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沧海

　　阳春三月，鲜花怒放，就像落下了百里胭脂云。那人一袭长衫站在树下吹着竹萧。枝头残留的几片花瓣，像点点跳动的火苗。春风徐徐吹来来，娇艳的山花落在他的长衫上，一派春景如屏。
　　任巷陌犹记得自己从他手中接过竹萧时双颊如同胭脂，映着朵朵山花。耳旁想起他的话语：“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吾定遣媒求娶！”
　　一年了，海誓山盟犹在耳畔，为什么还没有遣媒提亲？任巷陌心中郁闷纠结，她轻轻推开了窗户的一角，想要透口气。她想起眼前境遇，眼眸中水汽盈盈，口中长叹：“彤霞尽染日斜山，弯月娇羞侯碧天。许下盟约迟未兑，寒风袭身冷无眠。”
　　任巷陌刚刚转身，只听“嗖”的一声，她定睛一看，一支飞镖稳稳扎在床边的柱子上。
　　她吓得面色苍白，偷眼看了看四周并无他人，眼里留着困惑不解的神情。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飞镖下面还有一封书信。她使劲拔下飞镖，藏在妆台里。
　　她感到自己的心扑腾腾地要跳出胸膛，她将信贴在胸口，再次望了望确信没人后，拆开书信。任巷陌那吓得惨白的脸上，又慢慢地泛起了红晕，有了笑意。
　　任武这几天乐呵得不行，再没人上门讨债了。他整日花天酒地，吃喝玩乐。城里所有人都知道任家聘女收了天价黄金，因此任武身边总一大群人围着，他整日乐得合不拢嘴。
　　任五刚刚在赌馆里输光了随身带的银子，他张狂地说道：“爷我有的是金银，你们谁都不许走，都给我等着。”
　　马上周围人都陪着笑脸奉承道：“那是当然，现在咱京城谁不知道任爷是大户呢，金山都堆起来了。这点小钱算什么，你说对吧，任爷？”其他人马上都随声附和。人群里左一句任爷右一句金山，让任武早就飘飘然不知所以。
　　这些奉承话，让任武乐开了花：“你们等着，爷去取钱，马上回来，咱继续乐呵。”
　　回到家，任武取了些银子，心里正美：“没钱是孙子，有钱就是祖宗。爷我最近真是扬眉吐气，把那些欺负我的龟孙子都摆平了。哈哈哈……”任武发出一阵阵惬意的笑声。
　　任武暗道：“这都是托妹妹的福，我任武命好，有个天仙似的妹妹。”猛然，他想到：“妹妹在干什么，婚期在即，妹妹可不能出什么幺蛾子，这可是棵摇钱树哇！看看去。”
　　任武快步走到妹妹任巷陌门前。
　　“哐当”门被推开了，任武闯了进来。
　　“啊！”任巷陌惊呼，同时飞速地把信塞到抽屉里：“哥哥，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她连忙起身，慌乱地说道。
　　任武看到任巷陌那慌乱的神情，马上就意识到不对，他对任巷陌说道：“我刚才突然感到饿了，劳烦妹妹弄点吃的。”
　　“好，好。”
　　任武在任巷陌离开后，打开抽屉取出那封信，拆开看了看都是一些他看不懂的符号，看起来倒像一堆小蝌蚪。他没有在意，也不管是什么，反正正月十六能安安全全的把任巷陌送到全家，那一堆金子就是自己个的了，以后自己的衣食无忧了。他将信折好放在自己衣袖内，才关好房门走了出去。
　　任巷陌回房后，见抽屉里没有了那封信，知道被哥哥发现了。她自知心虚，也没敢声张。

　　州衙内，萧竹一正端坐案前愁眉不展。
　　小厮急匆匆跑了进来：“大人，有人要见您。”
　　萧竹一头也没抬：“这么大晚上的，不见。”
　　“大人，那人硬闯进州衙来了！”
　　萧竹一刚要说话，抬头发现秦观从门外走了进来。
　　萧竹一惊得赶紧站起来。
　　秦观抬手，笑道：“萧大人莫慌，我是为那个梦中杀人的案子来的。”
　　萧竹一“哦”了一声，马上反应过来，撩衣跪倒：“臣萧竹一参见太子妃娘娘！”
　　秦观走上前，将萧竹一扶起：“箫府尹尽管放心，太子殿下就在府衙外，是他不想进来，不想让人知道。”
　　箫竹一心里好笑，太子妃生性活波、好事，这位太子殿下也是宠妻，竟然陪着她大晚上的来到臣子的衙内。

