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龙吟

作者:三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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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别切语



      “是啊!满意吗?”翻白眼昭示所言俱是谎言,佯装薄怒,没好气地吩咐,“劈柴烧水,把面和好。”

      “诶,你自己说煮好了叫我……”

      “天下就没不劳而获的东西,想要什么自己去争取。等着别人伺候?真把自己当大家闺秀?别发梦了,你就一村姑!”

      咬牙切齿,令姜正欲发作反击,庆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徒留她满肚子气郁心结。

      经这么折腾,令姜睡意退散,气急败坏,转念一想,毒舌的庆志才是真正的庆志啊。每每斗嘴他总占尽上风方肯罢休,自己低头,清醒地迁就。

      念及此,令姜腹语那似兄似父般照拂自己之人,唯有在自己面前,堪堪能像个孩子。饱经风霜磨砺的‘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渐渐失去本性,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半个时辰眨眼流逝。青槐居厨房灯火明亮,锅中开水滚烫雾气缭绕狭小的屋子,踱步石坎、扶栏而望,山下灯笼渐灭人声渐隐……

      夜阑人静,西山月冒头,时隐时现,替她藏了几弯心事,关于庆志、关于先生、关于自己……

      她终是没等来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子夜将近,恍恍然睡去。

      窗透初晓,照进床弦,她穿素白睡衣赤脚出门。青槐揉碎晨曦,拓一卷良辰美景,佳人立树下,闭眼感受雨过天晴的温柔。

      耳畔囊进流水哗哗,从厨房传来,令姜悄声前往。

      “庆志昨晚有事么?”负手而立,她问得随性,恰如问他可否进了早膳。

      屋里人略略瞄她一眼,边忙活边回她:“事发突然,走得急。”

      “发生了何事?”

      “已经解决了,别担心。”自橱柜顶层取个白琉璃罐子,用小汤匙舀两勺玫瑰头油浸泡在方盒的温水里,庆志边搅拌边催她换那套桃粉交领衣裙,待会儿自己帮她梳头,“上次南洋之行,见南疆女子梳的新发型,正好拿你练手。”

      纵然庆志身为男儿,但独爱拾掇令姜头发,十年来练了梳头的好手艺,以至于他不在时,令姜只会把三千青丝随意绑在脑后,尽量做到不披头散发。

      幽影地处北境,吃穿住行既受胡人影响,又兼具楚国风格,形成大融合的特色。庆志祖籍险州毗邻南疆,尤爱南国服饰,给令姜准备的衣裳皆是清一色楚国特点,连梳妆镜也带着南方气息。

      桃粉衣裙仙气飘飘,美人端坐古朴铜镜前,酡颜秀丽。令姜并非倾城倾城之貌,鹅蛋脸白里透红,杏仁眼顾盼生辉,鼻梁小巧添几分清秀,安安静静时还算个灵秀碧玉,持剑正色时,这份乖巧便无影无踪。

      “昨晚失信,很抱歉,等到很晚吧?我忘记叫人送来。”左手捋一缕边角青丝,右手持篦子从发梢开始轻轻梳。

      “还好没煮,否则白忙活一番。太困了,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瓦休的居所能看见青槐居,今早西风楼会面,他说昨晚青槐居的灯亮到三更。

      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终是长大,懂得顾及他人心情,庆志思忖片刻,认为直截了当或许更好。

      “令姜,还记得师父临终的那几句遗言吗?”

      “记得。怎么了?”

      “师父说你的名字也出自那几句话。姜字从羊从女,意为驯顺和气,应是希望令姜收敛脾性,万不可莽撞行事的意思吧。”

      沾头油顺发,庆志仔细地将每一丝梳规整。

      “大巧若拙,大直若屈,世事没有绝对,有时候退一步装傻不追究,未必是坏事。你只需记得,往后无论遇到什么人,经历什么事,管这世间怎生变幻,都守住赤子之心。”

      小铜镜嵌在妆奁凹槽里,照得令姜面庞更小,她目无焦距地凝视镜中人,心绪恍然。

      沉默少焉,她说:“我们是彼此活着的证据,不是吗?不管庆志做什么决定,我都能理解,永远支持庆志。”

      “我要离开幽影一段时间,担心你留下来遇到危险,所以让你随顾先生回邙山暂住。”

      “顾先生?”令姜错愕,按捺心中小窃喜,故作镇定地说道,“庆志与先生果真私交甚笃,我还以为他诓我呢。”

      雀跃神情从铜镜里一览无余,庆志全看在眼里,想到昨晚顾安跟自己讲的那句话。

      ‘令姜姑娘久居幽影,戒心颇隆,怕她不愿与我一起回邙山。为此,在下初见令姜姑娘时,便与她讲自己和庆少侠倾盖如故。’

      将头顶发梳两边,先绾左髻,庆志顺应叙话:“嗯,如果他仅是邙山教习,我们应该能推心置腹。”

      顾氏背景远非所见般单纯,就这点而言,令姜始终很清醒,正因如此,才越发为难。顾安就是个谜团,令她着迷且畏惧。

      “先生到底什么身份呢?是否值得给予像对庆志一样的信任?”

