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糖

　　28.

　　看完落霞，拍完集体照，高一段的学生们这才慢悠悠地下山，朝向早已圈定好的山坳位置进发。

　　齐环山山坳中石头林立，大的小的一摞摞地叠在一块，为这趟野炊提供了天然的桌椅板凳。

　　石头空地不远处是条半米深的小溪，看流向是从山顶落下的，水流不算急，正好为大家提供了烧菜煮饭的用水，很是便利。

　　高一三班的人一找到自己的位置，进行驻扎后，就各自为营，跟自己的小组成员一起忙活起来。

　　由于陆家麒的队伍里就只有居寒一个女生，因此其他杂活就由男生们全包，居寒只需要在一旁等候，等他们架起石灶升起柴火，并且准备好食材后，再开始由她操刀炒菜。

　　如此清闲，居寒就成功引来了其他女生的妒忌，时不时一个眼刀刮过去，刮得居寒背脊发凉，浑身开始不自在。

　　不过居寒并没有因此而怠慢了锅里的食材，她虽然厨艺不算精湛，但毕竟也是从小做起，熟练度满满，会做的菜味道绝对不差，不一会儿锅里就开始飘香，引得大家伙好一顿吞咽口水，肚子不满地发出轰鸣。

　　居寒做的菜不多，毕竟他们组总共也就七个人，而且为了减免大家的负担，她所准备的食材都是轻便好携带还能做大杂烩都不会出错的东西。

　　秀珍菇炒鸡胸肉，酸辣花菜，番茄炒蛋，最后一份是大份的海鲜汤——金针菇，生菜，菠菜，豆皮，宽粉，各种肉丸鱼丸，去了壳的虾肉……

　　然后再加入一指宽的芹菜碎提升汤的鲜味，顺道解解腻，吸吸油，那滋味，简直了。

　　不过居寒并没有带米，而是带了一些面包跟馒头，馒头是用来备用的，怕有些人不够吃，而面包是为了让大家可以早点开始填饱肚子，不用焦灼地等待着开饭，着实贴心。

　　陆家麒那一组的组员们因此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居寒，把居寒夸的脸蛋红彤彤的，满脸不好意思。

　　陆家麒在一旁臭着脸看着，最后从鼻腔里不屑地喷出一道气。

　　居寒耳尖地捕捉到，偏头看了眼高冷地坐在最高的石头上，用着一种尔等都是凡人的高傲眼神看着他们的陆家麒，嘴角小小弯了弯。

　　这样的弟弟真是别扭得可爱。

　　盛好一份亲自送过去，居寒眯眼微笑：“陆同学，给你。”

　　陆家麒本来就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居寒这么凑过去，瞬间就招来了一大堆看过来的目光，其中包括了先前去招揽陆家麒的三个组。

　　杨怡宁、周又又、秦越都一错不错地盯着陆家麒，心里已经幻想好了陆家麒也会像拒绝她们那样拒绝居寒的场面，但是令她们错愕的是，陆家麒不单没有冷脸拒绝，他还接受了，他还开吃了！

　　说好的不吃别人做的东西呢？

　　别人怎么想，陆家麒完全不在意，冷着脸接过居寒递来的碗筷，嫌弃地看了一秒，不情不愿地吃了起来。吃的时候，陆家麒还当着居寒的面吐槽，满嘴挑剔地说汤太咸，番茄炒蛋太酸，花菜太硬肯定没熟，鸡胸肉太柴咬着费劲。

　　其他组员一脸惊奇地看着他，用心嚼着同样的菜品，满脑子问号：他们跟陆家麒吃的，是同一份菜吗？味道怎么跟他说的截然相反……

　　况且，难吃还吃得那么多，给我们留一点啊喂！这个口嫌体正直的家伙。

　　尽管陆家麒满脸嫌弃，还当着自己的面吐槽，可居寒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生气或者难过，反而背过身暗暗偷笑，回头又给陆家麒多盛了一份。

　　陆家麒脸上难掩错愕，看居寒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顿时窘迫，不自在地接过，小声嫌弃了一句，还是别扭地继续吃了起来。

