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鲸鱼

　　傅景豫比她想象的要认真，完全是把这件事当做正事来办。

　　涂歌抿了下唇，仔细看完堪比打印出来般整齐的所有内容，嘴角弯了弯，“观察的很仔细，明天不用去了等我周末有空我跟你一起。”

　　傅景豫眨了下眼，又手动挤出一个笑容，墨黑的眸子隐隐带笑。

　　“司机差不多该来接你了吧？”涂歌仔细把他写的观察结果收进包里，拿起水杯把剩下的水都喝完，“我先去医院陪涂凯。”

　　傅景豫失落垂下眼眸，样子可怜极了。

　　涂歌忍不住笑，“周末我一定过来，你平时也可以给我发信息的，我下课看到就会给你回。”

　　傅景豫的眼神一下子亮起来。

　　涂歌脸上的笑容扩大，放下水杯拿起背包重新背好，“我先回去了，再见。”

　　傅景豫送她到门口，一直到她走远看不到了才折回店里。

　　9点多，傅明舟从公司过来。

　　傅景豫低头在拼装乐高积木，手边放着那枝已经风干了玫瑰，还有几颗糖果。

　　是圣诞节出现过的糖果，玫瑰花应该也是那天摆在桌上的那一枝。

　　傅明舟若有所思的注视他片刻，笑道，“什么时候让我见见那个姑娘？”

　　“哗”的一声，傅景豫手里的积木块落到桌子上，紧张收起玫瑰花和糖果，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傅明舟赶紧道歉，“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不想让我见我就不见，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傅景豫低头锁上抽屉，又试着拉了下确定不会被人打开，这才站起来穿上外套。

　　傅明舟无奈的摇了摇头，先出去等他关灯。

　　傅景豫失踪了两年，听收留他的老夫妇说，他一直没开口说话过。回来这两年，他用了很多办法都没用，家里人也尝试了很多次，都无法让他开口。

　　他也不愿意说失踪那两年的事，就连坚持了二十年的画画也扔了，只要提起来他就很烦躁很愤怒，有时候还会摔东西。

　　林青峰为了这事没少跟他抱怨，尤其是最近，他们曾经合伙开的工作室经营不善关门后，几乎每天都给他打电话。

　　店里的灯光全部熄灭，傅明舟掏出卷闸门的遥控关门，闲聊的口吻，“明天美院有个画展，你要不要陪奶奶过去看看？可以在开展之前提前参观。”

　　傅景豫漠然摇头。

　　涂歌要上学没有时间陪他去。

　　傅明舟叹了口气，把剩下的那些早就打好腹稿的话吞回去，转头说起他失忆的事。

　　脑部的瘀血散了一点，不过他的记忆暂时还无法恢复。比较安慰的是，虽然无法全部吸收但也不会影响什么。

　　傅景豫反应冷淡，像是根本就没听他说了什么。

　　傅明舟苦笑。

　　阴雨天气持续到周四开始放晴，气温也有所回升。

　　涂歌一到军总院马上去涂凯的主治医生办公室，手术的时间排在周五下午6点。

　　“时间不会改了是吧？”涂歌松了口气。

　　周五下午手术，她正好不用请假。

　　“现在还不一定，排期是排到6点但不保证一定可以准时手术，不过你可以放心，就算推迟也不会推的很晚。”医生抬起头看她，“你要是有急事可以排到周六早上。”

　　“你们看着安排吧，我这边全力配合。”涂歌扬起笑脸。

　　“明天下午要提前一个小时过来签字，到时候我们跟你说手术须知。”医生收了视线，继续安排手术排期。

　　涂歌谢过医生，匆匆返回病房。

　　涂凯已经吃过午饭，这会在做卷子复习。

　　军总院这边有护工，可以拜托他们帮忙去食堂买饭，加两块钱的辛苦费就行。价格比外卖便宜很多，味道也更好。

　　涂歌放下背包，拎起暖壶倒了杯开水，伸脚把凳子勾过来坐下，“明天下午手术，你可能没法回去参加期末考试，不过你们老师说了会把卷子带过来亲自监考。”

　　“我知道。”涂凯抬起头精神十足的扬起笑脸，“我争取考第一。”

　　涂歌眨了眨眼，也跟着笑。

　　待到一点半回校，林青峰忽然来电话说有个朋友想找兼职模特，他第一个就想到她了。

　　“跟你一样也会拖欠工资的就算了，我现在不缺钱。”涂歌没好气。

　　他的那些朋友不是在知名服装企业做设计师，就是给工作室打工，合作的模特一直都是固定的。单干的那些，谁知道会不会也跟他一样拿破产当借口，拒绝支付酬劳。

　　“你放心吧，我这个朋友在时尚圈还是有点名气的，工作室都开到帝都去了。”林青峰苦笑，“你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啧，我被你咬的好不好。”涂歌默默翻白眼。

