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沧海

　　全称心马上回答：“大人，我有证据的。”全称心便把吵架后回娘家时在马车上发现的女人的肚兜和一只婴孩老虎头鞋的事说了一遍。
　　秦观听完剑眉紧蹙：“这么说，你就是凭肚兜和鞋子来断定吴天长外面有私情的，并没有其他凭证，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女人、孩子，是这样吗？”
　　全称心点点头。
　　“肚兜与老虎头鞋现在何处？”
　　“在吴家我房间的衣橱内。”全称心小声说道。
　　“你在回想一下你最后和吴天长吵架离开的具体情形，当时都有何人在场，都有哪些言行，一一道来。”秦观说道。
　　全称心的头垂得更低了，似是不愿再谈这个让她伤心的话题。过了一会，才慢慢将当日夫妻二人吵架情形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听完此话，秦观面色阴沉如铁：“依你所言，吴天长当日对你指责他有外室孩子的事并没有承认，并且态度坚决。”
　　全称心含泪称是。
　　“假如吴天长确有外室和孩子，你当时是如何打算的，要说实话，不必遮掩。”箫竹一道。
　　全称心抬头，面含悲戚：“我于吴家宗嗣有愧，本打算让天长接那个女子和孩子进门的，可是天长竟……竟已容不得我，反说我嫌弃他，诬陷他，想另攀高枝，他居然、居然将我赶回娘家，临近年关都不闻不问，不理不睬。”
　　秦观凌厉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全称心，问道：“你多年未孕，可曾看过郎中？”
　　全称心答道：“起初没有，这两年看过好多郎中，也用过好多方子，都……”
　　箫竹一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对医药也略有研究，可否为你诊脉一试？”
　　全称心惊愕地看向箫竹一，眸中升腾起一丝希望，但转瞬消失，她凄然道：“称心谢谢大人好意，现在已没有意义了。称心已认罪伏诛，唯一心愿就是临终前为天长上一次坟，与他说说话，祈请大人恩准。”全称心说完拜伏于地。
　　秦观抬手扶起全称心，说道：“你的请求大人会恩准的，对吧？”说罢，转脸看向箫竹一。
　　箫竹一点点头。
　　全称心见箫竹一准了自己的请求，心怀感激，忙又要跪下拜谢，秦观一把拉住了她，道：“吴太太，拜谢就不必了，还是先请大人为你诊脉吧。”
　　全称心还在犹豫，不晓得这位大人是何用意，如今夫君都没了，查出病因又有什么用。
　　秦观道：“我遇事总爱刨根问底，求个明明白白。你多年不育，难道真心不想知道根由吗？”
　　全称心望了一眼秦观，终于伸出手臂。箫竹一凝神为全称心诊脉。
　　过了许久，箫竹一才将手从全称心腕上离开。
　　箫竹一幽深的眸中蒙上了一层寒意：“以前大夫开过的方子还在吴宅吗？”
　　全称心唇边绽起一抹自嘲的冷笑：“这两年的方子都在我房间内，谢谢大人好意。大夫们都说无大碍，调养一段就会有孕的。结果……”
　　箫竹一的眸光从全称心的手腕处慢慢离开，微微凝了片刻，说道：“吴太太此生都不能有孕了。你的生育机能严重受损，似受毒物侵蚀过。”
　　全称心诧异地脱口而出：“毒物，不可能吧！没有人会对我下毒的。”说完便觉此话太过唐突，赶忙低下头去。
　　箫竹一面色冷凝，转脸看向秦观：“秦姑娘，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吴太太，你再仔细回想一下最近发生的事，发觉有漏掉的枝节，一定马上告诉我。还有一件事吴太太一定要谨记，不要向任何人泄露我来过大牢。”
　　从牢房出来，箫竹一与秦观便直奔吴家。
　　吴天长命断，吴太太全称心入狱，吴家上下除看门人全忠外，仆从早已散尽。
　　当秦观和箫竹一赶到时，老仆人全忠正在悄悄抹泪。
　　箫竹一赶过去，道：“请问老人家，这是吴家吗？，我是吴天长吴兄的好友。”
　　听闻此言，全忠抬头看向箫竹一，老泪纵横：“这位公子，您来晚了，我们大爷他，他故去了。”
　　箫竹一闻言做惊愕状道：“我与吴兄多年未见，今日专程赶来看望，没想到竟是晚了。吴兄因何去世？”
　　全忠伤心说道：“大爷前段时间被人杀害。”
　　“何人杀害？凶手可曾落网？”箫竹一追问。
　　全忠用衣袖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说：“一言难尽呀！”