　　末了，居寒清洗完餐具，擦干放回背包，跟着大部队回去的时候，趁着陆家麒拖拉走在最后头时，小步靠近，轻轻说：“陆同学，今天，谢谢你。”说完，居寒就越过他跑到了前面。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又忽然回头，给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陆家麒看着一怔，脚步停了下来，许久，他才轻笑了声：傻。

　　期中考过后，大家又开始繁忙的学习，不过毕竟是高一，该忙里偷闲的时候还是能够找到乐趣的。

　　眼看着就快到圣诞节，三班的同学们又闹着班主任把平安夜那个晚上的晚自习给腾出来做活动。班主任不忍心让他们失望，但又不想耽误他们的学习进程，就狡猾地设置了一个障碍，说是只要下次模拟考全班平均分能够在85分，就把平安夜腾出来给他们自由活动。

　　同学们虽然哀嚎连天，但为了平安夜的活动，他们还是认真了起来，每个人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

　　既然是要过平安夜和圣诞节，那么圣诞礼物必不可少。

　　居寒除了学习之余，所有的心思就全放在了该送什么礼物给陆家麒上面。

　　她可没忘记自己曾经不小心摔坏了弟弟母亲送他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

　　尽管弟弟现在好像并没有追究责怪，但她还是心怀愧疚，一直想要补偿，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况且弟弟又不愿告诉她他的生日，问张姨时也被弟弟一声喝止，还被弟弟瞪了一眼，想问陆叔叔，但也同样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思来想去，居寒就想着准备一份圣诞礼物做以补偿，可是送什么，居寒到现在都没有头绪。

　　下周二就是平安夜了，趁着周末，居寒一个人去了趟百货大厦，试图找找灵感。

　　陆家麒看她一大早神神秘秘的，跟他打招呼都满脸心虚不自在，心里起了疑，就准备跟过去看看。但是居寒溜得太快，他给跟丢了，只能带着一肚子火自己回家。

　　这家伙，跑得还真快。

　　居寒是看到了一家手工艺品店才跑走的，店面朝外的玻璃橱窗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滴胶树脂工艺品，格外吸引眼球。

　　走近一看，门面上还挂着DIY的字样，似乎是店内还提供自行DIY服务。

　　居寒问过张姨，她不小心打碎的那颗水晶球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生日礼物，里面还有陆妈妈亲手做的一家四口的小陶人。居寒想要重新做一个类似的，可是她没见过那个水晶球，也不知道陆妈妈的长相，以及在陆妈妈想象中的妹妹是长什么模样的，因此，她只能另辟蹊径。

　　做礼物的时候，居寒还有些忐忑，生怕到时候弟弟一看到就会扔掉。

　　平安夜转眼就到，班主任履行承诺，晚自习的两个半小时让三班的同学们自由发挥。教室早在上一周就进行了装扮，这个晚上大家尽情玩乐，什么真心话大冒险、警察抓小偷等等格外幼稚平常的活动在这被赋予特殊意义的晚上变得格外有意思。

　　等到晚自习下课，教学楼里渐渐空荡，居寒这才偷偷来到跟陆家麒约好的图书馆前那片小山坡上，紧紧攥着包装精美的盒子，忐忑又紧张地等待着。

　　“喂。”

　　等了好久，居寒才等到慢吞吞过来的陆家麒。由于天暗，图书馆又早早熄了灯，她没看到陆家麒此时此刻脸上的不自在。

　　他慢慢挪过来，语气一般地问：“叫我来这干嘛？”

　　居寒嗯了半天，才迟疑着把藏在身后的礼物盒递了过去：“给，圣诞、圣诞礼物，祝你圣诞快乐。”

　　陆家麒没有立刻就接，定定地看着那个礼物盒许久，才满心不自然地收下。收下的时候，他还不忘说：“先说好，我可没东西送你。”

　　“没、没关系的，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礼物的。”居寒虽然是这么说，但陆家麒莫名听出了一点失落。越发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陆家麒像是施恩一般说：“不过，看在你最近还算顺眼的份上，我可以勉强答应你一个要求，当然，兑现时间仅限于今晚，过期不候。”

　　居寒闻言，眼睛立马亮了亮：“真、真的吗？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当然不是。你可以提，答不答应，看我心情。”

　　即使如此，居寒依旧很欣喜，咬着唇惴惴好久，才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我……你能叫我一声姐姐吗？”

