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鲸鱼

　　孟涵不屑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挤开她身边的同学，伸手指着通报上的名字，冷笑阵阵，“这上面不就是你涂歌的大名吗。”

　　涂歌笑了下，掉头就走。

　　被通报批评的人不是她，而是日语系大三一个叫余歌的学姐。她不但占道摆摊，还跟城管动手被警察带走调查，不然学校不会通报批评。

　　学校有勤工俭学的岗位申请，涂歌是觉得钱太少才没申请，她申请了助学贷款加上奖学金和平时兼职的收入，没病没灾的情况下，维持她和涂凯的生活没问题。

　　“涂歌，这次不是你下次肯定也会是你的！”孟涵在身后大喊。

　　涂歌默默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

　　开学那阵评去年的奖学金，孟涵跟她以很小的差距跟一等奖学金失之交臂，之后就一直针对她。

　　还好大家不住一个寝室，避免了很多麻烦和矛盾。

　　回到寝室，闺蜜汪娅楠窝在被子里追剧，看到她回来立即关了视频担忧打听涂凯的检查结果。

　　“要手术，可能安排在寒假，现在打那个让肿瘤萎缩的针。”涂歌拉开椅子坐下，有些疲惫的扯了扯嘴角，“希望这次手术后不会再复发。”

　　“缺钱说一声，我手里攒了一点本来想去旅游的，假期太短还是不去了。”汪娅楠掀开被子起来坐到她身边，“遇到孟涵了没有。”

　　涂歌无奈耸肩。

　　“别理她，争取明年评奖学金的时候继续碾压。”汪娅楠也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开心点，良性肿瘤割掉就好了。”

　　涂歌感激绽开笑脸，“我进了一批暖手宝，还能给手机充电的那款，价格比淘宝便宜个几块，一会给你一个试用。”

　　“那太好了。”汪娅楠扑过去亲她，“质量没问题的话我在群里帮你吹一波。”

　　涂歌眨了眨眼，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很配合的演起来，“爱妃，朕今晚准你暖床。”

　　汪娅楠乐不可支的笑出声。

　　寝室四个人，除了汪娅楠另外两位同学也都知道涂歌很缺钱，拿到暖手宝按照成本价给她转了账。

　　转眼周五，涂歌进的一百多个暖手宝全卖了出去，扣除成本差不多赚到涂凯半个月的伙食费。

　　下午5点多，涂歌开着电车去接他回家，到了三中一直等到人都走差不多了也不见他出来，忽然就有点心慌。

　　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他同学哽咽的声音传来，“姐，凯子从楼梯上摔下去，生了瘤子的右腿胫骨骨折。”

　　涂歌脸色白了白，问清楚在哪家医院旋即挂断电话拿车过去。

　　涂凯下楼的时候拐杖打滑，他摔下楼梯压到右腿导致骨折。肿瘤压迫腿上的大动脉骨折的位置又挨的很近，非常不好手术。

　　“手术的风险比较大。”医生指着X光片神色凝重，“叫你们的家长来，这件事你不能做主。”

　　“我就是家长。”涂歌平静的看着医生，“我们家就剩我们姐弟俩，我同意手术。”

　　“你同意也不能马上手术。”医生放下手里的片子，拿起另外一张，“他腿上的细胞瘤生长速度过快，现在直接手术还会有复发的可能。”

　　涂歌皱起眉头，回头看了眼床上的涂凯。他估计是疼懵了加上自责，从她过来就一直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先做抗感染和消肿处理，一周后手术。”医生仔细解释清楚，让她去办理住院手续。

　　涂歌拿了单子，起身出去交住院押金，脑子里乱糟糟一团。

　　涂凯现在手术手里的钱只够医药费。她不可能请假照顾他，这样等于坐吃山空还有可能失去明年的奖学金。就算涂凯在学校发生的意外，学校也不需要负责。

　　保险虽然能报销一点，但费用跟肿瘤切除是要来分开的。

　　预交了两千的住院费用，涂歌攥着手机坐到等候区，心烦意乱的打开计算器。

　　刚算完账，手机忽然被人拿走，眼前落下大片的阴影。涂歌条件反射的站起来，傅景豫的脸清晰映入眼帘，看她的眼神满是欣喜。

　　“鲸鱼哥哥？”涂歌有点懵。他今天穿了件灰色的高领毛衣，外边是卡其色羊毛大衣搭配黑色长裤，好看的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少年。

　　他不是最讨厌往人多的地方走吗，怎么会在医院？

　　傅景豫将她吃惊的样子收进眼底，徐徐举起手中的手机，记事本上写着：我来拿复查结果，你怎么会在医院里？

　　涂歌回过神无奈摊手，“涂凯从楼上摔下来导致胫骨骨折，离肿瘤的位置又特别近需要先住院做治疗，一周后手术。”

　　傅景豫眉头皱了下，从口袋里翻出皮夹抽出里边的信用卡，飞快打了一段话：卡给你，密码是我生日。

　　涂歌本能拒绝，“我不能要。”

　　他虽然是成年人其实心智跟小孩差不多，真拿了他的钱他的家人找来就说不清了。

　　她不喜欢被人恶意揣测。

　　傅景豫强硬的把卡塞进她手里，看她的眼神满是不容置喙的坚持。

　　涂歌被他看得一阵心虚，拧了下眉收起他的信用卡，“我先拿着。”

