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糖

　　35.

　　“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

　　1808的房间内，陆家麒不放心地看着缩进被子背对着他的居寒，想去安抚她，手腾在半空，却久久没有落下。

　　居寒顿时攥紧了被子，眼泪无声落下，死死咬着唇，平缓了下声音，才说：“我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陆家麒收回手，攥成拳，忍耐着无处发泄的怒火，深呼吸一口气，说：“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陆家麒出去了，门关上的那一瞬，他似乎看到了被子在抖。

　　狠狠锤墙，陆家麒满脸懊恼，回想到刚刚居寒万念俱灰的灰败模样，心疼和后悔挤满了他的心脏。

　　他为什么要跟她冷战，他那时候为什么没有跟上去，他为什么不多关心她一点，不多在乎一点她的行踪！

　　如果他跟过去了，如果他知道是她爸找她，他绝不会让她一个人……

　　天色渐深，周围万籁俱寂，陆家麒已经躺在沙发上难受地陷入了睡眠，唯独房间里还隐隐响起细碎的哭泣声，在惊扰着这一室的安宁。

　　“不要碰我，不要——”

　　“求求你，求求你放我走，求求你——”

　　“啊，不要啊求求你不要，求求你——”

　　“呜呜呜不要，不要——”

　　砰——

　　房间门被猛地撞开，一个人影冲了进来，一把抱起深陷梦魇哭得不能自已的居寒，迭声安慰：“居寒，别怕，我在这里，我来了，居寒，别怕，别怕……”

　　压下居寒胡乱挥舞推拒的手，陆家麒一边轻吻着她的额头，一边不断地说着别怕。居寒缓缓睁开被泪水糊住的眼睛，看到抱着她的陆家麒，连忙去推他：“别碰我，放开我，放开我……”

　　“居寒，是我，是我啊！”

　　“别碰我……”居寒哭得更凶，看着他的眼里满是凄楚和痛苦：“脏，弟弟，我脏……”

　　“胡说！”陆家麒紧紧地把她抱回怀里，不断起伏的胸膛象征着他此时熊熊燃烧着的怒意和悔意：“你不脏，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干净的。”

　　“我不准你这么诋毁自己。”

　　“可是我……可是我已经……唔——”居寒哭得声音直抖，陆家麒实在忍耐不住，低头深深吻了上去。

　　“如果你嫌脏，我就帮你清理干净。”

　　“你身上哪里被碰过，我就在哪里留下我的痕迹。”

　　“居寒，我要你的身体、眼里、心里只能容下我一个人。”

　　居寒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睫毛颤巍巍地抖动着，似乎在做着挣扎。但最后，望进那双深邃认真的眼里时，居寒紧张地闭上了眼，以一副交托的方式。

　　这一晚，他们做遍了所有男女之间情到浓时所做的事，但唯独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居寒以为他是介意，难堪了一瞬，缩在他的怀里艰涩地说：“那人……没有碰到我那里……”

　　陆家麒脸上顿时闪过一丝错愕，好半晌才好笑地刮了下她的鼻子：“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不想太早要你，对你身体不好，也对你不够负责，结果你倒好，居然敢误会我！我好心让自己憋到肾疼，你居然这么误会我，你个小坏蛋！”

　　陆家麒呵了呵气，开始挠居寒痒痒。

　　居寒身上痒痒肉多，被陆家麒这么一闹，笑得眼泪流个不停，连连求饶：“我错了弟弟，我错了我错了，别再……哈哈哈……别再闹我了……哈哈哈……”

　　这么一闹腾，居寒重新被陆家麒压在身下，两人对视良久，又缠缠绵绵地吻到了一块儿。

　　“以后，不准再叫我弟弟。”

　　“啊？为什么啊？”

　　“我现在可是你男人。”

　　“什、什么啊……”

　　“可是，可是不叫你弟弟，难道还要叫你陆同学吗？这样，好生分啊。”

　　“你这脑袋瓜都是怎么长的，你就不能叫我名字？”

　　“陆、陆家麒……”

　　“你！”

　　“把陆去掉。”

　　“家、家麒……这样叫起来，好别扭啊……”

　　“别扭什么，挺好的，比叫我弟弟顺耳多了。”

　　“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叫你弟弟……”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什么都没说。”

　　“哼，总之，以后要是让我听到你喊我弟弟，就别怪我不顾场合——亲你。”