　　萧竹一起身，恭敬说道：“太子妃娘娘深夜来此，有何吩咐？”
　　秦观疑惑地说道：“你送呈刑部的案宗，我见到了。只是有一点我和太子殿下都不明白，特来请教萧府尹。吴天长一个落魄书生如何招惹如此厉害的仇家呢？”
　　箫竹一缓缓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适才臣想破头皮也没想明白，刚要往大牢走一趟了。”
　　“我也去。”秦观迎着箫竹一讶然的目光，笑道，“我和那全称心同为女人，说话会更方便些。”
　　箫竹一面带难色：“只是这种地方，怎么是娘娘这种身份可以去的？”
　　“箫大人多虑了，以前我也曾和家兄一起去过。太子殿下也一同前去。”
　　箫竹一知道这位太子妃的脾气，无奈道：“委屈殿下和娘娘了。”

　　大牢内里阴暗潮湿。全称心坐在枯草上，神情萎顿，双目如同早已干涸的枯井，没有一丝灵动和水渍。
　　吴天长已死，自己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她仰望从木窗中射进来的一缕阳光，徒然长叹。自己竟然亲手杀死了他，她摊开自己抖索的双手，这双只会烧饭刺绣的手居然会执剑杀人，而且是杀死了自己平生最爱的人生生断了自己活下去的支柱，从此相见无期，阴阳隔，痛断肠。
　　全称心低下头，喃喃道：“天长，不知你在天上可好？天冷别忘了加件衣裳。我还没见你的坟，没亲手为你送上纸钱。我会恳求大人允许我为你上坟。我身穿孝衣到你坟前时，就是我们夫妻团聚的时候。天长，我知道你还在怨我。你现在一定很孤独，你在奈何桥上多等我几天，我就要去给你做伴了。”
　　箫竹一与秦观看到如此境况，听到全称心的喃喃自语，心中也涌起一阵酸楚。
　　秦观从袖中拿出一些细碎银子塞给狱卒，小声说道：“我们和吴家大奶奶是旧识，行个方便，打开牢门。”
　　牢门“咣当”一声开了，全称心抬起头来：“你们是要带我去见天长吗？大人恩准我的请求了？”说话时全称心那木讷的眼神居然有了一丝企盼。
　　秦观暗叹，如此痴情的女子怎么会亲手杀死自己所爱的人，这其中定有蹊跷。
　　秦观轻轻走过去，把一领斗篷披在她的身上。全称心朝她投去感激的一瞥。
　　箫竹一温和地问道：“全称心，这些天你又想起了些什么？”
　　全称心重重地磕了个头道：“民妇认罪，吴天长是我杀的，并不敢攀扯旁人。望大人明鉴。”
　　箫竹一放轻语气，缓缓说道：“不必多礼。我今日来，只是想知道案发当日的具体情形，并没有说你就是凶手，希望你能实言相告，你可明白？”
　　全称心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半饷，方才说道：“民妇早已坦诚了所有罪责，天长是我所杀。民妇认罪伏诛。”
　　箫竹一道：“此事甚是蹊跷，早日让真凶伏法，逝者方可安息。”
　　全称心木然的面庞闪过一丝迷茫：“民妇亲手杀人，我就是凶手，民妇会为天长抵命，只是希望他能在地下宽恕我。”
　　箫竹一眉头微微一皱，向里走了几步，坐在铺满枯草的床边，说道：“全称心，你把你两次的梦境原原本本说与我听，一点一滴都不要遗漏。”
　　全称心低头立在一旁，将两次梦中杀人的情形复述了一遍。
　　箫竹一听完沉吟半响，说道：“你第一次做梦醒来后，你梦中杀人的事情都有谁知晓？”
　　全称心抬头有些惊愕，冰霜般的眼波看向箫竹一，眸色甚是戒备：“大人，这与案子有关吗？”
　　箫竹一说道：“当然，我所有问题自然都与案情有关。你不必细问，只需如实回答即可。”
　　全称心稍顿后答道：“第一次梦醒后，锁儿见我神色有变，便把嫂嫂叫了过来。嫂嫂曾宽慰我梦中之事不必惊慌。”
　　一旁的秦观问：“也就是说你第一次梦中杀人的情景当时只有卜氏和锁儿知情。”
　　全称心低头：“是”
　　箫竹一平静而又平和的目光扫过全称心那木然的面庞，问道：“梦由心生，你为何想要杀死吴天长？”
　　全称心垂首不语，良久她抬起头，目光萧瑟：“天长他……”全称心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天长他外面有了人，整日酗酒不归，还有了孩子。还有，他居然赶我回娘家。”她说完，泪水不自觉地流入口中，又苦又涩。
　　箫竹一沉默不语。
　　秦观追问：“你梦中所见女子可否就是吴天长相好厮混之人？”
　　全称心黯然道：“不知道，我没有看清梦中那名女子的容颜。”
　　“那与吴天长相好的女子姓字名谁？那名婴孩是男是女，今年几岁？”秦观继续问道。
　　全称心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我不清楚。”
　　秦观和箫竹一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箫竹一一脸惊疑：“也就是说，你并没有证据证明吴天长外面女人、孩子的存在，只是主管观臆测，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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