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师尊始乱终弃后成了魔尊白月光

　　一道黑色身影入目。对方绣着暗纹滚边的黑袍扬起，目光向他这边投来。如此近的距离，眼前这人面容如雕刻般俊美，却美得凌厉张扬，很有震慑力，让人不敢直视。

　　同时，方曜鼻尖萦绕着一股仿佛来自暗夜的馥郁香味，热烈却又危险。但让他有些熟悉。

　　他微微愣了下：“是你？”

　　这人可不就是刚出龙骨山那日，在夜里遇见的那个魔修嘛。

　　对方在身后有些居高临下地斜斜睨来，懒懒笑道：“这般看来，我们可真是有缘。”

　　方曜立刻想起上次分别时他说的“有缘再会”，脸稍一赧。

　　这时，对方放在他腰后那只手一推，他忙借力转身站稳。

　　手掌下意识摸上对方手放的位置，方曜恍了下神才意识到，此时似是应该礼貌性地寒暄一下。但眼下追上柳逸初更为重要。

　　抿了下唇，匆忙道谢，只得腾空追去。可到了对方降落之地却发现，柳逸初同一众灵墟门弟子早已使传送法阵离去。

　　竟叫其逃了，方曜心道麻烦。

　　这时，那人从后面悠悠踱着步子赶来，在面前站定，目光垂落在他露于外面的脖子上，挑眉：

　　“你中的这毒，倒是稀奇。”

　　方曜反应过来，忙抬手去捂。可手背和小臂上也是同样的状况。

　　薄薄皮肉下，似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皮肤发青发紫，着实有些吓人。

　　方曜知再掩饰也没什么意思。便放下手，抚了下衣袖，温声道：“不是毒，血蛊罢了……”

　　“蛊毒难道不是毒？”对方立刻道。

　　方曜愕然，接下来要说的话全被堵了回去。他猜想对方这种常年居高位者可能不是很喜欢别人说他不对，要不，就让让他。

　　停了半晌，道：“……是。”

　　而对面君辞盯他盯了几眼，似是很不满。上前几步，仰着下巴睨来：“这么一会儿了，你就任由蛊毒发作？”

　　这人怎地还越来越来劲了。可见对方马上手都要朝他脖颈处探来了，方曜避了下，忙道：“此蛊无解的。不过，现在没了血气，蛊虫已经开始消停，过会儿就好了。”

　　君辞皱眉：“什么叫无解？”

　　“无解就是，当年百虫迷崖的五毒老人研制此蛊时，就没有想相应解开的方法。”但说实话，方曜不是很想讨论这个问题。

　　“对了。”他开始转移话题。压了下全身阵痛，施施然同对方行礼，“还要感谢你方才出手相助，……无上圣殿殿主。”

　　静了两瞬，君辞看向他：“你才知道我是谁？”

　　“……”

　　方曜觉得有些无法和这人愉快聊天。可同时，他心中却蓦然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这人，这人的性子，这人的一举一动，平白让他感到，和阿星竟如此相似……

　　刚得到这个认知时，他着实惊了一惊。

　　忖了又忖，他还是温声道：“在下被关龙骨山十年之久，无法立刻得知殿主身份，实在是情有可原。”

　　想了想，又试着补充道，“不过从此以后，我定是不会忘了。”

　　这般，对方脸色看着好像才好些。

　　接着，方曜忙上前：“殿主那日要寻之人，可有寻到？”

　　闻言，君辞朝近处缓缓走了两步：“你可是从龙骨山出来的？”

　　眼前这人离得过近了，方曜下意识后退半步，抬起头，刚“啊”了一声。对方就一把抓住了他手腕。

　　他又凑近了些，仔仔细细看了方曜好几眼，眸色奇异，眼珠像黑色琉璃珠般闪着光泽，须臾，倏地一笑：“——就是你了。”

　　方曜一头雾水。

　　谁知君辞直接拉着他就要走。便连忙就要挣开：“且慢。阁下是不是弄错了。你我之前可曾见过面？”

　　而这时，对方回身，笑道：“也许吧。”说罢继续走。

　　什么叫也许？方曜急道：“未曾。”

　　对方不以为意，散漫道：“可是，我见你熟悉得很。就像是，在哪里见过。”

