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条鱼过冬

　　也许是因为回忆起了从前？四步这段时间都有点害怕面对傅嘉文……
　　早上坐车时电台在放大盘的节目，又走追忆往昔的路线，好俗套啊！不清楚是不是莫轻的主意。
　　茵茵姐的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听。
　　“总是容易被往事打动，怀念起青春年纪大雾弥漫的天。”
　　“是谁说的，爱情它有时候，是离开了视线就离开了心。”
　　“可是啊，很多东西，到最后，可能全靠惯性。惯性忘不掉的忘不掉，惯性得不到的得不到。”
　　……
　　很夸张吧？但四步竟然听得蛮有感触。
　　后来更有感触了……超级绝望啊！雨伞忘在了公车上。
　　孤家寡人真的伤不起，佳境去省台了，三三仍在休假，四步叹息，认命地冲进雨幕之中。
　　身后传来鸣笛声的时候身体有意识地让了让，结果，鸣笛声继续，再度有意识地让了让，反复几个来回之后，怒了，一甩头，望到傅嘉文阴晴不定的脸，雾气蒙蒙里莫名的生动。
　　四步有顺间怔怔地出神。
　　傅嘉文却是脸色沉沉：“上来啊！发什么呆？”不容拒绝的口吻，有些喜怒难辨，说话的同时已经倾身过来推开了车门。
　　这人真的有点独断专行吧？算了……不要后悔就好。之后，某人望着浅色地毯上两个湿哒哒的鞋印还是微微红了下脸。
　　这期间傅嘉文一直面不改色，四步也心虚地不讲话，用余光静悄悄望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侧脸十分矜持，光影之中显得尤为贵气。
　　过了一会，感觉到他的目光递过来，笔直的,温柔的，又是微带着几分探寻的。
　　车窗外是零雨其朦，水光大片大片扑来，狭小的空间里，气息暗暗变得宁静，四步耳廓稍微有些发热。
　　半响后傅嘉文侧头，声音微哑地问了一句：“怎么下雨天连伞都忘了带？”仍然是不赞同的语气，甚至能听出一丝责怪……但为什么觉得很性感啊？
　　“唔？”某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慢吞吞地随口一回：“忘了就是忘了咯。”其实是走神了，放在平时断不敢这么讲话……
　　这是在赌气？傅嘉文意外之余觉得挺好笑，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了一下方向盘，姿态有些散漫，低声斥道：“你什么意思？还有理了是吗？”沉吟片刻，非常自然地补充了一句：“下班别乱跑，我送你回去。”
　　四步一惊：“啊？”
　　傅嘉文神色淡淡：“啊什么？没听到？”
　　“……”听是听到了,但你这样，很容易让人神思恍惚的，好不好？！
　　终于，抵达了停车场，总算稍微松了口气，推开门，隐隐觉得头顶有目光追随……
　　然后呢？然后某人前所未有的神思恍惚，张乃文为什么总是这么闲呢？一直眯眯笑：“早啊！”随后悠悠地问了句：“我是看到了什么吗？”语气完全没有大惊小怪，可是说不出的暧昧。
　　四步一声叹息：“你看到了什么？”
　　张乃文慢慢地说：“我知道了……什么都没看到。”
　　由此四步算是领会到了什么叫越描越混乱，说了不如不说……
　　傅嘉文不说话，浓眉微扬，极轻地笑了一下。之后两人竟然面色如常地交谈起来，心脏起搏器之类的？四步觉得好无语啊，打了声招呼就毫不迟疑地飘走了，根本没有留意傅嘉文的神色，好像稍微有点脸黑？
　　经过护士站的时候被阿恍叫住：“要不要吃黄油面包？”
　　“要要要！”
　　“要黄油面包还是要傅医生？”
　　有什么可比性吗？四步狐疑：“这还用说？”
　　阿恍微微兴奋：“傅医生吗？“
　　四步眨巴了一下眼睛，诚恳道：“黄油面包。”可以吃……
　　“摔！”阿恍含恨：“我们傅医生身价很高的好不好？
　　话音刚落，沉稳的脚步声逼近，四步怔怔。而当事人已经冷冷地开口：“怎么会呢？我身价还不如一块黄油面包。”说话的同时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某人。
　　好吧……四步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冒犯他了？
　　阿恍是震惊了，微张着嘴还有点没回过神，呆呆地问四步：“……牛轧糖要吗？”
　　四步挠了挠下巴，讨好地笑了一下：“要。”
　　“有了黄油面包还不够吗？”非常意味深长的语气：“嗯？苏四步。”本来已经转身走了的人，听到这里又回头，颇有兴致地问道。随即又皱眉补充了一句：“你少吃点糖！”话落施施然走了。
　　“……”
　　阿恍望着慢条斯理离开的背影喃喃追问：“傅医生现在都管这么宽了？”
　　四步如芒在背：“职，职业病？”被阿恍瞪了一眼之后又轻声轻气地解释道：“可能因为我有虫牙？”
　　阿恍抛了一个白眼：“并没有说服力……”随即振奋，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靠！连你有虫牙这种事情傅医生都知道了？！”
　　四步：“你听我解释。”
　　阿恍：“没什么好解释的啦……”然后兀自感叹了一句：“这速度真是日行千里啊，可畏，太可畏。”
　　四步：“……·”
　　阿恍：“所以说傅医生到底还是清白不保了。”
　　“……”四步望着窗外连绵不绝的细雨在想下班要找个什么借口先走？
　　周五例行做工作总结，项目启动以来就有此传统，下班前大家陆陆续续进了会议室，然后四步拖啊拖，被阿恍拖着坐到了傅嘉文的斜后方，而某人的本意是拖到大家都走光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地开溜……