　　箫竹一说道：“我深知吴兄为人，平素与人并无结怨，何来仇家呢？我与吴兄虽来往不多，但为知己鸣冤责无旁贷。”
　　全忠听后感激涕零，忙俯身行礼：“大爷能交您这样的好友也是三生有幸，全忠代主人谢谢公子了。”
　　箫竹一上前一把扶住了他，说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可否容我进院，看一下吴兄生前的衣食住所，缅怀一下知己？”
　　全忠领秦观和箫竹一走进了院中。
　　吴家依山傍水，真是一处好庄园。
　　进入院中，满目荒凉。庄园的正中的弧形花圃中，一片枯黄。稀疏的几颗梧桐也是枯枝瑟瑟，分外萧索。
　　秦观的视线穿过萧疏之态的树枝，凝视着这颓败的院落，最后落在全忠身上：“吴宅如今只有老人家一个人了？”
　　全忠低头答道：“公子既是大爷生前好友，就叫小的全忠吧。自大爷和大奶奶出事后，就走的走散的散，如今只有小的了。”
　　箫竹一有些感慨地叹息了一声：“老人家真是忠仆，你是吴家的老仆人了吧？”
　　全忠脸上现出一丝悲凉：“现在人情薄得可怜，全然忘了大爷当时的恩情。小的全忠，不是吴家的老人。这个宅子原本是全家的，小的一直负责看管宅子。后来这宅子成了大奶奶的陪嫁，小的也就跟着进了吴家。”
　　箫竹一眸色幽深，正色说道：“我与吴兄相知一场，愿老人家把吴兄出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讲清楚，也好尽早缉拿真凶，为吴兄伸冤。”
　　全忠便把吴天长出事前几天发生的事对箫竹一说了一遍。
　　那是傍晚时分，北风寒瑟。吴天长闷坐在院内，独自一人不停地喝着酒。他也不管那冷意直沁到肺腑里，一杯接一杯。猛地吴天长站了起来，他又倒了满满一杯酒，“啪”地倾于自己脸上。
　　冰冷的酒顺着他那棱角分明的脸颊而下，一滴滴垂落。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他伫立在风中，许久。直到混合着泪水的酒水被冷冷的风吹干，涩痛难忍。
　　吴天长转身进屋，拿出玉萧，飞奔而出。
　　当他奔至全家大门时，守门人拦住了他，还是那句话：“吴姑爷，你请回吧。就凭你这一身寒酸气，哪里配得上我们姑奶奶。我们姑奶奶是不会跟你回去吧。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面对鄙夷的目光，吴天长勉强堆起笑容：“称心是我吴家的人，我不相信她会背信弃义，全然忘记夫妻恩情。我想见称心一面，要听她亲口对我说一句话，我就走。”
　　“别赖在这了，姑奶奶说了，不见。赶紧走！”
　　吴天长刚想进门，全富正好走了出来。他二话不说过来就给了吴天长重重一拳。他还想硬闯，被全富推到在地。
　　吴天长跌在冷冷的地面上，他抬头望向全宅黑漆漆的大门，双眼沉沉望向全称心居住的阁楼方向。落日的余光透过云层投下，漂浮在他惨白的面庞上。
　　“琼花有意攀枝叶，绿竹无心敞虚怀。”吴天长无奈，带着浓重的寂寞与忧伤慢慢走离了全宅。
　　暮色，在飞奔中降临。
　　吴天长拖着疲惫、幽怨的身躯来到全宅后面的梅园中。他坐在一个突兀的青石上。阴冷刺骨的北风，扑头盖脸的将他整个裹住，吴天长感觉心都在战栗。
　　“称心，你真的变心了吗？”吴天长仰头冲天大喊。
　　青石的冰冷透过薄衣渗入骨髓，吴天长手抚玉萧，自语道：“称心，你一直喜欢听我吹箫，你说过我的萧声最美。今天我就再吹一曲，希望你能听懂我的心。”
　　萧索孤寂的萧声响起。一丝丝，一声声，都是别离的哀音。一曲终了，吴天长白衫已湿。
　　全富带领全家众仆从赶来，将吴天长一顿拳打脚踢，推搡间，玉萧落地，晶莹的玉片洒于青石间，更似离人泪。
　　无边的凄凉绵延伸展，追往昔，吴天长黯然神伤。
　　吴天长回到家中时大街上已灯火通明，全忠赶紧把吴天长扶进房中。全忠见他浑身是伤，心疼地问道：“大爷，您这是又去哪了？怎么受伤了？”全忠说完忙找出伤药要替吴天长敷上。
　　吴天长凄怆地笑道：“心都碎了，还用敷什么药？”
　　全忠见状，试探地问：“您刚才刚去全府了？”全忠小心地扶吴天长趴在床上，撩开衣衫为他伤药。
　　吴天长触动情肠，心中哀戚，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身伤就是拜全家所赐。全称心果然嫌贫爱富，不计夫妻恩情。”
　　“全家真是太欺负人了，竟然将您伤成这样。”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