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糖

　　20.

　　不过居寒的愿望注定落空，陆家麒见居寒对着自己发呆，当即变脸，凶狠瞪她：“看什么看。”

　　居寒连忙低下头：“对不起。”

　　看她这么利落道歉，陆家麒的脾气没地发，只能愤愤憋着气，嘁了声，揉着药膏的力道暗暗加重。

　　居寒疼得一激灵，下意识想要抽回自己的腿，但是陆家麒眼疾手快地往自己身前一拉，利索地再往伤口上涂了一坨药膏，疼得居寒立即眼泪汪汪。

　　陆家麒见了，心下解气，嘴角就勾起了得意的弧度，略显恶劣。

　　居寒小心翼翼地瞥着，忍着疼委屈地咬着唇，任由陆家麒对她的伤口“肆意妄为”。

　　上完药，陆家麒随手一丢，就将半管子药膏丢下了山坡，居寒都来不及阻止，只能心疼地看着那贵得吓人的小半管药膏消失在草丛里。

　　“回去上课。”

　　“啊？”

　　“啊什么啊，逃了上午的，还想被记下午的过？到时候被叫家长，那老家伙可没空来。”

　　陆家麒说着，冷不丁讽笑了声，潇洒起身，拍了拍手，转身就走。

　　居寒还没来得及消化完他的话，见他要走，立马一瘸一拐地跟上。

　　她都没注意到，现在已经中午了，只是……

　　“现在下课了，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吃饭啊？”居寒才把话说出口，见陆家麒腾地扭头瞪她，吓得猛然缩头，怯怯地眨巴着眼，心里不住忐忑，她、她应该没说错话吧？

　　“谁跟你是‘我们’？”

　　“啊？”

　　“别以为我来找你就不要脸地顺杆子往上爬，要吃饭，自己去。”

　　陆家麒说完，大长腿一迈，就跟居寒拉开了老远距离。

　　居寒还有些没回过神，许久才难过地垂下眼，眨了好几下，才把即将脱眶的眼泪憋回去。她只是、只是随口问一句……

　　陆家麒一丢下居寒，就黑着脸前往教学楼，略带凶悍的眼眯起，带着一股风雨欲摧的狠戾。

　　居寒一个人孤零零地去食堂吃饭。她一现身食堂，所有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到了她身上，看得她好不自在，头悄悄垂了下来，走路也越发拘谨。

　　这时，忽然有人喊：“居寒在这儿，她在这儿——”

　　居寒浑身一颤，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攥紧了校服长出指尖一截的袖子，转身就想走。

　　然而，其他人似乎是看出了她想跑的意图，立马上前堵住，这阵仗吓得居寒心脏猛跳，袖子攥得更紧。

　　“你、你们……”想干嘛，这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几个人影飞快、又身形不稳地朝她冲来，在居寒以为自己又要被打、怕得闭紧了眼的时候，噗通两下，有两个人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这把居寒吓得不轻，尤其是在睁眼认出那两个人是自己的室友后，更是诧异。

　　“你们、你们怎么……”居寒才想问她们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鼻青脸肿的，就听她们两个又含糊又带着些委屈哭音地向她道歉：“对不起，居寒，我们错了，我们才是婊-子，我们才是贱人，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这……”

　　见居寒还是没说话，两人可怜巴巴地对视一眼，瘪了瘪嘴，又继续重复大喊着刚才那句话。

　　这会儿她们的声音大了些，回荡在食堂里，几乎能让食堂所有人都听到，不少原本自顾自打饭的学生朝这边围了过来，热辣的目光瞧得两人越发无地自容，羞窘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她们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居寒一脸懵逼，看那么多人朝着她们看过来，还暗暗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她有些手足无措，连忙拉她们起来：“你们、你们赶紧起来吧，我、我受不起你们这样的大礼。”

　　拉起两人，居寒迎着那么些光怪陆离的目光，内心越发窘迫，垂下头一瘸一拐地，扭头就走。

　　这里她已经呆不下去了。

　　远在食堂二楼的陆家麒看她这么不争气地跑远，忿忿踹了脚围栏，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大疙瘩，显然气得不轻。

　　这家伙！

　　自从那天食堂风波过后，居寒走哪儿都会被行注目礼，接收着那些恶意、嘲讽、不屑的目光，她心里又是不解又是煎熬，但无可奈何，她只能忍耐。

　　她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回去后也曾问过两个室友，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食堂那件事的关系，两个室友一看到她就躲，躲不过就忽视，假装没看到她，她跟她们说话，她们就一个劲儿地求她闭嘴，语气虽然一如既往的恶劣，但是她看得出来，她们在害怕什么。

　　至于到底在怕什么，她无从得知，只能被迫接受着被室友们孤立漠视。

　　“楚新，她在那儿——”

　　教学楼二楼，有人指着居寒的方向喊着，楚新闻言蹭的朝她指的方向看去，眯了眯眼。

　　“走。”

