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师尊始乱终弃后成了魔尊白月光

　　一茶馆大堂，里面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这里各路修士汇集，鱼龙混杂，是搜集消息的绝佳场所。若茶馆小厮稍加注意，会发现角落位置上那青年，带着他的小厮已经连续来好几日了。

　　青年身披白色狐裘，一袭黑发用锦帛松松束于脑后，懒懒撑着手臂没骨头似地靠在桌上。嘴边挂着些许笑意，左手执一杯香茶，也不喝只轻轻晃着。他面容俊美，气质绝佳，来往之人都要多看几眼。

　　他身旁忙前忙后的小厮也长得唇红齿白，面如莹玉，仪表不俗。小厮拈起暖手炉炉顶，拨了拨里面金丝碳塞到青年怀中，又将果盘往他跟前推了推，凑过去略紧张道：

　　“主子，他们最近都在议论你，你这样大喇喇在这里露面，真的好吗？”

　　正说着，就又听见一桌修士在激烈争辩冠玉道君究竟有没有破龙骨山封印而出。看来是灵墟门有意封锁了消息，但还是有风声露出。

　　方曜掀起眼皮，朝陶玉笑了下：“怕什么。该来的迟早回来。不该来的，我就是坐在这里，他们也不认识我。”

　　这几天下来，他算是明白眼下修真界局势了。当年，灵墟门还属修真界第一大门派，无人能及。而他进龙骨山不久，镇魔山下镇压多年的魔头横空出世后，局势就变了。

　　当时人人自危，皆道乱世降至。为防止魔头势大，各大门派当即迅速联合起来，准备前去讨伐。

　　可谁知，那个魔头出山后，既不如传闻中那样嗜杀成性，也未曾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而是迅速集结了旧部，谁也不理，专朝灵墟门打。

　　如此一来，其他门派看清局势后，纷纷选择明哲保身，开始观望看好戏。毕竟利益面前，火既然烧不到自家头上，何苦掺和这一脚？

　　而魔头集结的这旧部，便成了当下炙手可热的无上圣殿。

　　难怪刚出来，方曜听巡逻三兄弟提到无上圣殿时，一点印象都没有。原来是为这几年由那魔头刚组建起来的门派。

　　无上圣殿虽说新兴没底蕴，却势头凶猛。方曜刚出来遇上的那阵，无上圣殿已经差点儿将灵墟门攻破灭门了。

　　为什么说差点儿呢。因为就在无上圣殿破了灵墟门护门大阵之后，竟然神奇地停止攻势，按兵不动了。灵墟门也因此得了喘息时间。

　　听得方曜直摇头惋惜。

　　修真界人也奇怪，无上圣殿竟然甘心就此放弃了多年胜果？都道魔族人随心所欲，真不知那无上圣殿殿主怎么想的。

　　而接着，众修士的关注点就转移了。毕竟，无上圣殿如何动作，火气向来只瞄准灵墟门，而这冠玉一出来那就不一样了。他当年可是无差别攻击修真界所有门派啊！

　　于是方曜眼看着茶馆内热点从无上圣殿转到了他自己身上。

　　那桌修士都在道冠玉若是出山后，会如何如何生灵涂炭，血洗千里，越说越恐慌。

　　陶玉摸摸头，疑惑道：“主子，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你？主子分明不是那样的人。”

　　方曜笑了下，正要说甚。而这时，隔壁桌有一修士听不下去了，仿佛为振势似的，拍案而起，呵道：

　　“怕甚？你当龙骨山下那玄阳业火阵是吃素的啊！抽干灵力往底下一扔，每天九九八十一道业火，还有灭魂索缚着，生生受着魂魄撕裂之苦。不消说人这躯壳了，连半魂半魄都要叫他离不开分毫。要是这都能让冠玉破印逃出来，那我李某人，眼下就把手中这杯子吃了！”

　　方曜一听乐了，开始思考现在现身让那人吃杯子的可能性。

　　而陶玉则神色大变，慌忙上前想要检查方曜身体：“他们竟这般对主子！主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要不要紧？”

　　见状，方曜眼中微暖，伸手按住陶玉动作：“我无妨，好着呢，都是小意思。”他放下茶杯，对陶玉温言道，“这帮人呀，都是一个传一个，最后愣是给传得没边没际的，实际上，哪有他们说得那般夸张。”

