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验品

　　陈绛醒过来的时候，郎磬正对着一排罐子发呆。他坐起来，发现自己在一个软沙发上，身上还盖着一件不知道是谁的外套，很诡异的深蓝色，陈绛又想起费百合裙子下的黑色肢体，居然想起和发小说笑时的“女孩子裙下有什么”。
　　有大怪兽，陈绛默默想着。
　　“你醒了？”郎磬咧嘴一笑，两排白晃晃的牙齿格外醒目，“喝什么？茶咖啡果汁汽水应有尽有，牛奶酸奶养乐多要去冰箱拿，哦，前两天小百合还带回来一大堆老冰棍。”
　　我想回家，陈绛在肚子里不争气的说。他勉强牵起嘴角，“……谢谢，白开水就行了。”
　　“我看你这样子，就和三年前的小百合一个样。”郎磬递给他一杯热水，陈绛刚接过去手就被结结实实烫了一下，他赶忙抽回手。
　　郎磬没说什么，转回去兑了点冷水，再塞回陈绛手里，“你试试，应该差不多了。在我们这边，要注意的事情挺多，过会儿我跟你好好讲讲。”
　　陈绛点点头，小口小口喝着水，他只觉得脑子变成了一个莫比乌斯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里面滚来滚去转个没完。
　　“按照国际惯例，应该先讲我们这里是干什么的对吧。”郎磬推推眼镜，“但是这难讲得很，所以我觉得还是先讲我们老大吧，季琛，季所长。”
　　“季琛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好说。”郎磬递给陈绛一个靠垫，“我五年前来的，前两年基本上活在梦里，每天一脸懵逼：我谁，我在哪，今天干什么。这很正常，那两年是咱历史上最为太平的两年，基本上除了日常委托之外没什么工作了。日常委托也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民间纠纷，由当地公安转交来的。但是到了第三年，我记得是三月份，老季突然通知全体紧急戒备，因为那一年是壹号实验室正式开始恢复行动的一年。”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老季是个不好惹的主。你别看他长得人模人样的，平时也是嬉皮笑脸和和气气的，遇上事儿了就立马成了个关公。那年的确也是发生了大事情，最后的一批异形试验品全都从实验室逃了出来。你应该也了解过壹号实验室是个什么东西。”
　　“因为事件过于重大，又是直属我们这里管理的，上面一边下令戒严，一边不停给我们施压。季琛本来脾气挺好一人也硬生生变成了炸弹，我反正挺怕他的。”郎磬一本正经的说，“我也成长了不少。一部分的试验品被回收给‘下家’，还有一部分直接处决了，里面有一个小姑娘，被改造成半人半蜘蛛的样子。抓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可怜兮兮的练习织网。”
　　“这个小女孩，就是费百合。”
　　郎磬说到这里就打住了。陈绛正听得云里雾里，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段话的重点到底是谁，就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回头，看见费百合像一朵逃难的蘑菇一样飘了过来。
　　“回来了……”她上气不接下气，纤细的身体不住的哆嗦。
　　“你这是去跑了个马拉松还是送了个外卖啊？”郎磬扶过她，“别吧，怎么满身冷汗，怎么了？”
　　“她姐找到了。”
　　“老大。”郎磬立马站得笔直，“你……你说小百合的姐姐吗？”
　　季琛没回答他，揉乱了一头本来就乱的头发，看上去是随意拨弄成的中分。陈绛记得发小跟他语重心长的说过：自然卷中分头，就像鸡窝混狗窝。季琛显然不知道他内心的吐槽，自顾自喝光了面前的一壶水。
　　陈绛惊讶，这里的人是都不怕烫还是怎么的，郎磬也是拿热水都不带手抖。没等他惊讶完，季琛就把头转过来了，一双大眼睛死盯着他。
　　“哦，陈……陈什么，对吧。”季琛用眼睛做了一个扫描，“欢迎来到代理所，我是季琛，郎磬应该都给你介绍过了，工资合约上写了，会打你卡上。”
　　“陈绛。”陈绛小声补充。
　　显然季琛不管他，他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安慰一边不知何时开始抽泣的费百合。
　　“百合，你听我慢慢跟你讲，”季琛拍拍她背，动作极其温柔，“还要从今早上说起……”

　　今天早上三点，季琛就被作乱的电话闹了个透心凉。
　　他从被子里挣扎出来，一边还听着电话那头的家伙打太极，季琛没那么多耐心，不停打断对方的绕弯，满脸的怨气呼之欲出，都快赶得上被迫赶上架的鸭子。
　　“别扯那么多没用的，告诉我，一，是不是归我管，二，在哪里，三，什么时候。”季琛没好气的猛拍电灯开关，没亮，估计欠费挺久了，只好在黑暗中一通瞎摸索要穿的衣服，“……我说了，我们也要点时间，具体等我们看完现场才能确定。别，我可承受不起，千万别派上你们那儿的人。先挂了，老地方等我。”
　　三点多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零星几个第一批起早的早餐摊主在忙活收拾。季琛把车开得飞快，在开过大半个城区过后，天终于有了打算要亮的意思，从东边开始颜色变得柔和了点。老秦依旧一个接一个电话连环夺命催，季琛一个都没有接，索性直接关机了。
　　“上车吧。”季琛打开车窗，对站在黑夜里的一个男人说，“我不认路，你帮我指一下。”
　　秦海山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轻车熟路的指点江山：“你又关机？”
　　“那可不是，您催起来太要命了。”季琛真诚的说，“我耳朵疼。”
　　“刚刚上级什么的都在，废话多了点，我先抱歉。”秦海山按按太阳穴，“谁愿意这个点出来啊，我都想我家妞妞了……”
　　“你闺女啊，”季琛打方向盘，“嫂子带着？”
　　“我爸妈带。”秦海山一脸便秘，“一个月能见一次算好的了。算了算了，不说了，你看着点路，前面就不能变道了。”
　　“行。”季琛抽出一只手摸了包烟出来，丢给秦海山，“一人一根，顺便帮我点上。”
　　“讲讲案子吧。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你们所那个小姑娘，就是那个什么百合的。”秦海山嘬了口烟，“她那批一起的有些漏网之鱼，具体有几个我不知道，但是刚刚出车祸给撞死了一个……貌似还不是偶然事件，反正你看了就知道了。”
　　季琛叼着烟点头：“诶，老秦，该拐弯了没？”
　　还没等他说完，一辆黑色面包车突然斜窜出来，季琛猛打方向，车子横着滑出去一段距离，吱嘎叫着停下。本以为只是冒失的司机，可那辆黑包却似乎铁了心要堵他们，结结实实横在路中央。
　　“坏了。”秦海山掐灭烟头，“怕是找上来了。”
　　季琛打开车门，从对面车上也下来一个男人，他摊开手表示自己的善意。季琛呼吸一促，站起身把车门摔上，面前这人过于熟悉，他深感不妙。
　　“又见面了。”男人声音带笑，“季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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