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糖

　　34.

　　居寒被人叫了出去，回来时脸色晦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陆家麒一再让自己不去在意，却还是忍不住朝她的方向看了两眼，懊恼地皱起眉，烦躁不堪地转着手上的中性笔。

　　早上最后一节课结束，其他同学逃命似的飞出了教室，直奔食堂，唯独居寒磨磨蹭蹭地留到最后，不好意思地叫住了老师。

　　陆家麒本准备跟之前一起组队的几个队员一起去吃饭，路过窗口时看到居寒在跟老师交谈的一幕，疑惑地皱了皱眉。

　　“陆家麒，快点，再不赶紧去食堂，要没菜了。”

　　前面的同学在催，陆家麒顾不得想太多，快步跟了上去。

　　下午，居寒没来上课。

　　破旧的出租屋里，一个长相颓废、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正无措地清理着房间里散落一地的外卖和泡面盒。

　　居寒不自在地站在一边，看男人不太习惯地打扫，连忙过去帮忙。

　　男人尴尬地看了她一眼，张张嘴想说什么，但见居寒已经自发干起活来，只能讪讪闭上嘴，扭头去收拾随意丢在沙发上的衣物。

　　两人保持无话了许久，居寒终于有些憋不住地说：“您现在，还在赌吗？”

　　男人急忙回答：“没有，我现在已经戒赌了，真的！”男人生怕居寒不信，竖起三指发誓。

　　居寒只是看了他一眼，垂下头继续打扫。

　　男人似乎有些焦急，上前拉住居寒，居寒反射性地一躲，男人顿时悻悻地抓了抓鼻子：“小寒，你还在怕着爸爸啊，爸爸以前那是浑，伤了你跟雪薇……但现在爸爸戒赌了，也开始重新做起生意，你……你跟雪薇说说，回来好不好？”

　　男人是居寒的爸爸，今年明明才到四十，但看起来格外显老，说他已经五六十都有人信。他提这个请求的时候也有些不自在，双手不断搓着。

　　居寒有些为难：“爸爸，这个我可能……做不到。”

　　居爸爸脸色陡变狰狞：“什么做不到，你就是嫌我没钱，给不了那姓陆的能给你的富贵生活吧！”

　　居寒被吓了一跳，居爸爸瞧见她瑟缩的模样，连忙收敛了下表情，但因为太过勉强，他的笑容很是古怪。

　　“那个，爸爸刚刚没吓到你吧，嗐，我现在就是有点激动，对，太激动了，那么久没看到你……”居爸爸努力找着借口说道。

　　尽管如此，居寒还是有些畏惧，尽量跟他保持一臂距离。差不多帮忙收拾好房子，居寒对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的居爸爸说：“您今天来学校找我，是有什么其他事吗？”

　　居爸爸搓着手，面露犹豫，吞吞吐吐地说：“其实，其实……诶，雪薇，你怎么来了？”

　　居寒闻言，立即扭头向后看去。后颈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居寒竭力让自己清醒，但还是敌不过身体受损而导致的晕眩。倒地前，居寒迷迷糊糊地看到居爸爸狰狞到变形的笑脸，心底升起一丝难过和失望。

　　见居寒倒地不起，居爸爸狞笑着踹了她一脚，确认她已经晕厥，这才不屑地呸了声：“臭婊_子，跟你那个贱人母亲一个样！嫌老子没钱，就去给老子戴绿帽子，反了天了！”

　　“哼，看在老子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的份上，今天也该是你回报的时候了。”

　　居爸爸拉着居寒的一只脚一直拖行到了房间，抱起往床上一丢，冷哼着扭头出去打电话。

　　“诶诶，林老板您放心，这货色绝对能让您满意……放心放心，肯定是第一次，那贱人乖巧得很，绝对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的，保证干净。”

　　“是是是，绝对没成年，人也长得瘦瘦小小的，肯定符合林老板您的胃口。”

　　“好好好，那就先谢谢林老板了，哈哈，送到君豪大酒店1801是吧，得嘞。”

　　居寒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

　　想要摸索着起身，却惊骇地发现自己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最让她心慌意乱的是，她身上似乎什么都没穿，连条被子都没有，只能听到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她在哪儿？

