:“请讲。”
      舵主道:“小友是明白人。本舵觉得,人因为江湖之事而死,不如,我们就也按江湖的规矩来。”
      谢怜冷笑道:“舵主的意思是,生死局?”
      舵主道:“既然小友不愿意商量,那不如就用这最简单的方法解决。小友出一人,我也出一人,是谁偿谁的命,一局便知。”
      谢怜想都不想道:“这就恐怕要让舵主为难了,我家还有病人,这一时半会儿腾不出空子。”
      舵主却笑道:“小友无需担心,我知客栈中还有位卧床的朋友,这会儿正巧接来一叙。”
      谢怜面色微凝。这话就是逼着他往火里跳了。他一个无门无派的人对上连环坞的精英弟子,输赢难料,但他要是不接,恐怕那舵主要的,就绝非他一个人的性命了。
      半晌,谢怜道:“舵主觉得,可有良日?”
      “此地与西岳相近,三日之后,剑台一叙。”

      不知道历代临近复仇的冤家被各种俗事阻挡一通磨去冲动是不是一个必备的过程,不管谢怜心里有多想趁早解决,钱得周转,人的去向也需要定夺,而等他忙完了,三日之约也剩不了多少日子,连个临阵磨枪的工夫也不给他留。三日已到,谢怜拜别了两位镖师,掂了剑,只身上了西岳。
      西岳三峰相依,剑台位南峰,多为比武之用,那舵主把地方选在这里,多半怕是顾忌他若是临时反悔,如此也下不来面子。
      谢怜沿山路而上。他身后有二三同行,皆为女子,看衣着打扮不似山中修道之人,也不似那连环坞里来的,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不时窃窃私语,笑音飘了一路。
      谢怜揣了满肚子疑问不得解,频频回头又惹得姑娘们哄笑,等到快到了那剑台,终于忍不住道:“打扰姑娘,我看姑娘与我同路,莫非姑娘也是来……看这比武?”
      那姑娘们一阵轻笑,推出一人,道:“什么比武,我们是来看……来看……”
      “来看笑公子的。”
      “对,笑公子。”
      谢怜:“笑公子?”
      那开头说话的姑娘回身,以手捂嘴,小声道:“我就说他不知道,怎么可能有男人来看笑公子,都是你多心。”
      “我不信,我怎么没听过这剑台今日有什么比武。”
      “你什么都不知道,这笑公子今日来寻药你怎么就知道了?”
      “……”
      谢怜站立许久,尴尬道:“在下刚来此地不久,敢问这‘笑公子’是?”
      “一个戴着面具的公子,你见过没有?”还是那位开头的姑娘,姑娘翻出身后的包裹,取了卷画像出来,道,“喏。”
      那画像画得精细,街景中站了位白衣男子,男子身形修长,白衣束发,以一张笑脸面具遮面,手中长剑半出,正看向长街一侧。
      只是这“笑公子”持剑的姿态,他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画像神形俱在,拔剑也没有什么固定的套路,但他就是觉得,“笑公子”拔剑的姿态略微有些僵硬,仿佛在刻意模仿什么感觉,他不由自主学着做了一遍,却觉得他每一次也是那样拔的,抓不到头绪。
      谢怜合上画卷,递还回去,微笑道:“确实不同凡响。”
      那姑娘道:“我就说吧!‘笑公子’平日最爱行侠仗义,就是见上一面太难了,更没人见过他脱了面具的模样。今日他来这山上采药,你要是看见了,可要和我们说一声!”
      谢怜满口答应道:“好。”
      他们边说边走,到剑台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早,连环坞的人还没有影子,谢怜索性找了块石头坐下,接着聊道:“听你们说这‘笑公子’上山采药,莫非他是位医师?”
      那几位姑娘也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坐下,七嘴八舌道:“说不清楚,相传他什么事情都做过一些,但不知道为什么都做不长久。”
      “说不定人家是觉得有趣,玩腻了就换了呗。”
      谢怜心道:做不长久可真的不只是觉得有趣啊!
      想当初他也是如此,什么事情都干过一些,但什么都是做不长久,理由无非是填不饱肚子或是他运气太差——他运气的确是太差了,总是能遇上些天灾人祸,关店转店投奔亲戚已算平常,他擦个桌子店被雷劈了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只得辗转多处,免得被熟人喊上什么“扫把星”出来。
      “得了吧,笑公子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是只因为寻乐子,说不定人家就有什么秘密的事情是我们不懂的呢。”
      “笑公子那么温柔,怎么可能是心思深沉的人!”
      “呸,你不也没听过他说话,怎么就温柔了,说不定人冷酷得要死!”
      “怎么不温柔了,只要见到需要帮助的,都努力帮一把,怎么可能是冷酷的人。”
      “……”
      这,不是他当年爱干的事情吗!谢怜抬手道:“各位……”
      姑娘们如若未闻,接着道:“反正啊,我以后要是选夫婿,一定要选笑公子那样的人。”
      “我倒是觉得,笑公子适合当挚友,选夫婿啊,还是那血雨探花合我胃口些。”
      “想得美,血雨探花搭理你吗?”
      谢怜越听越糊涂,道:“等下,这位‘血雨探花’又是?”这名字也是稀奇,莫非他们打架的还要分个状元榜眼出来?
      那姑娘们这次终于听了进去,打住了话题,一人惊讶道:“你还真是刚来的,居然连血雨探花都不知道。”
      谢怜道:“惭愧。”
      “这血雨探花啊——”那姑娘夸张地停顿了下,轻咳一声,道“那京都有‘四杰’,你听说过吗?”
      …………
      姑娘们一说起来就停不下了,谢怜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一些:她们说那京都“四杰”是这两年刚凑出来,据说是四位好友,一位主刀,一位主剑,一位消息灵通,一位精通易容之术,身份成谜。而他们说的血雨探花,就是里面玩刀的那位。
      那姑娘大致同他讲了一通,道:“不过这几位来无影去无踪,谁也不知道在他们在何处,你就权当听个乐子吧。”
      谢怜道:“也好。”
      不听不知道,这传说中的“四杰”,有两位他都曾见过。那用剑的,正是“将军剑”裴茗,而那个消息灵通的,不出所料,就是灵文了。而另外两位……用刀的他也确实是知道一个,不过这世上用刀的千千万,那位据传最近两年新皇上来才被放出来,怎么都和“血雨探花”对不上号,想来应该是他多心了。
      至于那位精通易容的,他倒是没有什么印象,谢怜倾身向前,又要细问,忽听山道隐隐传来阵脚步声,脸色微变,道:“恕在下失礼,可能要失陪了。”
      而那几位姑娘们的心思却完全不在他这,对着他身后指指点点,面露喜色,催促道:“快看。”
      谢怜回过头去,只见他身后的石峰之上,遥遥立了个人影,白衣束发,以一张黑白的笑脸遮面,背上背一黑色长剑,正负手望向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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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3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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