　　说着，陆家麒就快速地亲了居寒一口。

　　居寒受惊地捂着自己的嘴，连忙看了眼左右，还好是大清早的，酒店大厅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值班到现在的前台姐姐。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居寒红着脸说：“我、我现在又没叫。”

　　“你之前叫了。”

　　“啊？哪、哪有这样算的啊……”

　　陆家麒只是挑挑眉，背过身的那一刻，嘴角翘了起来，隐隐有些小得意。

　　两人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但是居寒到底顾虑着现在班级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姐弟的身份，所以只要是有同学在场或者经过的场合，居寒都会下意识躲开陆家麒的亲昵。

　　陆家麒不满了，在看到居寒再度快速撇开了他的手，特意跟他维持半臂距离时，沉着脸一把搭上了她的肩，将她搂进怀里。

　　居寒被吓得差点没跳起来，着急地去掰他的手，小声说着：“家麒，放开，他们都在呢，我们这样被看到，会出事的。”

　　“怕什么。”陆家麒依旧我行我素地搂着居寒，迎面对上结伴去食堂吃饭的同学，不顾居寒暗暗的阻拦，强揽着她过去打招呼。

　　居寒的心在这一刻被提得老高，头垂得低低的，就怕自己被认出来。

　　“中午好啊，你们已经吃过了？这么快。”

　　“啧啧，你们姐弟俩的感情要不要这么好，这么亲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是一对儿呢。”

　　“行了，你别乱说话，小心人家听了生气。”

　　“好啦好啦，知道了，就单纯调侃一句嘛，我又不是傻，我跟我妹的关系比他们还好呢。”

　　那几个同学叽叽喳喳地自说自话了一通，随后才开始跟陆家麒还有居寒告别。

　　直到他们都走远了，居寒的心才缓缓落地，不动声色地松出一口气。

　　“看，根本不会有人想歪。”

　　“对不起，是我想太多了。”

　　“光是一句对不起就够了？”

　　“那、那你想怎样？”

　　“亲我一下。”陆家麒得寸进尺道。

　　居寒一惊，连忙紧张地看了下左右，说：“在、在这儿？”

　　“对。”

　　“可是，万一……”

　　“你想找个隐蔽点的地方也行，不过，到时候就不只是一个吻那么简单了。”陆家麒耍着无赖。

　　居寒窘迫地揪了揪校服下摆，犹豫地打量着周围，眼看教学楼方向又要涌出一拨人去食堂，急忙踮脚撑着陆家麒的肩亲了一口他的下巴。

　　“这、这下行了吧……”居寒说话的时候，脸红得堪比番茄。

　　陆家麒虽然不太满意，但也知道适可而止，压下嘴角的笑意，说：“勉勉强强吧，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糊弄了。”

　　居寒惊讶地睁大眼，这、这还算好糊弄？她已经够羞耻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俩的姐弟关系太过深入人心，哪怕他们手牵手地走在一块儿，别人都能单纯地以为他们是姐弟感情太好。有时候不小心撞见他们在小树林里幽会，他们还很粗神经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然后在走之前羡慕地感叹一句，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姐姐（弟弟）呢。

　　每每听到这种感叹，居寒都会忍不住窃喜地弯起唇角，心里附和着：是啊，我当初怎么就没有这么好、这么可爱帅气的弟弟呢。

　　还好现在，我有了这么好、这么可爱帅气的男朋友。

　　不过这话居寒是不好意思直接宣之于口的，怕被陆家麒听到后，会变本加厉地“仗势欺人”。

　　“陆家麒，跟我过来一下。”

　　课间，楚新忽然来到陆家麒的座位边，敲了敲他的桌子。

　　居寒在意地看了他们一眼，想跟过去看看，却又强迫着自己坐回座位。她不能成为一个自己讨厌的人，这种跟踪行为是不对的，如果弟弟愿意相信她，自然会告诉她一切。嗯，还是等弟弟回来后，再问问他吧。

　　不过，他们会说什么呢，该不会是被楚新发现了我们的关系吧？

　　居寒一想到这种可能，就紧张得坐立不安，连连喝了好几口水。

　　楚新只把陆家麒叫到了楼梯口，看了眼左右，没什么人，这才不自然地说：“那头猪的资料，你收到了没？”

