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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
“这么听来，你的确是比我惨。”沈则思见她张牙舞爪的模样甚是好笑，“不过说起来，妻妾不和乃是常事，齐人之福哪是那么好享的！我将来就不会纳妾，一个婆娘就够麻烦了，若是再纳了妾，后院整日闹个不停，哪还有心思干大事！”
陆湘儿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你如今还小呢，倒在这说大话了，说不定等你大了，见色起意，姨太太比你爹的还多！”
“你！”沈则思气得脸都红了，“不与你说了！”
陆湘儿见他沉默不语，心里渐生愧意，横竖他也救过自己，便软了声道，“我信你！你日后一定会对你娘子一心一意，也定会比你爹更有本事！”
沈则思置气道，“谁知道你这丫头是不是真心的！”
“当然是真的，我可从不骗人！”陆湘儿说着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原本房里就我一人，吃起来甚是没劲，如今你来了，倒是可以与我作伴，别客气，想吃什么就吃！”
沈则思见她一手拿馍，一手夹菜，大口大口吃得颇香，那吃相也让他着实吃了一惊，说是狼吞虎咽也不为过，和她一比，当日陆湛在张隽席上已经算是吃得斯文了。
“你怎么不吃，难不成不合你胃口？”陆湘儿口中含糊不清，“也对，你们这些公子哥对吃食讲究得很，哪像我们这些乡野小童，能吃饱就不错了！”
沈则思不禁苦笑，“你这丫头倒是颇为豪爽，只是这吃相未免太不雅观，日后要是嫁了人，定会被婆家人说闲话！”
陆湘儿抹了抹嘴上的油，“她们说她们的，我吃我的，只要该干的活计一样不少，她们能奈我何！”
忽然外头传来了人声，像是那帮丫鬟婆子散了赌局回来了，陆湘儿一把拉过沈则思，“有人来了，你快些躲起来!”
沈则思好笑道，“何必要躲！”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硬塞进了一个壁橱之中，沈则思借着橱门里透出的一点微弱烛光，看到四周皆是少女的内衣、亵裤，一股热血顿时冲上头顶，“想我堂堂一介知府公子，竟沦落至此！”
来的是左院的几位家生子：明月兄妹俩以及高妈妈的两个孙女，进来瞧见陆湘儿一人正吃得欢，眼巴巴地以为能吃上几口，谁知她一人竟就着炕桌吃得七零八落，剩下的也都是残羹冷炙了。
“把这些菜撤走吧，我跟前不需要人伺候，你们出去玩吧！”陆湘儿赶紧将他们打发走，见着四下无人便将橱中的沈则思拉出，却见他身上挂满了陆浣儿的贴身衣物，一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你还好吧！”
“你觉得呢！”沈则思一把扯掉挂在他肩上大红肚兜，“你大概不知道，这世上有种逃生手段叫做轻功！”
他说着便旋身翻了个空翻，跳到了房梁之上，“疯丫头，沈某告辞了，下次再与你兄妹二人叙旧！”
下一瞬，已悄然不见人影！
陆湘儿心头一惊，想不到戏文里唱的都是真的，这习武之人果然皆是会飞檐走壁的，若是自己也能学会，岂不妙哉！
她兴冲冲地想着日后一定要与沈公子交好，好向他偷师几招！
正院里年夜饭吃得差不多了，大伙儿各回各院，谭嬷嬷正要服侍刘氏歇下，忽听外头婆子来报，竟是薛姨娘身上不好了！
谭嬷嬷一听这话便要打，大过年的胡说些什么！
那婆子也甚是委屈，报喜的差事人人抢着干，偏偏轮到自己值夜吧，竟碰上这倒霉事！
谭嬷嬷皱眉道，“前几日不还好好的？怎么说不好就不好了？”
“老奴也不知啊，晚膳之前姨娘还有说有笑的，谁知……”那婆子一拍脑门，“是四小姐，今儿晚上四小姐来过，她一走，姨娘就说头晕胸闷，后来竟晕过去，掐人中也无反应，老奴怕出事，就赶紧过来给老太太禀告！”
“一个个都只顾着玩，如今可惹出事来了！”谭嬷嬷也气得不行，一时又拿不定主意，只好如实禀告刘氏，“要不要唤杨大夫过来？”
刘氏气道，“大过年的怎好叫人家这么晚过来看病？万一看不好，岂不都晦气！”
谭嬷嬷悄声道，“听那婆子说，薛氏都晕厥了，气也出得不顺，横竖也不能让她在府里断气啊！”
刘氏攥着手里的佛珠冷冷道，“那就趁着天黑，打发两个下人将她扔到外边去！日后若是湛哥儿问起，就说送她到庵里清修了，过些日子就说她死在庵里一了百了，逢年过节给她烧点纸钱，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谭嬷嬷连忙应声要走，刘氏拉住她，“吩咐泽哥儿他娘管住下边的人，这事就这么封了口，她若是敢在这事上糊涂，老太婆可不饶她！”