　　“我知道这个可能很为难你，但是，我真的、真的好想听一声……”

　　居寒说完，就把头低了下去，等了好久都不见陆家麒吭声，居寒失望极了，咬紧了唇，含糊地说：“果然、还是不行吗？对、对不起，是我要求过分了。”

　　陆家麒最见不得居寒这副委屈可怜的狗崽样，好像自己做了什么特别罪恶的事，做了好久的心理建树，他才别扭地唤了声：“姐。”

　　居寒登时震惊得不得了，抬起头瞪大眼看着他，欣喜若狂：“你、你刚刚叫我什么？你叫我姐姐了对不对？你是不是真的……叫我姐姐了？”

　　陆家麒不自在地别过眼：“你听错了。”

　　“没有，我绝对没听错，你真的，真的叫我了，我好高兴啊，这是我收到的最棒的圣诞礼物！”

　　居寒喜难自禁，脸上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

　　陆家麒看着她笑得那么欢欣，脸上更加不自然，心里直犯嘀咕：至于么，不就是一声姐姐嘛……

　　“那个，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啊，我还想听一遍，好不好，弟弟？”居寒怯怯又忍不住壮着胆子请求道，然而这次陆家麒说什么也不干，无论居寒怎么恳求，愣是没能再次听到。

　　居寒顿时无比失落，陆家麒就对这样的她没法，僵持半天，他还是再度小声唤了一声：“姐。这回，总行了吧？”

　　居寒没想到陆家麒真的对她妥协了，欣喜极了，一时脑热，居寒就一把抱住了他，连声说着谢谢。

　　陆家麒被她抱得脑子瞬间一空，心跳在这一刻乱了节奏。

　　拿着礼物盒的手僵在原地好一会儿，他才假装无意地回抱了过去，嘴角压了半天，还是悄悄勾了起来，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两人都没发现，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树干后忽然闪动了一道人影。

　　回到寝室后，陆家麒把之前收到的乱七八糟的圣诞礼物全都丢到一边，给居寒送的礼物腾出空间后，这才小心紧张地拆着。

　　说起来也是好笑，他居然会为那家伙送的礼而紧张，绝对是他脑子哪根筋搭错了。

　　当礼物露出真容时，陆家麒愣住了，眼神渐冷时，看到礼物下压着的明信片，上面写着居寒不敢面对面跟他说的话，回想到她先前只是因为他的一声“姐姐”就高兴得忘乎所以的模样，叹了口气，又情不自禁地轻笑了一声。

　　笨蛋。

　　礼物是个滴胶小房子，光透感很强，做的也很逼真，看得出来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小房子里有五个住户，仔细看可以看清他们的面容，分别是陆父、他、居寒、居妈妈，以及，他的母亲。

　　母亲做的有点失真，跟真正的母亲长相不大一样，但那股温婉恬静的气质倒是极其贴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居寒想象不出他的妹妹会是什么模样，干脆就将母亲做成了怀孕状态。垂头抚摸肚子的温柔模样，真的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弟弟，圣诞快乐。嗯……其实，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又怕你不给我这个机会，所以，我就把它们全都写了下来。之前摔坏了你的水晶球，我真的很抱歉，很内疚，我想重新做一个一样的还给你，可是我没有见过，又没找到陆阿姨的照片，想象不出陆叔叔跟陆阿姨的小宝宝会是什么模样，担心会跟水晶球里的不一样，我就干脆……】

　　【我知道我做的可能不够好，陆阿姨的真容肯定比我想象的更加漂亮温柔，不然弟弟你就不会长得这么高大帅气了。我也知道，当弟弟你看到你们一家三口里面还多了我跟妈妈，你肯定会生气，可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够接纳我跟妈妈，我真的真的很想跟你成为一家人，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当我的弟弟，我发誓我一定会成为一个称职的姐姐的，我一定会对弟弟你很好很好的，我一定、一定会的！】

　　【我真的，好希望有个弟弟，当我知道我即将有个帅气可爱的弟弟时，我真的高兴坏了，当天晚上根本没睡着。当我真的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老天爷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修了多大的福才能拥有你这样可爱的弟弟，虽然，虽然……】

　　【陆家麒，有幸的话，我能做你的姐姐吗？】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