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鲸鱼

　　涂歌拉下脸明确拒绝他的提议，“跟她借？再去磕头等着她朝我吐口水？”

　　涂凯的脑袋垂得更低了，“我不想你这么辛苦。”

　　妈妈被判刑后，家里的重担全部在压在她身上，他已经很多年没看到她露出过轻松的笑容。

　　“小凯，抚养你不是我的义务，但我是你姐。”涂歌嗓音压低，“你把病治好就是在帮我了，别想些乱七八糟的。”

　　涂凯抿紧了嘴角默默点头。

　　涂歌叹了口气，揉揉他的脑袋扭头出去。

　　小姨是他们除了妈妈之外唯一的亲人，也是羞辱她最起劲的人。

　　她宁可跪陌生人，也不愿意面对小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面对她无休止的辱骂和拳打脚踢。

　　赶到安瑞，傅明舟的助理等在大堂，看到她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但什么都没说，转头走在前面带路。

　　涂歌略尴尬，她直接从医院过来没化妆身上的衣服也没换，形象确实有点糟糕。

　　进入办公室，傅明舟在接电话，涂歌欠了欠身安静坐到沙发上等着。

　　过了两分钟，傅明舟接完电话回头，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没休息好？”

　　“这两天出了点事情，我去化个妆？”涂歌抱歉起身。

　　傅明舟抬手看了下表，微笑点头，“去吧，时间还来得及。”

　　涂歌松了口气，背着包去洗手间动作麻利的开始上妆。

　　她背包里常年带着化妆包，不过平时基本素颜。

　　弄好头发出去，傅明舟递过来一个纸袋子，“换上，今天是私人行程衣服由我个人提供，不会从支付给你的费用里扣除。”

　　“谢谢。”涂歌抿了下唇，接过袋子折回洗手间换衣服，她今天确实太不专业了。

　　蓝白宽条纹衬衫，米白色低腰九分裤，千鸟格羊绒大衣，还有一双同色的细高跟。很干练，也很爽利的搭配，价格也很高。

　　涂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扯了扯嘴角，挤出自信的笑容开门出去，“傅总，可以走了。”

　　傅明舟抬头，少女脸上的妆容浓淡相宜，偏OL风格的套装冲淡了她身上的稚气，又多了几分初进职场的懵懂和无畏，像三月枝头的桃花，将开未开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傅总？”涂歌被他看得有点发毛。

　　傅明舟收了视线，若无其事的转过身，“走吧，今天的时间大概需要三个小时，包括吃午饭。”

　　涂歌平静点头。

　　还是法国的客户，对方带了妻子过来没带翻译。

　　傅明舟说是私人行程，实际上聊的还是合作，看得出来他很想争取到这笔订单。

　　涂歌经过上次，特意花了时间了解各种原料的法语翻译，翻译起来相对轻松了很多。

　　对方第一次来滨城，夫妻俩都很喜欢这边的风土人情，吃完午饭又约了下午的行程，想去动物园的熊猫馆看国宝。

　　涂歌听到傅明舟答应下来，不禁有点担心涂凯，抽空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

　　她出来已经三个小时，打那么多药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自己上厕所。

　　上车出发去动物园，傅明舟放松往后一靠状似不经意的语气，“有心事？”

　　“没有，我在想一会都需要翻译什么。”涂歌看到涂凯的回复安了心，淡淡出声，“这家公司比上次合作的那家实力更强，听他们的意思好像不止联系了安瑞一家代工的公司。”

　　“不止，不过安瑞有信心拿下这次合作。”傅明舟失笑，“客户也不希望声张，所以我才没让公司总办的秘书和国际部的员工来。”

　　涂歌嘴角弯了弯，“外援还有这个作用。”

　　傅明舟略略颔首，脸上的笑容不断扩大，“明年实习要不要考虑安瑞？”

　　“不考虑。”涂歌不假思索。

　　她已经答应师姐去她们的翻译公司实习，在那能学到的东西更多，提高也会更快。

　　安瑞确实不错，但自由度不如师姐的翻译公司，这是她最看重的。

　　“跟你师姐一个脾气。”傅明舟半真半假的说了句，视线掠过她的耳朵落到她脸颊上。

　　冬日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到她身上，小巧挺直的鼻尖隐隐冒出细密的汗粒，乖巧的不行。

　　邀请她来安瑞的提议出口的刹那是心血来潮，这会，却真的希望她能来。

　　他很久没遇到努力又踏实上进的小孩了，看到她，恍惚看到了没失忆前的傅景豫。他很聪明也很乖，对他的信任比已故的叔叔婶婶要深。

　　“师姐超级厉害的好不好。”涂歌的眼神亮起来，像是一下子落满了星辰，“又漂亮专业又强。”

　　她希望自己有天也能像师姐那样挑公司，而不是公司挑自己。

　　“你也不弱。”傅明舟接了句，手机有电话进来。

　　涂歌识趣闭嘴。

　　傅明舟接通来电，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起来，说不两句就挂断电话。涂歌略觉尴尬，抿着嘴角保持沉默。