　　闻言，方曜一怔。

　　说实话，他也有这种感觉。

　　但他亲眼见阿星身死，难道还能自行还魂不成？

　　摇摇头，正欲说什么。这时，君辞却停下，侧目看他：“便是因着我助你破龙骨上封印而出，你跟我走一趟怎么了？”

　　方曜也顿住脚步：“是你？……”

　　龙骨山地界好进，但封印不好破。因为，龙骨山封印和灵墟门守门大阵相连，守门大阵坚不可摧，但唯有破阵，方可破印。

　　他忽然想到在茶馆中听闻的，无上圣殿仅仅攻破灵墟门守门大阵便撤离了，这一让无数修士无法理解的事件。

　　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方曜抬头，讶然道：“所以，原来是你无上圣殿破了守门大阵，这才叫我出来的？”

　　君辞哼了一声，别过头去，面上有些不自在。

　　方曜目光奇异地盯着对方，看着看着，却哧地笑了：“你这人，可真奇怪。”

　　他自小就无数次听闻镇魔山魔头如何如何可怕，惨无人性，动不动就血洗云云。而如今本尊在眼前，打了两次交道，却并不像传闻中的那回事儿。

　　非但如此，还让他隐隐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感觉。不自觉口吐心声，小声补充了句，“……你和我那旧友，是挺像的。”

　　君辞听见了。他转头看来，黑漆漆的眸子里，像是有一小簇光被点燃。

　　微微俯身，仔细看来，笑了：“既然我帮了你，作为回报，那你也得帮我。”

　　方曜：“什么？”

　　君辞直起身，笑得从容：“你跟我回无上圣殿。”

　　方曜抿了下唇：“我同你回去，如何就帮了你？”

　　然后，就见对方一脸理所当然：“我有病，看见你，就会舒服许多。所以你要同我回去。”

　　方曜愕然。

　　果然是能把灵墟门打趴下的枭雄，为达目的，连自己有病这种话都能面不改色说出口。

　　而在他愣怔之际，对方却扯住他继续开始往回走了。

　　方曜反应过来，忙要去抽自己胳膊。可对方却抓得牢。他无奈失笑：“殿主，我这还没答应你呢，你我行走修真界，起码是要讲理的吧。”

　　谁知君辞分毫未停，自然也不松开他，只道：“是吗。我一直以为是讲修为高低的。”

　　“……”

　　二人沿着街道一路走，两边还有未来得及散去、畏畏缩缩挤作一团的修士。方曜心道二人这拉拉扯扯的，让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便忙试图挣身，“对了，还未请教阁下名讳。殿主，您可否先放开我……”

　　“君辞。”对方立刻答道。却是步伐未减，手也未松。

　　而一听这个名字，方曜却有些愣。

　　君，辞。

　　是了，多年前修真界兴家族而轻门派，君姓一族坠入魔道，此人姓君便是应当。只是，敢说自己姓君名辞的……

　　方曜蓦地抬眼：“你是当年君家少主？”

　　君辞侧目看来，笑得无甚所谓：“如今论这个，还重要吗。”

　　方曜赧然。

　　也是，当年在各大修仙世家的联手下，君姓一族坠魔后整族被灭。如今只剩一个被囚多年、徒负其名的少主，旧人只怕也寥寥无几。

　　当年如日中天的显赫修仙世家，落得如此结局。方曜不禁唏嘘。

　　重回茶馆，把归于息土形态的陶玉，和地上碎瓷片仔细收入储物空间。而中间，君辞似是也见方曜脸色不好，倒还算安静。

　　只翘腿闲闲坐在那里，吓得周围一圈修士晕厥了好几个。

　　方曜见状不行，忙把君辞带离此处，朝他拱手道：

　　“殿主方才提到的忙，在下一定帮。只是，我现在有些要紧的事情要做。待我取回我的东西，定前去无上圣殿拜会。”

　　说罢欲离去。

　　而这时，君辞在后面抓住了他：“你可是要去灵墟门取颜泣神剑？”

　　方曜愣了下。再一想，冠玉道君人出山后，首先要做的，当然少不了取回本命法器。便转身，抚了抚衣领，颔首：“自然。”

　　君辞：“我都能猜到，他们定也清楚。你这趟完全是自投罗网。傻子才去。”

