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赐福花怜]在渊

作者:安之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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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念


      谢怜给自己倒了第二杯茶。
      自花城把萤逮回来后,也不知道是被吓疯了还是如何,萤便一直埋头缩在床角,任他们说什么都只会摇头。
      半晌,裴茗看不下去,道:“我说血雨探花,把你那煞气收一收,你这样怎么问得出来。”
      花城则挑眉道:“简单,单单让他开个口还是很容易的。”
      就是他这个开口的方式可能就有些不太雅观了。谢怜敏感抓住了花城话里的潜台词,连忙往他手中塞了杯茶,道:“还是我来问吧。”
      见他过来,萤稍稍抬起埋在两膝之间的脸,小声喊了句:“谢怜哥哥。”
      花城抱胸倚在窗边,远远啧了一声。
      “哎,”谢怜脱了靴,也学萤在床上抱膝坐下,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呀。”
      萤轻轻点了点头,道:“姐姐说的。”
      这孩子也不是无法交流,就是不知道之前过的什么苦日子,实在太怕生了些。谢怜眨眨眼,道:“小萤姑娘让我先带着你,下次如果出门,告诉我们一声,免得我们担心,可以吗?”
      萤又把头埋了回去,怯生生道:“……找姐姐。”
      花城方才在酒楼说他在等人,先入为主给了谢怜一种知道萤有预谋、肯定会从客栈跑出来的念头。现在想想,这少年与小萤姑娘感情颇深,小萤姑娘却突然把他托付给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在一个陌生环境下跑出去想要找自己的姐姐,也并不是说不通。
      谢怜安抚道:“放心,你姐姐很快就回来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眼花城。花城正托着一手,低着头,手中玩弄着什么亮闪闪的东西。谢怜在萤看不见的地方朝他摆了摆手,又对萤道:“可以给我看看你的右手吗?”
      萤听话地朝谢怜伸出右手,少年又把绷带缠了回去,只露出瘦小的手掌。谢怜拖住他的胳膊,把他的衣袖卷起,指着绷带示意道:“可以吗?”
      萤猛地把手臂往后一缩,又把自己塞回了床角那块儿狭小的空间,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惊恐地看着他。
      谢怜收回手,朝他善意地微笑道:“别怕,我不看了。”
      少年仍是瞪大眼睛不肯过来,僵持了好一会儿,萤缓缓放松了身子,又把胳膊伸出,道:“……有伤,丑。”
      谢怜小心翼翼揭开那少年缠在胳膊上的绷带,那绷带缠久了,边缘毛毛糙糙,已经洗得发灰,谢怜一层层解下,仰头道:“三郎。”
      谢怜说话时花城已经转身向门口走去,道:“我去拿新的。”
      大概是花城那怀疑的目光打量得他不怎么舒服,见花城离开,萤放松了不少,主动道:“小时候……我娘说是诅咒,让我挖掉。”
      谢怜这会儿终于把绷带全部解了下来,果不其然,一张死气沉沉的女人脸覆满了少年整只小臂,而再往上,则是歪七扭八的陈年疤痕,像是被利器蛮横划过。
      果真是人面疫。
      谢怜放下他的袖子,迟疑道:“你头上……”
      萤慌张道:“不是,不是,已经没有了。”
      那就是也同胳膊上一般挖掉了,谢怜叹了口气,道:“你的家人呢?”
      虽然明知道应该就是他想的那种可能,但他仍是抱有一丝侥幸,可是这点侥幸也没能存在多久,下一刻便被少年打破:“……病死了。”
      谢怜低声安慰了他两句,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花城把干净绷带丢给他,冷冷道:“病死了?我看不是吧。”
      那少年听到花城的声音,慌张地把自己缩入谢怜身后的阴影里,谢怜伸手护住他,柔声道:“没事,他不是坏人。”
      花城在床边站定,道:“哥哥,他身上的人面可不是活的。”
      “不是活的?”谢怜正将绷带往萤手上缠去,闻言又仔细一看,确实,那人脸双眼紧闭,毫无生气,可是这东西……总不能是从表情来定死活的吧?
      待谢怜缠好绷带,花城伸出一手隔于谢怜胸前,将他与萤隔开,道:“据我所知,人面疫应为异域的蛊种,除了养蛊者,没有人知道什么药才能根治。但是,它有一种特殊的治愈方法。”
      裴茗把屋门扣严,接话道:“杀人。”
      “蛊虫惧怕杀气,一旦寄生者身上染了杀气便会自行离开,而成型的蛊面便会显露死相。”花城话锋一转,“你杀了谁?”
      萤微张着嘴,茫然地看着他。
      谢怜道:“你……”
      花城像是又要提醒他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俯身道:“这孩子不喜欢我,我先出去待着。”
      谢怜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道:“抱歉。”
      花城拍拍他的肩,拉着裴茗走了。等他们把门关好,谢怜坐直了身子,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们走了。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他有注意到,萤装懵之前有一个微小的停顿,花城刚才想提醒他的,应该也是这个。
      果然,那少年躲着他的目光,道:“我娘疼得厉害,连床都下不了,让我、让我……”他越往后说声音越小,到了“让我”之后,已经不是可以听清的了,不过谢怜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为人父母,在那种自身难保的情况之下,也只有保全儿女的性命了。
      谢怜道:“抱歉,我不是故意……”又觉得刨出了人伤口只是道歉着实不够,又道,“你先睡在这里,一会儿我喊他们给你再送些点心,小萤姑娘明天应该就回来了。”
      萤点点头,谢怜架不住少年投来的目光,又嘱咐了几句,顶着满腔的负罪感灰溜溜地跑了。