　　“我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你自己联系她吧，可以要求预付一半酬劳不过需要面试。”林青峰很无奈，说完就挂了电话。

　　涂歌等了一会，收到他发来的消息。酬劳是按套数算一套一百，一天二十套拍两天。也就是说两天拍完就有四千的收入，比她摆摊赚的还多，不禁有些心动。

　　如果他没说谎的话，这家工作室确实很厉害，在帝都跟不少的小明星都有合作。

　　可惜时间上有冲突，她明天下午没法去面试。

　　收起手机上楼进教室坐下，涂歌忍不住搜了下工作室的负责人，又搜了搜林青峰给的微信号。头像跟工作室是一样的，简介也一样。

　　“今天来这么早。”汪娅楠放下背包一屁股坐到她身边，压低嗓音笑出声，“孟涵跟日语系的系草告白悲剧了，对方女友找上门差点打起来。”

　　涂歌好笑扬眉，“她告白之前就不打听一下？”

　　除了本班的同学，校内的活动她参加的不多，之前他们英语系和日语系联谊，没发现有长得比较好看的男生。

　　比傅景豫好看的，整个学校都没有。

　　“天知道，就刚才发生的事。”汪娅楠捂着嘴笑了一阵，朝教室前门努嘴，“来了。”

　　涂歌下意识抬头，孟涵正好看过来，眼神凶狠的仿佛她才是仇人。

　　“她现在看谁都是眼中钉，别理她。”汪娅楠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涂歌淡然收回视线，仿佛刚才只是随意一瞥，不具有任何含义。

　　还没热恋就失恋还被人当成小三，想想确实很憋屈。

　　这种时候，她绝对不会去惹孟涵，也从来没想过要惹她。

　　晚上没有安排课程，涂歌上了一节自习，时间差不多背起背包别过汪娅楠去军总院陪涂凯。

　　知道涂凯要手术，汪娅楠二话不说直接转了三千块钱给她，借条都没让她写。

　　她很犹豫明天要不要去面试。

　　林青峰确实不靠谱，不过介绍的这家工作室实力是真的强。涂歌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明天下去面试。

　　手术最少需要四个小时甚至更长，她抽空出去一趟，问题应该不大。

　　像这种有实力的工作室是不会拖款的。

　　“下午班主任来看我。”涂凯收起笔和做完的卷子，疲惫的伸了个懒腰，“给了我五百块钱。”

　　“你留着吧，这次考试争取考好。”涂歌弯起嘴角，“治病的钱我会想办法赚，这是老师给你的不用交给我。”

　　涂凯抿着嘴角点头。

　　涂歌起身拍了下他的肩膀，问他要不要去方便。

　　涂凯囧了下，摇头，“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回去上课。”

　　涂歌打了个哈欠，转身去睡觉。

　　周五下午五点，医生和护士一起过来，涂歌签了术前须知，还有一些手续必须签的文件，跟着护士一起送涂凯去做术前准备。

　　手术室里还有两台外科手术没有结束，预计要等上一个小时左右才开始。

　　涂歌把涂凯送入手术室，看了下时间，飞快乘电梯下楼。她昨天已经加了工作室老板的微信好友，对方很满意她的身高和外形，让她按照招聘流程过去面试。

　　工作室就开在步行街附近，上下两层的店面非常大气，服装设计的风格偏轻熟风。

　　涂歌跟在其他模特身后进去，领了号牌拿着自己的简历去排队。

　　排在她前面的有五个，后边还有十几个，很多都是受过训练的专业模特。

　　涂歌一看这阵仗就不抱希望了。

　　她除了有身高，从来没受过任何训练，给林青峰当模特的时候穿的基本是他的设计，不需要专业会摆pose就行，反正那些设计也卖不出去。

　　终于轮到自己，涂歌深吸一口气坦然敲门进去，交上自己的简历。

　　“你就是青峰师兄推荐过来的姑娘？”何云筝微眯起眼目光审视的打量她。

　　涂歌微笑点头，“合作了两个月，后来他的工作室关门就没再继续了。”

　　“听说你为了拿到酬劳跟踪他，还去纠缠他的朋友？”何云筝低低笑出声，熟络的像是老熟人，“而他的那位朋友竟然没生气，还同意你把电车放他店里。”

　　她认识傅景豫二十几年，从来没见他对陌生人这么友好过，对她的态度也是反反复复，好的时候乖的不行，发起脾气又特别吓人。

　　“我脸皮厚，因为那些钱是救命钱。”涂歌听出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有点压不住火，“我弟弟现在就在手术室里，腿上长了肿瘤，你让我来面试如果只是想问其他的事，抱歉，我的时间很宝贵。”

　　女人果然比男人敏感。林青峰虽然怀疑她跟傅景豫是旧识，但没敢肯定。

　　这位何设计师分明是质问的口吻，虽然掩饰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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