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糖

　　21.

　　实在是放心不下，陆家麒在转了一百零八圈笔后，终于忍耐不住地站了起来，在诸多同学和老师诧异的目光下径直离开教室。

　　“陆家麒，你去——”老师话都没来得及说完，陆家麒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老师轻叹一声，无奈地坐回位置，敲敲桌子，示意其他同学安静。

　　楚新一直注意着陆家麒的动向，看他就这么离开，暗暗咬紧了牙。趁老师不注意，楚新一个偷溜，溜出了教室，最后紧跟着陆家麒，一路来到了图书馆。

　　一到图书馆的小山脚下，楚新不由心一紧，心里开始打鼓。陆家麒怎么直接就到图书馆找了？难道是有人告密？想到那俩跟班对陆家麒的威胁畏畏缩缩的样子，楚新脸色沉了沉。

　　不过看陆家麒就在图书馆外的小山坡找了一圈无功而返，楚新躲在某棵树后悄悄松了口气。看样子，陆家麒只是把这里当作第一个寻找地点。

　　想到之后陆家麒不会再回头找，楚新不禁得意地勾起唇，望了眼图书馆三楼厕所的方向，不屑地哼了声。

　　嗯嗯——

　　手机忽然震动，楚新被吓了一跳，连忙按了按开机键，见是其中一个跟班发来的消息，说是坐班老师问起，让她赶紧回来，眉头一皱。

　　“啧，麻烦。”

　　虽是这么说，但楚新还是回了消息说马上回去，随后再跟了几步，见陆家麒去了别处找，想想他应该不会回头，也就放下心来，心情大好地回了教室。

　　陆家麒可谓是把整个学校都找了个遍，要不是女生宿舍他进不去，恐怕连宿舍都想翻个底朝天。

　　“同学，现在是晚自习时间，真没人回寝室。”宿管阿姨被陆家麒那凶狠急躁的眼神瞪得胆颤，无奈地继续重申。

　　陆家麒继续盯着她看了好久，辨认她真的没有说谎，只能愤愤离去。

　　那家伙，到底去哪儿了！该死！

　　陆家麒觉得自己现在就快成了一个炸-药桶，只要点燃引信就能立即爆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居寒，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控制不住地去护着她，但每每想起她替自己挡下那一鞭子的场景，就硬不下心置之不理。

　　重新回到图书馆的那个小山坡，陆家麒再度找了一遍，依旧没找到，回头望了眼灯火半透的图书馆，虽然觉得里面不可能有人，但想想也就这里头没找过，于是就一头扎了进去。

　　值班老师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又低下头看手机。陆家麒也没理会，一个人把楼层快速翻了一遍。找到三楼的厕所前，看到那立着“正在维修”的牌子，停留片刻，想了想，居寒应该不至于躲到维修中的厕所里，扭头就准备走。

　　但就在这个时候，厕所忽然传来一声异响，陆家麒顿时停下，屏息凝眸，望向那间有问题的厕所。

　　那是很细很微弱的啜泣声。

　　“居寒，是你吗？”

　　陆家麒快步靠近，在门口喊了声。

　　但里面的居寒已经陷入了梦魇，紧紧抱着自己不敢发声，唯有哭泣时压抑不住，从沙哑的嗓子里呜咽出声。

　　听到里头还在哭着，陆家麒皱紧了眉，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冲进了女厕所。

　　图书馆的厕所里隔间就三个，陆家麒很快就看到了被扫把拖把堵死的那间厕所，眉头皱得更紧。

　　快速清理掉障碍，陆家麒一打开门，拳头瞬间攥得死紧。

　　隔间的空间不大，居寒因为幽闭恐惧症发作，把自己缩的格外小，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个人影。她本来就瘦弱，缩在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己的模样就更显得脆弱不堪。她的样子也很狼狈，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很乱，啜泣的同时还极其轻声地喃喃着：“不要打我……爸爸……不要打我……”

　　“我会听话的……我会很乖的……不要关我……”

　　“我害怕……呜呜……好黑好怕……”

　　居寒再度发烧了。

　　虽然烧得不严重，但满嘴胡言乱语。

　　陆家麒着急地抱着她想带她去医院，却被保安拦在了校门口。

　　保安的意思是这个点出校门必须要有请假条，可居寒现在这烧糊涂了的样子，陆家麒哪等的起，语气很冲地让保安滚开。

　　保安见多了这种冲动起来就口不择言的热血少年，面不改色地拦着，还拿出了警棍。

　　如果陆家麒是孤身一人，他还真不把保安放在眼里，但此刻他怀里抱着个人……

　　无可奈何，陆家麒只能忍着一肚子气，扭头回教室找老师批请假条。

　　陆家麒大摇大摆地离开，又气势汹汹地闯回来，视老师于无物，老师脾气再好，此时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开口训斥：“陆家麒，你把学校当什么地方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陆家麒都没心情理她，开口就说：“我要请假条，立刻马上！”