      “其他的事他不肯多说,只承认自己拥有白泽扳指。”

      “黄沙关紫衣人就是顾先生?”

      “不是。”银饰发夹固定发髻,再绾右边,“黄沙关紫衣人是西浑平王。”

      “西浑太子和誉福宫殿下联手追杀,平王又千般庇护,翡翠扳指寓意非凡,顾先生莫不是出自西浑皇室?”

      庆志没有细说下去,他否定令姜猜测。

      “无论他是谁,如今都不重要。你跟着他这段时日,闲来无事尽量别靠近他,以免徒惹麻烦。”

      上半部分头发梳露额双丫髻,发髻分别簪苗饰流苏发夹,发髻后两根桃粉飘带,下半部分头发披散,挑两捋鬓发垂下。庆志拿出妆匣底层里的白银玉兰璎珞给她戴上,最后替她画眉。

      女儿家的事,男人多半不愿涉足,迄今为止,庆志只对令姜如此。

      梳妆完毕,庆志左右端详,啧啧感叹:“鬼斧神工!化妆前后天壤之别。我不在你身边的这段日子,你暂且忍忍做个丑八怪吧。”

      梳妆台旁放着新买的锻白布靴,鞋面银丝挑两朵兰花,与今日服饰发型极为相称。

      庆志蹲下身子,亲自给她穿鞋。

      他故作轻松地玩世不恭,令姜却掩不住难过,她神情落寞,问:“今天就要启程吗?”

      庆志抬头,看着令姜的眼睛承诺:“我会尽早接你,到时候我们回险州,或者南疆也行,远离北境是非。”

      “尽早是多久?”

      静默!

      “这次任务很危险,对吧?”

      怕令姜担心,庆志笑回:“这次只是去千佛窟找玉师打造一样物件,没有什么危险。因为七步和瓦休他们都有事在身,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才请顾先生代为照顾。”

      世事无绝对,有时装傻充愣未尝不是好事。

      她离开时,瓦休和山萘送行,说庆志同楼里位高权重者商议要事,抽不开身,就不来相送了。令姜摆摆手,走得潇洒。

      一时轻别,一场愁梦伴多年,山长水阔……

      她是那么倔强,一直往前没有回头。可是没坚持多久,马车出祁城地界,开始鼻头泛酸,泪水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抱臂倚靠马车门框,顾安松懒地牵着缰绳,任由马儿沿着道往前。

      “她虽然生活在幽影楼,但双手从没沾过血,祈望先生垂怜,竭力护她安然,莫叫她染恶行。”

      “庆少侠把她教得很好,剩下的事,交给我吧!”

      调查得知,庆志对令姜虽然严厉,但打心底疼她,几乎算捧手心里怕摔了的程度。原以为这次放令姜独自跟着陌生人走那么远,他应该会叮嘱很多事项,不料竟只这一件。

      朝阳美景,衣襟的白梅逗耳畔飘过的风,阳光穿透松林,掠过顾安的睫毛,他虚着眼,微微扬起头,遥望天宫仙子布下的霞披。

      他向左侧了侧眼珠子。想到车里的人即将与自己同在一个屋檐生活,朝夕相对,他有点儿期待,又有点儿茫然。

      天朗气清,车门敞开,垂了层竹帘隔着阳光,马车内很安静。

      顾安心里清楚,他和令姜之间绝不是隔着层围帘那么简单,拦在他面前的,是庆志和令姜的情义,是他缺席令姜生命的十年岁月。

      接近晌午,他择一处开阔地停车,准备进食午餐。掀起竹帘,见令姜靠着角落睡着,眼皮子轻微发肿,一滴泪正巧漫出右眼眦,划过鼻梁根,坠落进衣领。

      莫名揪心,顾安悄然靠近,蹙眉望了望,鬼使神差地伸手替她擦拭泪痕。

      佳人呼吸大体平稳,偶尔抽噎昭示难过未平,她睡得很沉,顾安猜她哭了一路。

      提了自己的背囊出来,取块肉夹馍充饥。令姜睡意甚浓,家中事林木森已经赶回去打点,晚些日子不要紧,令姜睡意甚浓,顾安索性留她睡个安稳,自己观察四周放哨。

      天地素净,时光轻柔,顾安很久没静下心感受自然的馈赠。

      “先生好闲情!”

      空旷地带悠悠回响悦耳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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