      花城就蹲在门口,见他出来,起身上前道:“怎么样?”
      谢怜摇摇头,道:“不是我想的那样。先让他睡在这里吧。”
      花城还未说话,却是一直站在一旁当背景的裴茗开了口:“行,我再下去给谢公子加间屋子。”
      花城却一步挡着了裴茗的去路,扬眉道:“我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裴茗摸了摸下巴,道:“这不是‘在地不做同绳蚱,大难临头各自飞’。”
      花城言简意赅:“滚。”
      谢怜蹲在一旁,这两位最近互损格外频繁,不知道这是又起了什么冲突,但好像又是关于他的,弱弱抬手,道:“那个,不用了吧。”
      裴茗:“?”
      谢怜诚恳道:“谢谢裴大哥了,我和三郎一间就好。”
      裴茗严肃道:“这又是为何?这血雨探花看上去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啊。”
      谢怜思想向后,觉得这“安分”大概指的是睡姿不雅,不过他们俩大老爷们的,花城总不会不雅到给他踹下床吧,虽然不知道裴茗为什么会提到这个,但还是如实道:“没事,三郎他……凉快。”他本想说晚上还有事情再和花城细讲,又一想,他们三人同路,这样总好像避着裴茗一般,说出来并不是很妥当,而再想别的关于花城的理由时,第一时间跳入脑海的却是那只覆在他颈边、因为病症而冰凉的手。
      花城一愣,“噗”地笑出声来,边笑边道:“哥哥你哈哈哈哈……好,我们一间。”

      那床睡一个人仍有余地,但挤他们两个就勉勉强强了。花城下楼煎药了,谢怜把他的包裹解开,留下里面的衣物,充作个临时枕头。剩下的东西被他整齐摆好留在桌上,大多是些随身物品,摞在最上面的,是他出城后便再也没戴过的笑脸面具。
      谢怜坐在床边,把那面具拿起又放下。他们明日上路,若不出预料,等到事情结束之前便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了。花城走前和他商量了到金陵后的安排,但只是打算,具体如何,还需等到了地方才可商议。
      花城走时喊谢怜先睡,不用等他。谢怜脱了靴袜,手在外袍停留了片刻,还是和衣而卧。半梦半醒间他好像觉得花城翻了进来,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缕缕清苦直往他鼻子里钻。谢怜嘟囔着翻了个身,好似听见花城说了句什么,敷衍地“嗯”了两声,又沉沉睡去。

      谢怜睁开了眼睛。
      外面静得出奇,月光从窗缝里撒下,不知道到了几更。他睡得早,但睡得不长,现在已是睡意全无。也不知道睡时是怎么搞的,他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侧躺在床上,一只手垫在身下已经硌麻了。他把手抽出来想换个姿势躺,又怕动作太大扰到花城,只能暂时就这么挺着。
      不知道是不是姿势不对的缘故,他怎么都睡不着了。明明天气还好,可他越烦躁就越觉燥热,哪怕掀掉薄被也难以忍受。
      没有办法,他又往外侧挪了挪,换了块凉快的席子,不知道第几次闭上眼睛。这个位置已经很靠外了,他稍稍一动怕就要摔出去,谢怜还是没有睡意,这些年令他记忆深刻的事情在脑子里走马观花,循环登场。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忽而他腰间一沉,一只手带着薄被落在了他腰上。
      花城给他掖好了被子,手却没有收回,留着一个将搂未搂的姿势。可能是心理作用的缘故,谢怜只觉得更热了,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只能闭着眼睛把小时候背的古书翻来覆去默念了七八遍,求个心静自然凉。
      花城明显也没睡着,见他没有动作,手臂轻轻收回,勾着他的腰往后一带,床本来就不大,他的后背没有防备地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谢怜整个人霎时僵成一团。
      身后窸窸窣窣,花城半撑起了身子,把他脸侧汗湿的头发别在耳后,紧接着,他眼角一温,触感一触即离。
      是一个吻。
      谢怜紧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了。那一吻过后,花城又把他圈进怀里,幸亏再没有干出什么让谢怜装睡不下去的、惊人的举动。
      那人的手一直很凉,此时与他的手缠至一处,连带他都凉快了些。谢怜漫无边际地想:原来他不是全身都是冷的……
      不过眼下明显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
      他不是没有发现,虽说花城为人处世周到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但自从他们再次见面,早已经迈过了周到的界限,简直是迁就得过分,让他可以称得上是……受宠若惊。
      而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出不对来。
      可能是一味被纷涌而至的事情困扰,每次不经意蹦出一丁点苗头,他还未来得及细想,就会被更要紧的事情打乱了念头。而现在他得了空子,再去揣摩却已经为时已晚。
      平心而论,他并不抗拒这个拥抱,他害怕的是这个拥抱底下埋着的那颗真心,接踵而来的便是无休止的惶恐,花城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或者说,他不明白为什么是自己。
      他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吗?
      又有什么能值得上殚精竭虑的试探和只敢在深夜中小心翼翼的一个拥抱。
      而那个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就打在他颈边,甚至让他察觉出了丝紧张来。不过他可能也没好到哪去,只不过被吓到的成分更多了点。谢怜尽力放缓了呼吸,装出仍在熟睡的样子,迷茫地想: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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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3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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