　　剩下的路程，傅明舟一直抱着笔记本电脑在忙。到地方停车下去，他去取了票带着她和客户往里走。

　　客户夫妻俩都是国宝粉，进门就买了两个国宝玩偶抱在怀里，激动自拍。

　　涂歌也很激动但没表现出来，来滨城两年她一次动物园都没来过，虽然学生可以买半价票。

　　熊猫馆跟其他馆明显不同，不光豪华，环境也特别的好。涂歌拿着手机拍了很多照片，帮客户夫妻俩也拍了好多。

　　傅明舟有点心不在焉，不过客户非常开心，就一个熊猫馆待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还恋恋不舍。

　　下午四点工作结束，涂歌穿着高跟鞋站了好长时间，脚都要断了。

　　回到医院，涂凯的药水已经打完。他靠着床头小桌板上放着几张卷子，人还是没什么精神。

　　“你同学来了？”涂歌放下背包和手里的袋子疲惫落座，“我回去换套衣服顺便把家里的小被子拿过来。”

　　“他们送了笔记和卷子过来，你回去吧，晚上我自己定外卖。”涂凯抬起头有些犹豫的说，“班主任说学校没有任何责任。”

　　“本来就没责任。”涂歌拍了下他的肩膀安慰道，“我通知保险公司了，手里的钱也够你手术，我只是想多赚点免得手忙脚乱。”

　　“我知道，我能照顾好自己。”涂凯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涂歌也笑了下，重新背起包拎起袋子打着哈欠出去，“我可能要补个觉，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

　　涂凯懂事点头。

　　涂歌出了病房，又打了好几个哈欠，脚步虚浮的去等电梯。

　　病房有空调，早上快天亮那阵还是很冷，跟护士站拿的被子不够暖和，她晚上根本没睡好。

　　到家洗了个澡，傅景豫忽然发来消息，问她在哪。

　　涂歌告诉他自己在家，穿上外套去煮面。

　　傅景豫直接过来，戴了帽子围巾太阳镜弄得跟特工似的。涂歌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忍不住笑，“你越这样别人就越关注你。”

　　这会都天黑了，他也不怕摔跤。

　　傅景豫收起太阳镜，跟她一块到客厅坐下眼巴巴的看着她的面。

　　“没吃饭？”涂歌觉察到他的眼神，笑了下把面推过去，“你吃吧，我再去盛一碗。”

　　傅景豫眼底泛起笑意，拿走她的筷子，捧起碗低头吃了起来。

　　涂歌脸上的笑容扩大，回厨房给自己盛了一碗坐到他对面，“怎么不回家吃饭？”

　　傅景豫抬头看她，眼里明白写着‘我有事找你’。

　　“吃完再说，要不要再加一点老干妈？”涂歌脸上绽开笑容，“不辣的。”

　　傅景豫伸头看了眼碗里的红油，吞了口口水果断摇头。

　　涂歌低低笑出声。

　　吃完收拾干净，涂歌坐到他身边，看完他打在记事本上的话，狐疑皱眉，“你家里人不反对吗？”

　　她现在很的很需要钱，最好是每个月都能有一笔固定的收入。他说，画廊可以空出部分空间让她自由发挥。

　　傅景豫不悦的皱了下眉，低头在手机上打字：你只需要负责想卖什么，别的都不用想。

　　“可我现在也没本钱啊。”涂歌很心动，但也清楚的知道他的提议不行。

　　傅景豫注视她片刻，低下头又打了一句话给她：钱是我自己赚的，我有权利如何处置，先借给你等你赚到了再还给我，租金也是。

　　涂歌：“……”

　　他还能赚钱？他的心智真的不是成年人，她很肯定。

　　傅景豫看出她的怀疑，脸上明显有点不高兴还有一丝委屈，飞快打字解释：真的，都是失忆前赚来的。

　　涂歌被他的样子逗笑，“我相信你了，先说好我可能没办法很快就还钱给你。”

　　开店是不可能开的，她也不想他失望。

　　傅景豫的眼神亮起来，干净透彻的像一汪泉水，笑意藏都藏不住。

　　他就没想过要她还。

　　涂歌假装认真的跟他讨论，心里却想着要不要冒险接淘宝模特的兼职。

　　傅景豫见她答应，脸上依稀多了一丝不明显的笑容，接着打字：需要准备什么我都可以陪你一起。

　　涂歌好笑扬眉，“周围的人会很多很多，你不害怕吗。”

　　傅景豫抿了下嘴角，摇头。

　　跟她一起就不怕。

　　涂歌被他正儿八经的样子逗得笑出声，时间差不多回房换了衣服招呼他一块下楼。

　　司机等在楼下，看到傅景豫从楼道里出来明显松了口气。

　　涂歌抱歉的冲他笑了笑，偏过头仰起脸笑盈盈的看着傅景豫，“新年快乐，谢谢你来陪我过节。”

　　傅景豫背对着司机，学着她以前教的样子，双手的食指按着两边嘴角往上提，手动给了她一个笑脸。

　　涂歌乐不可支的笑出声，“学的很好，回去早点睡。”

　　他为了她做生意的事，昨晚一晚没睡白天都也一直在做计划。

　　很幼稚的计划，但他做的很用心，字里行间都透着执着和认真。

　　目送车子走远，涂歌骑上电车刚准备开出去涂凯忽然来电话，接通就听到他说，“表弟在企鹅上说，小姨来了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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