　　方曜心道您老人家若是一鼓作气攻下灵墟门，不就没这么多事了么。但与对方才见了区区两次面，这种话哪能说出口。

　　“可我不得不去呀。”方曜笑道，“冠玉和颜泣剑如何能分开？我能感应到，颜泣在那里喊我。若是陷阱……便陷阱吧。”

　　说罢，再次拜别。

　　多年来，灵墟门稳居修真界第一大派之位。说是第一大派，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灵墟门从封印冠玉道君之乱开始，战力大损，纵有如今惊才绝艳的九霄真君坐镇，却早已不复当年。

　　且不说无上圣殿把其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千隐阁也隐隐有超越之势。

　　而千隐阁，往前数个几十年，与灵墟门根本没有一较之力。但动荡出英才，数十年前那场修真界大洗牌中，修真世族牧云云族彻底覆灭，千隐阁瞅准时机得了不少好处，一跃跻身修真界四大门派之列。

　　再说灵墟门。

　　灵墟门地势多山，门派坐落于一片险峰峻岭。主峰凌霄峰气势磅礴，高耸入云，修建得也最为恢弘，历来由掌门入主，是为灵墟门传统。

　　而到了九霄真君这一届，却偏偏拒绝入主凌霄峰，以嫌麻烦为由，继续窝在他的惊鸿峰。

　　众长老皆高呼坏了规矩，方曜却是意料之中。

　　他记得很早很早以前，自己与师尊的关系还没到拔剑相向、你死我活的地步时，一日偶然观得灵墟门掌门出行大礼，九霄遥遥指着掌门专属的九凤朝阳金辇，道曜儿你看那是什么？

　　方曜那时又年轻又没见识，他只觉得那无比招摇、霸气侧漏、代表修真界最高地位的步辇快闪瞎了他的眼。于是他以为师尊这是为了激励他，便拍着胸脯表决心，说曜儿定以灵墟门掌门前辈为目标，努力修炼，光耀门楣。

　　方曜以前觉得九霄整个人向来清冷，但眸光温润，每每淡淡投来，都能令方曜心花怒放许久。但那日方曜发现，九霄眼神黯淡下来，良久才道：

　　“……那是一个华丽的牢笼。”

　　彼时，九霄刻意隐藏身份，方曜以为九霄就是个长得好看的普通道人，哪里能和天下第一大派预备掌门联系到一起。故而他也不能理解，那金光闪闪的步辇、那令多少人垂涎不已的掌门之位，怎么就成了牢笼？

　　后来，等他长到稍微能想明白一点儿的年纪时，每每念及此事，觉得这也许就是师尊为何那般厌恶自己的原因吧。

　　清高孤傲遗世独立如九霄，或许他想要的是一个不被世俗所污、淡泊名利的徒弟，而方曜，却偏偏是另一个极端。

　　悯善峰和其他各峰不同，它汇聚的是外门弟子和杂役。当年方曜被九霄扔在悯善峰干粗活儿，堂堂九霄真君的入门弟子却被丢到悯善峰，岂不笑话？众人皆道此子早已被九霄真君放弃，徒担虚名罢了。彼时方曜一招一式都没学到，又似个笑话一般被人轻视，故而那段时间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光阴匆匆，方曜之后无限风光过，也无比落魄过。今日借着寻颜泣神剑的机会，再次回到悯善峰，不禁唏嘘感慨。

　　方曜自然是偷偷进来的。昔日少年自保能力尚且不足、被人百般欺辱，今日灵墟门的重重守卫和护门大阵对他来说，却都已不算什么。

　　此时正值晌午，正是悯善峰弟子分散到各峰做事的时候。方曜寻思着去他以前住的小破院子溜达溜达，来个故地重游。

　　悄悄摸着路过去，却这时院外传来人声。方曜闪身一躲，悄悄望去。

　　是几个灵墟门弟子，观其腰间系着灰色绶带，正是悯善峰的外门弟子。一列悯善峰弟子手捧容器经过，血腥味便是从那容器中发出的。

　　方曜只当是后厨屠宰牲畜或者画阵祭祀要用，再加上这味道对于他来讲实在难受得慌，直觉体内血蛊蛊虫隐隐发作，便没有深究，匆匆离开。

　　于是他便也没听见这几名弟子的窃窃私语：

　　“唉，你说这柳护法，要这么多血干嘛？”