　　楚新气势汹汹地朝居寒的方向走去，居寒现在还全然无知地一个人在教学楼前的观赏回廊里走着。所有人似乎都排挤着她孤立着她，有她在的地方，总能空出一大片地。这片回廊也是，方才还很多人在这儿拍照嬉闹，一看到她过来，刷的就走完了。

　　居寒虽然很不自在，但也只能闷闷承受，一个人瞎晃着，满脸落寞。

　　她虽然不怎么爱说话，表现得也很文静，但在原来学校里，她的人缘还是不错的，哪怕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可是愿意跟她说话聊天的同学却有很多，不像在这里，大家不理她也就算了，还总是带着恶意的眼神看她……

　　“居寒。”

　　忽然，身后有人叫她，她一听声音，就忍不住心头一跳，怯怯地转过身，勉强笑了笑：“楚新同学。”

　　要说这个学校里她最怕谁，莫过于楚新。弟弟再恶劣再欺负她，也没有楚新那笑中带狠的眼神可怕。

　　再加上，她又总是误会自己跟弟弟的关系，每每瞧见那把她视作眼中钉的目光，她就从心底发寒。

　　这次，楚新的眼神又可怕得要命……

　　“食堂那次，你很威风嘛，怎么样，把人踩在脚底下的感觉，是不是很爽？”楚新上来就是一顿嘲弄，阴阳怪气的，听得居寒一阵寒毛四起。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给我装傻！”楚新一把揪过居寒的衣领，凶狠地眯起眼：“你不是说跟陆家麒没有关系吗？那这次，为什么陆家麒会替你出头？！”

　　居寒一下子懵了：“你说什么？弟……是陆同学替我出的头？”

　　看居寒一脸毫不做作的惊讶，楚新狐疑地瞧了她好几眼，略微松了松揪着她衣领的劲儿：“怎么，你不知道？”

　　居寒老实摇头。

　　楚新继续盯着她瞧：“你老实告诉我，你跟陆家麒……到底有没有关系？”

　　“没有。”

　　“那就怪了，难道……”楚新不甘地上下打量了居寒好几眼，看得居寒满心不自在，才嘁了一声：“怎么可能，她长得这么丑，陆家麒的眼光不可能这么低。”

　　居寒：……

　　她、听得见。

　　“那个，我能问一下，陆同学是……”是怎么为我出头的？

　　居寒壮着胆子询问，但话没说完，就被楚新狠狠瞪了一眼。

　　“干嘛，还想在我面前炫耀？不行，我心里憋得慌，不发泄一下我难受。凭什么你这么丑还能让陆家麒另眼相待？”楚新话音刚落，居寒就心悸了一下，下一秒，就见楚新向后打了个手势。

　　后面两个女生踌躇了会儿，拉了拉楚新，悄声说：“我们、真要那么做吗？万一被陆同学知道了……”

　　“怕什么，我就不信他连我都敢打。”

　　“可是……”

　　“可什么是，赶紧动手！”

　　居寒一听就觉得不妙，扭头就想跑，楚新见了，立马叫人一起追。

　　居寒一个人哪跑得过她们三个，不多时就被那两个女生抓住，捂着嘴被推进了不远处的图书馆。

　　图书馆这个时候还是有些人在的，居寒唔唔着想向他们求救，但他们一看是居寒，都背过身假装没看见，任由居寒被楚新及那两个女生推进了厕所，嘭的关了起来。

　　“放我出去，楚新，放我出去——”

　　居寒焦急地死命推门，门在外头被各种扫把拖把牢牢抵着，就她那小胳膊小腿的力气，根本推不开。

　　想要从上头翻出去，可她个子太矮，又因为是蹲坑没有落脚点，够都够不着。

　　居寒又急又怕，拼了命大喊救命，但不知道楚新到底把她关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厕所里，愣是没有人路过。

　　居寒绝对没想到，楚新不但把门堵上了，还在厕所外立了块“正在维修”的牌子，格外醒目。

　　居寒本来就是在吃了晚饭等待晚自习的时候在那片回廊里闲逛的，这下还被关进图书馆的厕所里，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再加上一到晚自习时间，图书馆里基本没人，除了值班老师，但值班老师基本闲来没事，就拿着手机插着耳机，不知道是在看电视还是在看什么。

　　这一下子，居寒是真的叫破喉咙都没人知道，远在三楼尽头的厕所里被锁着一个人。

　　天黑了，厕所里没有灯，居寒又没带手机，逼仄的空间和黑暗一点点腐蚀着居寒最后的坚强，那些可怕的过往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居寒，居寒？怎么又是她没到，谢真真，你们跟居寒是同个寝室的，以后出门记得提醒她一句。”

　　被老师点名的女生闷闷地哦了声，无意瞥到斜后排脸色阴沉的陆家麒身上，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立即收回目光。

　　陆家麒半倒着椅子，翘着腿，转着笔，一副放荡不羁的放肆模样，老师拿他没办法，就当他是空气无视，但其他女生却眼泛异彩地暗搓搓瞧他，被他瞪了还一脸羞红，暗暗兴奋着。

　　陆家麒看到她们这犯痴的模样就反感，眉头皱得死紧，但他烦躁的不仅是她们的目光，更多的是因为居寒。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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