　　爸爸——

　　才想说话，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居寒越发惶恐，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咬着牙艰难地挪动身体，一个不慎咚的掉下床，居寒的心瞬间咚咚跳了起来，一阵后怕。

　　不过她来不及安抚这颗忐忑不安的心脏，继续竭力在地上摸索着。地上似乎铺着毛茸茸的地毯，触感有些熟悉，但她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摸过，只能继续往前吃力地挪动。

　　身上太软，居寒只是挪了短短十几厘米，就已经累得浑身是汗，正当她准备歇会儿喘口气时，指尖忽然碰到了一个硬物，冰冰凉凉的，还有一点圆润的角。

　　是手机。

　　居寒一喜，连忙卯足了劲儿去够。

　　极其艰难地够到，居寒点亮屏幕一看才发现，现在居然已经下午六点了，再过半小时就是晚自习，她只请假到这个时间。

　　怎么办？她现在该怎么办？

　　爸爸到底想干什么？

　　这里又是哪里？

　　弟弟，弟弟会发现她不在而来找她吗？

　　实在是没力气用手机的光照亮周围环境，居寒只能躺在地上缓缓，指尖艰难地在通讯录第一个位置点动，犹豫再三，最后竭力地将那个电话打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久到居寒以为它会就这么自动挂断的时候，突然接通了：“喂。”

　　弟弟……是我。

　　居寒对着话筒这么说着，但是没有传出一点声音。

　　陆家麒似乎有些不耐烦，啧了声后，说：“居寒，有话就说，别装哑巴。”

　　我……对不起……

　　“给你十秒时间，有话就说，没话我挂了。”

　　陆家麒说着，就开始十秒倒数。

　　弟弟，别挂，别挂我电话——

　　居寒急得差点掉出眼泪，眼看陆家麒就要倒数完毕，房间外忽然传来一阵开门声。

　　居寒神经一紧，艰难地坐起身，竭尽全力地将自己团了起来。

　　“哈哈，嗝，放心，只要我今晚满意了，嗝，你欠我的，都可以一笔勾销——”

　　一个打着酒嗝的男人哈哈笑着，他的嗓门很大，大到电话另一头的陆家麒都能听得很清楚，心莫名开始不安。

　　“居寒，居寒！你说话，你现在在哪儿？居寒？！”

　　“我——”居寒的声音格外得轻，陆家麒只能听清这么一个字。

　　咔嚓——

　　房间门被推开，灯刷的亮了起来，居寒这才看清了来人，眼睛惊恐地瞪大。

　　那是个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的油腻中年男人，脖子上带着粗大的金链子，粗圆的手指上带满了金戒指，一副暴发户的模样。

　　他似乎喝了很多酒，走路摇摇摆摆的，一双色咪_咪的小眼睛一下子捕捉到了团成一团缩在床头前的居寒，淫_态毕露。

　　“嘿嘿，小妹妹，别怕，叔叔这就来疼你——”

　　男人边说边淫-笑着走近，居寒吓得急忙想跑，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逃跑。

　　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居寒，居寒！”陆家麒急切地喊着居寒的名字，可怎么都得不到回应，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他站不住了，转身冲回教室，一把抓起楚新，拉着她跑了出来。

　　楚新一脸懵逼地被拉出来，感受着陆家麒加诸在自己手臂上格外大的力度，疼得皱紧了眉：“陆家麒，你神经病啊，放手，给我放手！”

　　陆家麒一直拉着她到了教学楼下，这才松开，脸色难看地说：“楚新，我需要你的帮忙。”

　　楚新一听，当即笑了，上下打量着面色焦急的陆家麒，刚想拿乔说点什么，就被陆家麒情急地吼了一声，脸色沉了下来：“凶什么凶，你可别忘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再凶我，可别怪我现在就有人。”

　　陆家麒一听，不得不按捺下心急，不情愿地道了声歉。

　　这让楚新很是吃惊，意识到这个忙可能关系重大，便不再拖延，直接问陆家麒需要她做什么。

　　“小妹妹，别跑啊，来来来，来叔叔怀里，让叔叔好好亲亲你——”

