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糖

　　22.

　　居寒醒来的时候，入眼的就是一大片苍茫的白色，是属于医院的白。消毒水的味道刺进鼻腔，居寒不舒服地转到一边，轻轻咳嗽了两声。

　　这一转头，居寒就看到了自己右手上此时正挂着吊瓶，但指尖却丝毫不见冰冷，还时不时传来一阵温暖，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看到她就恶言相向、难得会给她好脸色的弟弟——陆家麒在用自己的手暖着她。

　　心里顿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被呵护着的感觉是怎样的了，原来，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陆家麒这个时候正趴在床边睡着，看他皱紧眉头不太舒适的样子，想来是因为病床太矮而他太高，这么趴着对肚子、脊背都很有压迫感，所以睡得很难受。

　　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陆家麒皱着眉头睁眼，不出意外地跟居寒的眼神撞在一起，两人齐齐被对方吓了一跳，陆家麒瞬间清醒无比，抽回了手站起身。

　　“咳，既然你醒了，我先走了。”

　　陆家麒说完就准备走人，但手上忽然传来一阵拉力，回头一看，就见是居寒急急用右手拉住了他。

　　“等等——”

　　居寒刚拉住陆家麒，两人的目光汇聚到相互碰触到一块的部位，蹭的跟被电击一般，瞬间松开。

　　居寒不好意思地垂头，小声说：“那个，谢谢。”

　　陆家麒听惯了居寒说对不起，这会儿听她道谢，脸上飘过一丝不自然。

　　“你别想多，我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被烧傻，突然感觉有点困，就趴着睡了会。不过看你这样，应该没傻，真令人失望。”

　　居寒：……

　　如果不是刚刚亲眼看到过弟弟呵护她的样子，她还真信了。

　　偷偷抿嘴笑了笑，居寒小声说：“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弟弟。”

　　陆家麒当即横眉竖眼，回头瞪她：“谁是你弟！”

　　居寒腼腆地笑着看他，仿佛陆家麒这会儿的冷脸完全吓不到她。

　　陆家麒面上挂不住，什么话都不说了，扭头就走。

　　出门后，陆家麒懊恼地回头望了眼居寒所在的病房，回想到她刚刚羞赧的微笑，那对温柔的眉眼弯起如月……

　　唰的，陆家麒收回目光，离开的脚步多了几分凌乱。

　　……

　　自从那次被关厕所事件过后，居寒几乎是绕着楚新走，看到她就立即躲得远远的。

　　楚新逮不到居寒，气得牙根直痒。

　　但两人毕竟是同班，居寒再怎么躲也躲不到哪儿去，只能顶着那针扎般的目光，坐立不安。

　　不过幸运的是，陆家麒也在班级里，楚新被陆家麒毫不留情的一面伤过，不敢在教室里对居寒放肆，只能恨恨罢手。

　　其他女生见楚新都不敢对居寒动手，她们就更不敢当出头鸟，因此居寒总算是好过了些许，偷偷望向陆家麒的方向，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陆家麒一看到她的笑脸就不自在，错开视线看向窗外，一副无动于衷、毫无波澜的模样，但那转笔的频次却出卖了他此刻略带紧张的心情。

　　懊恼地皱紧眉，陆家麒暗暗啧了声，回瞥了眼居寒的背影，又立即收回目光，把笔转得格外“欢快”。

　　到了周末，陆父早早开车来接，居寒收到居妈妈的消息，扭头看了眼岿然不动地靠在半倒着的椅子转笔的陆家麒，欲言又止。

　　其他同学陆陆续续背着书包离开，不一会儿，教室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居寒踌躇着看了眼时间，距离居妈妈发来的短信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不想让陆父他们久等，居寒只好鼓起勇气，走到陆家麒座位前。但是一张嘴，勇气瞬间漏光，居寒的声音便小得可怜：“那个，叔叔到了，我们、我们一起回去吧。”

　　陆家麒冷淡地睨了她一眼，许久，他才说：“我不回去，要走你自己走。”

　　“可是……”

　　陆家麒一个眼神飞过去，居寒立即闭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垂下头绞手指头。

　　两人顿时沉默。这时，居寒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是陆父打来的电话。

　　居寒连忙接起：“陆叔叔。”

　　“小寒，还没下课吗？怎么现在都还没出来。”

　　“我……马上，我在收拾东西，叔叔你再等我一下。”

　　“嗯。”陆父顿了顿，又说：“把那臭小子也叫回来。”

　　居寒闻言看了眼冷着脸的陆家麒，有些为难地嗯了声：“……好。”

　　陆父挂了电话，居寒怯生生地眨着眼，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壮着胆子说：“还是、还是我们一起回去吧，毕竟、毕竟那是你家，你不回家，能去哪儿——”

　　居寒刚把话说完，陆家麒的脸色就唰的黑了下来，变得比刚才还要难看冷冽。凳子的两只前腿噔的一声砸在了地上，陆家麒站了起来，那一米八的身高带给居寒巨大无比的压迫感，再加上他那凶恶冰冷的眼神，居寒竟有种被扼住喉咙难以呼吸的错觉。

　　“我家？那个被你们母女俩入侵的房子，哪还是我家。”陆家麒每说一句，就逼近居寒一步，居寒被迫后退，腰撞上桌角，疼得她下意识咬唇，将痛吟咽回嗓子。

　　垂下眼，居寒小声地说：“对、对不起……”

　　“可是，陆叔叔还是很想你可以回家的，所以，拜托你，能不能回家一次……”

　　“我知道你讨厌我，不想看到我跟妈妈在你的家里，我可以躲起来，不让你看到，这样，可以吗？”

　　“拜托你……”

　　居寒说完，就一直垂眼忐忑地等待着陆家麒的回复，尽管知道可能得不到她想听的答案，但她还是忍不住心怀希望，在内心暗暗祈祷，希望弟弟可以心软一次，答应她的请求。

　　陆家麒很久都没有回应，他就静静地看着居寒的发顶。

　　居寒在这个年纪长得很矮，才一米五出头的样子，对比起他那一米八的大个子，真的显得格外矮小。再加上她又瘦，就显得更加娇小。

　　但就这么个在自己面前不堪一击、渺小可欺的人，居然敢这么大胆地向自己提出请求，还希望他能答应，是准备上天？

　　她以为她是谁？

　　但陆家麒也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哪根筋没搭对，本想好好讽刺一番的话到了嘴边，竟然就成了一个字——

　　“好。”

　　为了补救自己的形象，陆家麒又急忙加了一句：“不过，记住你的话，回去后，我不想在我的视野里看到你。”

　　居寒大喜，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看到我哪怕一眼！”

　　看居寒那么郑重认真地承诺，甚至竖起三根手指发誓，陆家麒又不禁有些不快，总感觉有些亏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