　　以前总觉得会议是冗长而乏味的，可是今天大部分时候都是傅嘉文在讲，案例，会诊，临床，四步并不是什么都能听懂。
　　却觉得时间好像过得还挺快。
　　他工作起来是什么样子呢？专注而认真，嗓音低沉悦耳，眉目凛然，从头到尾都是不急不缓的，有种掌握全局的气势，优雅傲气，使人诚服，又并无剑驽拔张的感觉。
　　好像是第一次看他戴眼镜吧？远程会议的时候。细细的金丝框，很精致，意外让出细长的眉眼，说不出的性感。
　　四步是觉得……要命了！他灯下那张脸远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处景色都要惊心动魄。
　　恍神中，忽然有种口干舌燥的不适感，某人不淡定了……难道是不该起色心？！不，不至于吧？后来想到可能是刚刚吃了阿恍给的牛轧糖。
　　一直都有点轻微的花生过敏，但不严重，基本上痒一会就好了。但是想咳啊……一群领导在，憋着！终于还是没憋住，等不到几秒就轻声咳两下。
　　四步在想会不会太突兀？脸已经有点红了，傅嘉文这期间一丝不苟做着会议报告，然后，浓眉微拢，随手拿过身前的矿泉水，拧松瓶盖递给四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无比的自然流畅，没及时得到回应的情况下，还用深邃的眼神，旁若无人地示意了一下某人……
　　四步受惊了……大家都在注视着我们啊！傅医生你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吧？！烫手山芋啊啊啊！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最终差不多是面红耳赤地接了过来。
　　那么，问题就来了，你这么做，到底是嫌我吵到你了呢？还是嫌我吵到你了呢？傅医生……某人低头，竭力装作风轻云淡。
　　阿恍目睹全程之后神色复杂地感叹了一句：“林医生真的没有机会了。”
　　四步没有听清，小声问：“你说什么？”
　　阿恍深沉地摇头：“没什么。”
　　散会之际傅嘉文和主任被省台几个负责人叫住，商讨纪录片相关事宜，四步迟疑了一下，指了指门口，意思是……我先走？
　　傅嘉文会意地点头：“好。”然后随手递了份文件过来：“去办公室等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最终四步在主任及对方负责人对他“后生可畏”的诚心赞叹中出门了，虽然是就专业领域内的成绩给予高度评价……但四步还是觉得可畏！太可畏了！这个人。
　　出门后，左拐进了医生办公室……（看吧，终究是一天比一天更没节操了！）
　　人生在世太艰难了！某人一边感叹一边望了眼手上密密麻麻的全英文报告，艰难死了！
　　每天看这些会不会头昏脑涨啊？这时傅嘉文进来，一边脱衣一边皱眉问道：“去拿点药！是不是淋雨感冒了？”白大褂之下是精致的浅蓝色衬衣，小小的刺绣logo服帖地隐藏在一角，低调而不失品味。
　　真是穿什么都好看的面孔呀……四步在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里无比认真地开口：“没有！才走了几步路啊。”然后自顾自地猜测道：“应该是吃了牛轧糖。”
　　出于职业素养，傅嘉文几乎是瞬间领会，蹙眉询问道：“花生过敏？”
　　“好像有一点点。”
　　“花生过敏还吃牛轧糖？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语气几乎又是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四步被他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一跳，懵懵地出声辩驳：“没事啊，完全不严重。”
　　傅嘉文吸气：“带你去看看。”这期间语气克制地软下来。
　　“哎……“又不是第一次了，根本不会有事情，所以就不需要小题大做啦，于是四步无比硬气地否决他的提议：“完全没必要！真的！”
　　然后傅嘉文脸黑了……
　　四步觉得他的火气真是来得莫名其妙，琢磨了一会，软声开口：“走，走吧？”
　　“去哪里？”
　　“回学校？”
　　“……”
　　四步确定这回某人的脸更黑了。
　　终于，傅嘉文一言不发，率先出门。于是两人无声地穿过了长长的走廊与人潮拥挤的电梯，又无声地抵达了地下停车场，等待收拾东西下楼的佳境。
　　真是令人窒息的气氛啊！四步闷闷地想，不晓得佳境到了之后局面会不会稍微缓和点？
　　——结果此人一反常态的安静，太没用了！当事人事后表明实在不敢在傅某人面前鸡飞狗跳，不过佳境确实也没三三和乌妹闹腾，四步也理解。
　　倒是傅嘉文全程谦谦君子一副收买人心的样子，话题不温不火，节奏张弛有度，搞得佳境后面越来越放松……然后放过头了！下车前蛮熟络地道过谢之后仍然意犹未尽：“苏四步平时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傅医生。”
　　四步——你这句话真的很多余……还有表情，怎么形容呢？燃着缕缕八卦的小火苗？
　　这时傅嘉文扬眉，眸中掠过一丝诧异，随即温和一笑：“没有。”沉吟片刻，用低沉撩人的声音徐徐道：“她本身就是个麻烦。”语气有些无奈，也有些……让人误会？
　　四步真的忍不住要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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