　　男人淫-笑着连连搓手咽口水，一个饿狼扑虎朝居寒的方向扑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刚好药效过去，居寒有了点力气，在男人逼近的那一瞬立马翻滚着闪开，畏惧地捂着重点部位连连后退。

　　眼看着男人又要扑过来，居寒紧张害怕极了，挣扎着从他魔爪下逃开，直奔门口。

　　门并没有关上，虚虚掩着。

　　居寒看到时眼睛亮了亮，急急忙忙开门跑出去，却绝望地发现那只是套房里的房间，大门那儿的门还关的严严实实的。

　　就在居寒这愣神的关头，男人突然跟了出来，从背后将她一把拦腰抱住，猴急地对她动手动脚的。

　　“嘿嘿，小妹妹，别跑，别跑，给叔叔好好摸摸——”

　　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不要碰我，不要——

　　“呦呦呦，你爸那老家伙说的还真没错，你果然很干净——”男人说着，还深深闻了一口，感叹：“身上都散发着那股干净的香味儿，果真是极品啊……”

　　男人越来越不安分，居寒吓得涕泪横流，死命挣扎。

　　男人醉的厉害，又不爱运动，一时之间还真拿居寒没办法，一个不留神，就被居寒踹开，让她跑进了厕所。

　　拿着浴巾牢牢裹紧自己，居寒一边发着抖哭着，一边看着手机，上面还显示着正在通话中，眼泪流得越发汹涌。

　　怎么办，他都听到了，他都知道了……

　　我以后，我以后还怎么面对他……

　　“没找到。”

　　“这边也没找到。”

　　“在这儿呢！妈的，那老家伙跑得倒是挺快，哼，结果还不是被老子逮到了。”

　　一个留着刺头、胳膊上纹着一条青龙的壮汉揪着一脸狼狈的居爸爸走了过来，手一松，居爸爸就摔在了楚新跟陆家麒的面前。

　　居爸爸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一看到陆家麒跟楚新端着大佬的架势，就瑟瑟发抖地连连求饶，尽管他根本不知道他们抓他是为了什么。

　　“居寒呢，你把她带哪儿去了？！”

　　居爸爸一怔，支支吾吾地不想说，陆家麒听着电话那头再度传来那猥琐男人的猥-亵笑声，愈发不耐，直接给了居爸爸一个窝心脚。

　　居爸爸疼得在地上直打滚，看陆家麒还打算再来一脚，连忙求饶喊道：“在君豪，她在君豪——”

　　陆家麒赶到酒店的时候，居寒正面如死灰地躺在地毯上，眼神空洞地看着上方，一如那晚她差点被两个工地的人在废弃大楼里强迫时万念俱灰的模样。

　　她的身上倒着一个肥头大耳的油腻男人，男人没什么头发，左侧脑袋上一个又大又鼓的包格外显眼。

　　仔细一看，居寒的右手上正攥着一个坚硬的烟灰缸，死死攥着，指节都用力到发白。

　　“居寒……”

　　似乎是听到了陆家麒的声音，居寒眼珠向上转动，待看清来人就是陆家麒后，眼泪倏然从眼眶溢了出来。

　　陆家麒急忙过去推开那个男人，紧紧地抱住了她：“别怕，我来了，别怕，别怕……”

　　居寒一言不发，只是用空的左手死死攥住了他的衣服，眼泪汹涌且无声地流着。

　　“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带……我……走……”居寒一出声，就忍不住抽噎起来：“带我走，我不想留在这儿，我不想留在这儿……”

　　居寒哭着请求，陆家麒再也忍耐不住地将她裹好，一把抱起了她离开。

　　出门时，对上跟过来的楚新，陆家麒只是留下一句：“我欠你一个人情。”之后，径直去了1808。

　　楚新连口气都没喘匀，转眼看到陆家麒抱着居寒走人，鼻子差点没被气歪。人情，她稀罕他的人情啊，没人性，没良心！

　　气不过地跺了跺脚，楚新进了1801房，看了眼趴在地上的死肥猪，向后招了招手：“你，把这人的资料一字不落地给我查清楚了，之后，送到陆家去。”

　　“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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