　　而陶玉迅速包了包泪花，簌簌摇头：“我不信，我又不傻。主子定是在骗我。”

　　方曜眼中一动。

　　看了对方片刻，替陶玉擦了擦眼角，叹息道：“小陶玉，你知道你是用土做的吗。”

　　陶玉抽搭着撇撇嘴：“用土做的，就不能哭了吗。我不会把我自己哭化。”

　　方曜失笑，摇头：“不是。”

　　前几日他刚从龙骨山出来，奔向的第一目的地就是一处山洞。好在山洞够隐蔽，又阴气极重，寻常生物根本无法靠近，故而那具息土做的躯壳还在原处。

　　息土壳子在是在，但意料之外的是，许是息土乃天下极为罕见、又灵气十足的宝物，搁置了这么几年，竟叫其生了灵智。

　　而后方曜不经意间触碰，沾染上他的灵力后，这具息土躯壳竟然活了。

　　——便是陶玉。

　　方曜看着陶玉：“想不想听冠玉道君的故事。”

　　陶玉摇头：“这两天听得太多，腻了。”

　　方曜笑：“还有他们不知道的部分。”他侧了侧身，“其实当年，冠玉不只是被关进那骇人的龙骨深渊，他本应该直接死掉的，但是，有一个人救了他。”

　　陶玉一愣，止住哭势，转头看来：“那个人呢？”

　　方曜微微失神：“因果报应轮回，一命抵一命。那个人……自然是替冠玉死掉了。□□成齑，魂飞魄散，是为修真界最惨的死法。”

　　陶玉眼睛睁大。

　　“但好在，我拼尽全力，保下来了他一魄。”方曜摸上了胸前一玉玦，里面静静躺着什么，他合掌紧紧攥了攥。

　　“世有秘法，息土为躯，招魂引魄，可起死回生。”

　　方曜凝了凝目，“……而我，定要让他活。谁也不能阻止我。”

　　他没有发现，同大堂的另一角落，背对他的一黑衣人，脊背一僵。

　　方曜看向陶玉：“小陶玉，我不想骗你，那个息土壳子……就是你。”

　　“息土做的躯壳，是世上最完美的盛灵容器。你生了灵智，是个意外。而当万事俱备，于作法之日，你，可能，会被灭灵……”

　　灭灵后，自然是不存于天地了。没了意识，他便会回归到那具冷冰冰的息土躯壳。为他主子的救命恩人提供容身躯体。

　　陶玉当下愣在原处。

　　方曜想起这几天对方全心护他，一心向他。世上几乎没人能对他这般。

　　但阿星不可能不救。这题，是为无解。

　　有些不忍看对方表情。他背过头去，让自己声音冷下去：“陶玉，我，不是什么好人。你听到的他们口中的我，虽有偏差，但也无不对。我为了一己私欲，可以杀朋弑友，欺师灭祖，我无恶不作，人人皆可打杀。”

　　他似是想到什么，思绪略微飘远，垂下眼，“或许我们，并不该是这种关系。你不必对我这般倾以真心，如此，还能让我好受些……”

　　而这时，陶玉忽道：“主子小心！”起身将他一挡，一股凌厉杀气嗖嗖地破空而来，紧接着，陶玉身侧骤然灵力炸裂。

　　方曜忙反转护在对方身前，恨道不该失神。见到眼前场景，瞳孔骤缩。因为，此刻陶玉的左肩处，已经空了。方才射来那一箭，叫其失了整条左臂。

　　旁边一修士指着前方地上，抖擞道：“这这这，这为何……”

　　众人望去，皆阵阵惊呼。那人所指之处，赫然是一堆泛着荧光的瓷土碎片！

　　众人盯着那一堆碎片只觉诡异至极，明明眼看着从那少年身上掉落，却不是血淋淋的手臂，怎地会是一地的碎瓷片？

　　这时一修士忽然反应过来，惊呼道：“是傀儡术！”

　　傀儡术谁使得最为出神入化？——自然是冠玉。

　　再结合方才谈话，众修士冒出个不好的念头。

　　而好巧不巧，这时茶馆外传来一道厉声：“冠玉小儿，还不速速就擒！”