　　“陆家麒！”

　　陆家麒不耐烦地催她：“快点。”

　　“你这什么态度！”

　　坐班老师差点被陆家麒给气死，其他同学齐刷刷地望向一脸不耐的陆家麒，一脸懵逼。楚新跟她的两个跟班女生瞧着陆家麒那着急模样，心齐齐漏跳一拍，在陆家麒的目光无意扫过她们时，那俩女生更是心虚地低下了头，彼此对视，紧张地扣着指尖。

　　“我要请假条，你写就写，不写就拉倒，哪儿那么多废话。”

　　老师简直快被气吐血，她教书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狂的学生……但这一气，她倒是有些理智了，问：“你要请假条干什么？”

　　“居寒发烧，我要带她去医院。快点。”

　　陆家麒又催了一声。

　　老师一听是有同学生病，当即给了陆家麒一个白眼：“你早说是因为这个，我也不用在这儿跟你拖这么久。”

　　“等着。”

　　老师没好气地说完，转身出门去了办公室。鹿城中学的请假条除了认老师签名，还要有老师的公章，这样可以避免出现一些伪造签名的恶劣行为。

　　老师一离开，陆家麒就去门口照看居寒。居寒被他放在门口的凳子上，此时闭着眼意识不清地含混低喃。

　　楚新遥遥看见居寒的身影，心一紧，有点担心居寒会把事情告诉陆家麒，就按捺不住地出了门，假意关心地问：“居寒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楚新的声音，居寒猛地一抖，把自己缩的更紧。陆家麒看到，刷的看向楚新。

　　楚新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一出来会弄巧成拙，心重重一跳：“那个……”

　　“是你。”陆家麒眯起眼，凶悍地盯着楚新。

　　楚新下意识就说：“不是我。”

　　然而，这话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陆家麒眼神陡然一凛，恶狠狠地瞪着她。

　　楚新被他的眼神吓到，话都说不利索：“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干嘛？”

　　陆家麒猛地一把揪起她，眼狠狠眯起：“我说过，居寒只有我能欺负，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就弄死谁！”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陆家麒揪着楚新衣领的手劲陡然加重，楚新顿时感觉呼吸不畅，痛苦地拍打着陆家麒的手。

　　“陆家麒，你在干什么——”老师这时及时出现，大喝一声，陆家麒这才冷哼着放手，楚新因为惯性向后退了好几步，最后撞上墙，难受地咳嗽了好几声。

　　“陆家麒——”老师走近刚想教训，但陆家麒没给她这个机会，一把抽出她手里的纸条，抱起居寒就走。

　　老师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吐不出去，险些憋死。拿陆家麒没办法，老师只能回头去关心楚新：“楚新同学，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

　　楚新湿红着眼，垂着头，恨恨咬着牙，听到老师的关怀，强忍着哽咽说没事，扶着脖子回了教室。

　　两个跟班看到了她，立马关心地迎上去，但还不等她们说话，楚新已经一把挥开她们：“别烦我。”

　　坐回位置，楚新趴在桌上恨恨咬唇，竭力把委屈的眼泪眨回去。忍不住咳嗽几声，摸了摸被勒红的脖子，楚新越发气恼难过。

　　她爸妈都没这么对过她，陆家麒他居然！

　　居！寒！

　　你给我等着！

　　陆家麒一拿到请假条就立马抱着居寒出校，但是这个时候太晚，学校又偏，只能走上一大段路才能到十字路口打车。

　　别无他法，陆家麒只能继续抱着居寒往前跑，颠簸间，居寒意识渐渐清晰，虚弱睁眼，就看到一脸急躁虚汗的陆家麒正拢紧眉头，嘴里烦躁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弟弟……

　　她没出现幻觉吧……

　　他怎么会……

　　回想到先前迷迷糊糊听到的狂言，居寒自嘲地咧了咧嘴，无力地闭回了眼。

　　肯定……是幻觉……

　　弟弟他……怎么可能会……

　　他明明……那么讨厌我……

　　“艹，这路怎么这么长……”

　　“妈的，早知道就叫那谁来接了，这么墨迹下去，也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被烧傻？”

　　“算了，本来就够傻了，再傻点也没什么……”

　　陆家麒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表情却依旧紧张凝重，等好不容易打到车，他的脸色才稍稍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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