　　傅景豫的脸色缓和下来眼神明亮又干净，又打了一句话给她：我陪你。

　　涂歌眨了眨眼，满腹的委屈在他在毫不掩饰关心的目光里散去，含笑点头。

　　办完住院手续折回去，涂凯的班主任来探望他。

　　涂歌表示了谢意，让他和送涂凯过来的男生先回去。

　　“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回头跟学校争取。”班主任脸上写满了担忧，“涂凯的成绩不错，缺几天课问题不大。”

　　“谢谢老师，有需要我会跟您说的。”涂歌再次道谢。

　　乘电梯到16楼的骨科病房，涂凯被安排好22号，里边安排了三个床位看起来有点挤。涂歌皱了下眉，跟着傅景豫配合护士把涂凯推进去摆好病床。

　　护士交代了一遍医嘱，让涂歌去护士站签字。

　　傅景豫没看床上的涂凯，自然而然的跟着涂歌一块出去。涂歌回头看他有点想笑，“不用交钱了，真的就只是去签字。”

　　傅景豫点了下头，脸颊爬上浅浅的暗红依旧跟着她过去。

　　涂歌签完字，想起自己还没吃饭涂凯也没吃，顿时觉得饿。傅景豫应该也没吃，耽搁这么久真的很难为他。

　　回到病房，涂歌倒了杯开水放到床头，拿出止疼药叫涂凯吃药。

　　涂凯睁开眼，眼神闪躲的望向别处，“姐，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先把药吃了，迟早都要手术早一点也好。”涂歌伸手揉他的脑袋，“争取高考的时候拿个状元，我们就不用受穷了。”

　　涂凯红着眼闷闷点头。

　　涂歌看着他吃完药，扭头对上傅景豫的目光，“鲸鱼哥哥，谁送你过来的？”

　　傅景豫像是想起了什么，扬了扬手机掉头出去。

　　涂歌好笑的弯了弯嘴角，低头看着涂凯，“我一会去买快餐，想吃什么菜。”

　　“他怎么会在滨城？”涂凯不悦皱眉，“看他穿着就知道不是普通人，我不想再看到你被人骂被人欺负。”

　　涂歌抬了抬眼皮，嗓音一下子冷下去，“先管好你自己再来说我，鲸鱼哥哥不是坏人。”

　　涂凯张了张嘴，反驳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吞回去。

　　她已经被所谓的好人害了一次，怎么还不长记性！

　　涂歌因为他提起旧事，心情变得很糟糕，丢下一句‘我去买饭’面无表情的转身出去。

　　涂凯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更加沮丧。他知道自己不该翻旧账，可这些旧账根本翻不过去，爸爸离家出走妈妈坐牢，全都是因为涂歌。

　　涂歌乘电梯下楼，看到傅景豫还站在住院部大堂门口，微微有些意外，“鲸鱼哥哥，你怎么还不回去？”

　　傅景豫回头，黑黢黢的眼里的写满了关心。

　　涂歌读懂他眼里的情绪，一路下来的憋闷瞬间烟消云散，“我自己会去买饭的，不用麻烦你。”

　　他很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也不喜欢陌生的环境。

　　记得在老家的时候，他每次下楼不是深夜就是大清早，生怕遇到人。

　　有时候被人撞到他也会特别的紧张。

　　画廊虽然开在步行街，顾客就算进去了也不一定能看到他，每一幅画下面都有收款的二维码，以及有送货要求需要填写的表格。

　　傅景豫的手臂伸过来手机屏幕向上，打在记事本里话字号很大：你在我就不怕，司机马上就回来了，再等等。

　　涂歌抬头，不经意地撞进他满是得意的眼神里，怔了下，嘴角不自觉弯起，“有进步了。”

　　傅景豫眼底的笑意渐沉。

　　她在这里，他可以忍受陌生人的目光，可以忍受自己不喜欢的一切。

　　司机很快回来，涂歌看到包装袋上的酒店LOGO，嘴角弯了弯再次道谢。

　　傅景豫挥了挥手，眼里含着笑拉开后座的车门坐进车里。

　　涂歌站在雨棚下，目送他的车子走远，脚步轻快的返回楼上。

　　晚上留下陪夜，守着涂凯睡着，涂歌在黑暗里睁开眼，揣在口袋里的手一遍遍摩挲信用卡的边沿，思绪纷杂。

　　周六守了涂凯一整天，他腿上肿胀的地方非但没有消肿，反而越来越严重。

　　涂歌知道这是受伤后的正常反应，还是焦虑的不行，嘴上长满了水泡。

　　软组织挫伤恢复的不好，手术的时间可能要往后推，多一天就要多花好多钱。

　　周日早，师姐一大早发来短信，让她帮忙接个临时的单子她得去医院拆夹板，客户还是傅明舟。

　　涂歌答应下来，偏头看着床上的涂凯，无意识打开包拿出傅景豫给的信用卡，复又放回去，“我接了个工作，你中午自己定外卖。”

　　涂凯低下头，目光闪躲的看着自己的的手，弱弱出声，“要不你给小姨打个电话，跟她借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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