　　“谁知道呢？那边口风极紧，啥都打听不到。不过啊，我看在通天塔前的那架势，好像是摆什么阵法，都鼓捣了好几天了……”

　　“嚯，什么阵法这么厉害，需要这么多血啊？还有，通天塔里供奉的不是颜泣剑吗？神剑面前搞这么邪门的东西，不怕掌门怪罪下来？”

　　“掌门一直在闭关，门内各种事情都是柳护法在管，这事儿估计也传不到掌门那儿。”

　　“原来如此！”

　　“嗨我们干好活儿就行了，至于打听其他的事儿啊，万一听到不该听的，不好，不好……”

　　……

　　颜泣神剑有灵，既已认方曜为主，旁人便用它不得。当年柳逸初因没能得到颜泣，心中嫉恨，靠着自己老子的权力硬是从方曜手里抢走，最后却也是没法让颜泣听自己的话，只好作罢。

　　后来方曜被封印在龙骨山下，颜泣剑因着主人变得暴虐不受控制，故而，颜泣剑必定不会被人随身携带，而是镇压在某处。

　　至于究竟镇在何方，方曜也是两眼一抹黑，靠着人剑之间那点儿感应慢慢寻着。

　　寻摸着寻摸着，终于摸到了通天塔。没错了，定是这里。他正在想颜泣剑今日怎地如此暴躁，而这时，四周“嘭”地红光暴起，地上巨大阵法乍现，顿时，脚下血河横流，身侧血雾漫天。

　　是八荒冥血阵！

　　方曜皱眉，尚未来得及掩住口鼻，铺天的寂灭箭就袭来。他只得抬手叮叮铛铛挡下一片。

　　远处柳逸初现身：“冠玉，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知道定有陷阱，可没想到这陷阱竟如此地“对胃口”。

　　方曜体内蛊虫开始暴动。他暗中双手握紧，面上依旧从容：“师侄我出来这么久了，不回灵墟门看一趟，岂不是失了礼数？”

　　他随意环顾四周，观察阵法破绽，笑道，“看来师叔不是很欢迎我啊。无妨，我取了颜泣便走。”

　　柳逸初大笑：“冠玉，别装了！我知道药王谷那血蛊在你体内。现下这方圆几里都布满了血阵，只要你进了灵墟门，定叫你有来无回！现在体内蛊虫是不是已经闹腾得不行了？硬撑着很难受吧！我看你今日还怎么逃？”

　　方曜嘴角一僵。

　　他体内有一只血蛊。上次交手时，柳逸初拿血咒对付他，方曜以为可能只是巧合。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可这件事，除了九霄并无人知道。连下蛊的五毒老人至今都以为中蛊的是九霄。柳逸初是怎么知道自己体内有蛊虫的？

　　如此想来，把他的这个弱点告诉柳逸初的人，只能是……九霄。

　　方曜盯向柳逸初，冷冷道：“我那师尊，对你可真是无所隐瞒。当真好极了。”

　　柳逸初并不作答。冷笑一声，手中寂灭举起，三箭连射而来。

　　方曜咬牙，正要反击。而这时，一道黑雾闪过，与来箭砰然相击。三支寂灭骤然跌下，落在地面，竟转眼化成了齑粉。

　　同时，一道黑色绫带嗖地划到方曜面前，转眼绕了个圈，将他口鼻遮得严实。这绫带自成气场，灵力不断旋动间，周围的血气都被扫得一干二净。

　　而一见这情景，方曜瞳孔骤缩。他双眼睁大，脊柱轰地发麻，一时间连丁点动作都做不了。

　　接着，背后靠来一个坚实胸膛。那人从后面凑过来，仔细看着他颈上皮肤，哼声道：

　　“本座就没见过比你更蠢的人。”

　　方曜脊背僵直，他的眼前开始弥漫湿气。他努力睁大眼睛，可没多久，泪水还是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眼前一片模糊。

　　然后，他听见自己颤声道：

　　“是你啊……阿星。”

　　缓缓转身。他也不顾周边什么漫天血雾了，伸手扒开了面前的绫带。

　　眼前之人，是君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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