　　方曜冷冷瞥向地上。方才击碎陶玉的那箭矢，竟是寂灭箭。

　　修士中不少人认得寂灭箭，是为灵墟门前掌门独子、现任护法——柳逸初所持。人家柳大护法都亲自追到此处了，眼前这同他们一道坐茶馆唠了好几天的白衣公子，不是冠玉，还能有谁？！

　　皆又惊又俱。

　　“吾命休矣！”之前声称要吃杯子的那修士直接晕了过去。

　　而方曜没有回头，他将陶玉扶到一旁。

　　陶玉看着自己的伤口，有些发怔。此时此刻，他明显感到体内灵力，携带着他的意识，透过肩头那个大口子正在迅速地流逝。

　　有些惊惶。连忙去寻方曜，抓住他袖口急道：“不是的，主子方才说的不对。主子是好人，我知道的。”陶玉坚定摇着头，“我之前，在无边混沌中过了好久好久，是主子将我拉了出来。虽然只有短短几天，可主子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主子放心去救那位前辈吧，今日之事，想必也是天意。”他侧头看向地板上息土碎片，“只是可能，这具息土躯壳，要麻烦主子重新捏一下了……”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离开你。我只是有些害怕，我害怕，再也，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着说着，泪花又漫了出来。

　　方曜静静看着他，沉默着为其擦眼泪。片刻，他站了起来，轻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摸了摸对方脑袋，“睡会儿吧。”

　　言毕，陶玉就缓缓闭上了眼，趴倒在桌子上。而后维持这个姿势，慢慢变成了一座息土人像。

　　见到这般情景，亲眼目睹全程的众修士又是大骇。

　　在陶玉身侧仔细布下防护法阵，方曜缓缓转身。

　　门外迅速涌入大批修士，里里外外将茶馆搞了个密不透风，观其服饰是灵墟门的弟子，所持法器皆为高级品阶，灵力充沛，杀气滚滚。

　　众修士惊呼着蜂拥挤向大厅各处角落。这种大门派的打斗最好别掺合，有多远离多远，不然一个不小心招式落到自己身上，全身修为废了都是轻的，只怕直接命都没了。可现在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出口被堵，根本无路可走，众修士只能哭丧着脸，暗道倒霉，挤在角落瑟瑟发抖。

　　对面屋瓴上高高站着一靛蓝锦袍青年，左手持一玄铁锻身之弓，说话间右手迅速从身后抽出一箭搭上于弦上，灵力凝聚，再次朝茶馆内瞄准。

　　方曜左右轻轻扫了眼把自己团团围住的灵墟门弟子，往前迈步。而持法器众弟子竟是相视着犹豫往后退，给他空出了位置。

　　于是，方曜唇边笑意更深。他立于门前，微微抬头看向柳逸初：

　　“柳师叔今日怎地执着‘寂灭’来了，可是本君那把‘颜泣’，用着不顺师叔的手？”

　　在修真界，说到冠玉道君必提颜泣神剑，而说到颜泣也必提冠玉，一人一剑早已密不可分。而当年于此剑，柳逸初同他一通好争，最后被方曜得了剑，故而柳逸初多年怀恨在心。

　　闻言，柳逸初如被踩了痛处，面上怒气隐现：“少废话！”

　　方曜笑：“我还没去找你算账，柳师叔反而这般急着送上门来。”

　　柳逸初：“我不尽早将你斩杀，莫非还要等你取回颜泣，功力大增后再来？冠玉，你在龙骨山下方能保住一命，可你却逃出来了，如此不识抬举，当真糊涂。你放心，这次，我定叫你连掌门师兄的面都见不着，直接送你下黄泉。”

　　“见不见他，干我何事？”方曜一声嗤笑，又看了看周遭，“只是不知，师叔是从何而来的自信，认为区区这些人就能奈我何的？”

　　方曜继续往前走，重重围堵间，如入无人之境，他到街道中央站定，“我此次出来，本没想要这么快杀你报仇的。既然师叔如此迫不及待，那本君，只好却之不恭了。”

　　“狂妄！”柳逸初周身灵力暴涨，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开始扭曲。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口中挤出字，命令道：“都给我上！”手中寂灭亦轰然出箭。