　　“嗯，这件事，多谢。”

　　“光是一句谢谢就够了？”

　　“那你想我做什么。”

　　楚新转了转眼珠子，弯起唇角，点点自己的脸颊：“亲我一下。”

　　陆家麒没动，只是冷着一张脸看她。

　　楚新被看得一阵不自在，放下手撅起嘴哼了声：“你之前害我被禁足了三个月的事我都没找你算账呢，就只是让你亲我一下，有那么难么。”

　　“嗯，很难。我现在是有主的人，不宜跟别人过分接触。”

　　“有主？”楚新惊讶了一瞬，恍然大悟地哦了声，又哼了声：“之前说你喜欢居寒你还不承认，现在怎么这么直接了？”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废话少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让你亲我你又不肯，我还能要什么。”楚新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继续说：“行了，这次就当本小姐心地善良，免费帮你一次，不过你那个人情，我先记着，以后想到了再让你帮忙。”

　　“好。”

　　“还有事吗？”

　　“没了。”见陆家麒扭头就准备走，楚新连忙叫住他：“诶，等等，居寒她爸，你真把他送进去了？”

　　“嗯，买卖人口，吸-毒贩-毒，够他在里面呆半辈子了。”

　　“那你跟居寒说过了吗？”

　　“她没问。”他就没说。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跟她说一声比较好，不然以后有了误会，你怕是不好受了。”

　　陆家麒回头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忽的笑了声：“谢了。”

　　陆家麒一走远，楚新才露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懊悔表情，跺着脚生自己的气：“我肯定是脑子进水了，我提醒他这个干嘛，他们俩分了，不就是我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嘛！啊啊啊，笨脑子笨脑子笨脑子，生气！”

　　陆家麒一回来，就捕捉到了居寒投过来的小眼神。看她受惊地立即收回目光，低着头假装看书的掩耳盗铃模样，陆家麒不禁翘了翘嘴角。

　　笨蛋。

　　上课了，居寒正在认真看书，后颈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刺痛，向后一摸，就摸到了一张纸条。

　　急忙向后一看，就见陆家麒笑着冲她挑了挑眉。

　　居寒忙转回身，捂了捂变得烫烫的脸颊，小心地打开纸条。

　　纸条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陆家麒先前跟楚新出去后发生的事，在看到陆家麒说她爸爸被抓进了监牢时，居寒的手颤了颤。

　　尽管她恨着怕着爸爸，但她从未想过爸爸被抓进监狱会是怎样一幅场景。妈妈若是知道了，应该会很难过吧……

　　垂下眼，居寒咬了咬唇，半晌才长长吁出一口气。被关起来也好，这样，就不用担心爸爸会去找妈妈跟陆叔叔的麻烦了。

　　她真的没想到爸爸会变得那么可怕，那么丧心病狂，吸-毒贩-毒，甚至还把她卖了抵债……

　　居寒回了个谢谢的字条，陆家麒展开一看，悄悄松了口气。

　　他还真有点担心居寒会怪他对她爸那么绝情，还好，还好。

　　明天就是周末了，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两人就该抱着书包回家了。可是因为家里人多眼杂，居寒会下意识躲着陆家麒的过分亲昵，陆家麒就对回家没有一点兴趣。

　　送居寒出校门，陆家麒背着书包就准备自行离开。居寒急忙拉住他：“你、你这周不回去吗？”

　　“不了，回去没劲。”

　　“可是，你不回去的话，谁、谁陪我过生日啊……”居寒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贼轻，似乎是很难为情。她不是个喜欢索求的人，但她每一次的诉求都跟陆家麒有关。

　　她知道陆家麒不想回家的原因，也一直为此感到内疚，他们明明是恋人，却不得不在妈妈和陆叔叔面前扮演关系一般的姐弟，稍微有点出格的碰触都会被她一惊一乍地躲开……

　　若是往日，她绝对不会拦他，可是这周……

　　“星期几？”

　　“啊？周、周六。”

　　“那我周六再回去。”

　　陆家麒说着，看到陆父的车缓缓开来，就跟居寒拉开了距离。

　　居寒见了，难掩失落地垂下头，她总算是知道了弟弟被她推开时是什么心情了，原来，真的一点都不好受。

　　陆家麒就这么走了，居寒一个人默默上了车，面对陆父关怀的询问，越发失落。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