谭嬷嬷诺下，连忙出去张罗套马备车，又叫了两位信得过的下人，匆匆去了薛氏那屋。
一夜好梦，陆湛清早醒来时，只觉神清气爽，这几天虽说是农历新年，但也不能松懈，因为县学初十便要开学，自己必须在新年拜年时，通过县谕姻伯的测试，这样才有机会赶上新学期的进度。
换上新袄，穿戴整齐，陆湛先背了会书，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去正院里给长辈们拜年。
此时的正院，除了陆梁没来，其余该来的都到齐了，陆湛不知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了，总觉得这正院的气氛有些怪怪的，可有说不出是哪里古怪。
“湛哥儿也来了！”刘氏笑着向他招手，“这是老祖母给你的压岁钱，可要小心收好了！”
陆湛连忙跪下磕头，说了一串吉祥话后领到了沉甸甸的一封红包，似乎是一串子铜钱。
陆泽的手上也有一封，和自己的一般大小，陆湄儿和陆浣儿手里的便明显小了不少。
拜过刘氏，又得再拜何氏和冯氏，一圈拜过，腰都有些酸了。
过了好一会，陆梁才进来，陆湛却觉其面容憔悴，像是宿醉未醒的样子，但依旧做足了叩拜的礼数，“湛儿给大伯拜年，祝大伯新年平安顺遂，高中茂才！”
“好！”陆梁眼眶都红了，“好孩子，是爹对不住你！”
“咳咳！”刘氏急促地咳出声来，“大过年的，别乱说话，快洗把脸，带孩子们去族里拜年！”
陆梁长舒口气，便带着陆泽、陆湛出了门。
一圈子长辈拜下来，头也磕青了，但是腰包鼓了，回到家中时，已累得只有喘息的力气了。陆湘儿兴高采烈地数着红包里的钱，“好哥哥，这趟收货可不小啊，二十个铜板一串，足足有二十多串呢！”
“这钱可不能乱用，娘在外头可是要处处用钱的！”陆湛心里却想着，如今虽然过上了小地主阶级的生活，可若是能多些赚钱的进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省得处处要花冯氏的私房钱。
又过一日便是初二了，这一日是本地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陆湛头一回见到了大姐陆清儿，二十上下花一般的年纪，鹅蛋脸，白皮肤，一双大眼睛顾盼飞扬，端的是位大美人。
陆清儿的眉眼与何氏有七八分相似，鼻子和嘴倒像了陆梁，笑起来露出俩酒窝，谁人见了能不夸！
刘氏亲切地招呼大孙女坐在自己身边，仔细端看，“没瘦，倒还胖了些，看来这马家的伙食比咱家还好些！”
何氏笑道，“老太太说笑了，清儿如今都是孩子她娘了，这身段自然不能与当姑娘的时候比了！”
“妞妞养得可好，如今天冷，可别冻着!”
陆清儿脸上泛起母性的光辉，“妞妞如今可胖了，清儿都快抱不动她了！”
刘氏拉着陆清儿的手，小声道，“闺女再好那也是人家的，祖母还是那句话，抓紧时间生个小子，这才能站稳脚跟！”
陆清儿脸上一红，冯氏连忙劝道，“老太太也真是的，大姐儿才回来多久啊，就惦记着这个！横竖人家两口子甜蜜着呢，你还怕抱不着崇外孙？”
陆清儿连忙朝她投去感激的眼神，冯氏拉过她小声道，“过会上二婶那院坐坐去，你二妹妹可想你呢！”
陆清儿点头应下，她看了看陆湛，笑道，“这便是过给二婶的三弟弟吧！”
陆湛连忙见礼，冯氏笑道，“这孩子别的倒也不爱，就爱写字看书，前几日与你小叔子一块赴了县令公子的酒宴，张公子都夸他字写得好呢！”
“哦？那倒是件好事!”陆清儿四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眉清目秀的，论相貌比起大弟弟也丝毫不差，遂拿起身上一块鲤鱼形状的玉坠，“今日回门，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个坠子用的是独山的料子，鲤鱼跃龙门,倒是个好兆头，便送与三弟了!”
冯氏连连谦让，“你与他不过同辈，怎好收这样重的礼!”
何氏推过玉佩笑道，“弟妹就收下吧，新年里讨个吉利罢了！”
冯氏笑上眼梢，暗道这大姑娘就是会做人，“还不快谢过你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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