　　寂灭箭挟着铺天怒气破空而来，灵墟门弟子也得令同时朝着包围圈中心一处使出招式，一时间气浪滚滚。

　　方曜负手静立，轻轻一笑。先是横扫一圈，他身形迅捷，灵力不猛但招式灵巧，招招制敌，击退周围灵墟门弟子于数丈之外后。又朝空中一挡，三支射来的寂灭箭转眼握于掌心。

　　抬眼看向空中，勾了下嘴角。下一瞬迅疾飞身而上，伸掌破开防护罩，一把就揪住柳逸初衣领将其牢牢制住。方曜笑道：“柳师叔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是靠着颜泣才能走到如今的吧。”

　　见其挣扎，方曜手中寂灭箭头顺势抵住了对方脖子。

　　他向后轻轻一瞥：“都给我住手。”

　　下面灵墟门众弟子为了护法安全，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此间消停。

　　于是方曜复而看向柳逸初：“师叔今日独自来这一趟，当真是师侄意料之外，可师叔也，当真蠢笨到了极处。而你师兄、我那好师尊九霄，断不会舍得你如此犯险。想必，你竟连通传一声都不曾。”

　　他嘴边笑意融融，眸中却如六九寒冰，“师侄自从龙骨山出来已有些时日，观这世间沧桑变化了不少。可竟不知，这么些年过去，师叔对我呢，竟是分毫未变，一如既往地千方百计置师侄于死地，我心中着实感动得紧。想来师叔必时时刻刻念着师侄我，这感情才能这般浓烈……”

　　柳逸初红着眼睛，死死盯住方曜：“没错冠玉，你说的完全没错！我无时无刻不想要你死！得知你活着出了龙骨深渊，我便一刻也忍不了！”

　　“那还真是巧了。我在龙骨山下时，也是这么想你的。”方曜轻巧道，“师侄我在龙骨山时时记着师叔。记着师叔当年怎样对我百般刁难千般折辱，怎样以权压人夺我颜泣，怎样与外门联手，将莫须有的罪名硬安到我头上，又怎样与我那好师尊一道，将阿星打得魂飞魄散……”

　　他微微俯身，仔细看向对方神色，“我本欲救活阿星之后，再来找你算账。可既然师叔这般急着送上来，我，改变主意了。”

　　方曜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对方，“师侄我今日出门前特意看了黄历，是个好日子，宜报仇。桩桩件件，不如眼下做个了断。”

　　他微笑着说罢，同时，将对方亲手射出的寂灭灵箭，朝灵器主人的脖颈一点一点推了进去。

　　顶级灵器刺入皮肉，红色血迹蜿蜒而下，再入分寸，便能叫其断气。

　　而这时方曜却突然感觉到，一股锥心的刺痛，从他心口迅速朝四肢蔓延开来。手掌一顿，动作停下。

　　这是怎么回事？……

　　方曜暗暗深呼了下，稳了稳神。他知道，若是再继续下去，他自己怕是要痛得连箭都握不住。

　　脑中急速思索。低下头，微讶道：“是……九霄做的？”

　　柳逸初被方曜擒在手中，见状，此刻却笑得猖狂：“不然呢？自然是，师兄怕你伤我，为了保护我，在你我二人身上下了契约。是，我是打不过你冠玉道君，可是，你若敢动我一根手指，自己也等死去吧！冠玉，作为师兄以前的徒弟，你很伤心吧，很嫉妒吧！”

　　“我有何可伤心、可嫉妒的？”

　　方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全然清明，“我之前被威胁过一次，就断不会有第二次。仅凭这个就想叫我住手，那你也太天真……”

　　他抬手，掌间灵力骤然聚起，即是要一击必杀。

　　而这时，柳逸初却突然一臂挣脱控制，祭出一符咒，就势在脖子伤口处沾了血，猛地朝方曜正面拍出。

　　经符咒加剧，迎面一片浓重的血雾。方曜感到全身皮肉下有什么顿时觉醒，开始翻涌。他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半步。

　　而柳逸初瞅准机会，一掌就拍了过来。

　　这时，远处一股灵力袭来，和柳逸初这一掌猛然相接。这股灵力极为迅疾，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却眨眼间将柳逸初击得整个人朝后连越数座楼宇，远远飞去。

　　下面胆战心惊的灵墟门弟子连忙去寻。

　　这一交合，方曜也被那血咒逼得跌下屋檐，他在空中忙稳住身形，落地后，退了两步。而此时，身后却出现一只手臂，稳稳扶住了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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