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书生

　　“刚你二婶是不是让你回去让公公收那野种入县学？”

　　陆清儿想起冯氏的嘱托，心里不由七上八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何氏冷冷道，“横竖她不来找你，你爹也自会交代他女婿，为着这么个野种，竟比你弟弟还上心！但是娘这有句话要告诉你，那小子就不是个好的，上个族学都吊儿郎当的，哪里是正经的读书样儿！俞夫子说他‘朽木不可雕也’一点没错，真要带到你公公面前，连带着你爹和弟弟都会跟着没脸！”

　　“母亲别生气，清儿知道该怎么做。”

　　“你向来是个懂事的，嫁的也好，母亲看到你这样，倒也放心了！”何氏看着女儿像极了自己年轻的模样，却生怕她走了自己的旧路，“老太太说的话没错，无论如何得要生个小子，你们可得抓把劲啊！”

　　陆清儿面上一红，“这子嗣一事哪是说有就能有的！”

　　何氏小声道，“定波这些日子后院没添新人吧！”

　　陆清儿的面上更红了，“夫君对清儿一心一意，别说姨娘了，便是通房都没有。”

　　林嬷嬷在旁道。“不是老奴自夸，咱家大小姐的相貌放眼整个清徐，可是数一数二的，天天这么个大美人在跟前，姑爷哪里还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啊！”

　　何氏不屑道，“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算了，正是新年，不与你说这些，时辰不早了，早些带了回礼就回去吧，晚了路上又不好走！”

　　陆梁、马定波这对翁婿从午间喝到午后，皆是喝得酩酊大醉，何氏、陆清儿一行来时，两人正抱成一团难舍难分。

　　仆人们都在一旁窃笑，何氏怒道，“笑什么笑，还不快把老爷和姑爷拉开！”

　　马定波完全就被他老丈人给灌醉的，脚底打飘，口中含糊不清，“岳父大人放心，小婿答应您的事一定办到，初八一早，别忘了带三弟弟上门……”

　　何氏听着格外刺耳，陆清儿连忙扶起丈夫，“父亲大人就交给母亲了，清儿这就带夫君回去了！”

　　何氏走近陆梁跟前，刚要扶他，却见他双目清明，哪有半分醉酒的样子，“夫君好手段，为了个侄儿，还真是肯花心思啊！”

　　陆梁白了她一眼，“这是你身为伯娘该说的话吗？咱家如今也不过就这俩小子罢了，他们兄弟俩相互扶持，不是更好吗？”

　　“别拖我家泽哥儿后腿就不错了！”

　　陆梁气得拂袖而起，“目光短浅，若是泽哥儿真像你这样，恐怕日后也不会有大出息！”

　　陆湛对这番变故自是一无所知，他正和陆湘儿玩五子棋，自从教会了她这个游戏，常常被她拉着一坐就一两个时辰，输了便重来，重来又再输，最后耗得没法，陆湛只得故意卖个破绽输给她，不然屁股都得坐疼了。

　　“这个真好玩，哥哥还知道什么新奇的游戏？”

　　陆湛看着院外边地上的雪已被扫净，露出一块干净的空地来，“倒是可以跳长绳!”

　　陆湘儿一脸好奇，“这个长绳怎么玩？”

　　陆湛让明月找来一根十米长的麻绳，来到空地上甩起了绳子，开始不得要领，绳子甩得扭扭歪歪不成圈儿，直甩了十七八遍，稍有些形，陆湛让明月的妹妹明岚替了他的位置，待他们兄妹渐得要领，便拉过陆湘儿，“小妹你看我的！”

　　他说着便趁着长绳抛到空中时跑进绳圈里，在绳子刮过地上时凌空跳起，“小妹，看懂了吗？跳进来吧！”

　　陆湘儿见着有趣，连忙冲进来，跟着陆湛的节奏一起跳，“这游戏可真有趣！”

　　陆湛跳了一会便觉得胸口隐隐作痛，便退了出去，替了明岚，“你和小妹一起跳吧，若是跳断了便下来替明月绕绳子！”

　　陆泽来到时，正瞧见这稀奇的一幕，看着有趣，便也跃跃欲试，竟把自己爹吩咐的差事都忘得一干二净，直玩到了天黑，方才大汗淋漓的散了。

　　陆泽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拉过陆湛悄声道，“爹问过姐夫了，县谕姻伯会在初八一早校考学童，若是能通过他的测试，初十便能进入县学外舍。”

　　陆湛眼前一亮，“你可知他老人家会出些什么题？”

　　陆泽想了想，“当年考我的不过两题，一题出自《毛诗》，一题出自《论语》，也不甚难，平时都会背的。对了，他还考诗，当时让我当场作诗来着，题目我忘了，左不过是写冬景的，你背上一首咏雪诗便罢了。”

　　陆湛连忙道谢，“多谢大哥提点！”

　　陆泽笑道，“你若是真心谢我，这几日便好好背背书，初八那天定要给姻伯大人留下好印象！”

　　陆湛谢了又谢方才送别陆泽回到房里，他身上出了汗，天冷又不便沐浴，只得用些热水细细擦了遍身，方才取过那两部书细看，陆湘儿见他看得认真，便去了冯氏院里，与她二姐一齐做起了针线活。

　　陆湛本想趁最后几天抱抱佛脚，可新年事忙，眼下就有个拒无可拒的宴席要赴，城中首富杨紹办五十大寿，特下帖子来请陆梁及陆泽、陆湛两兄弟。

　　清徐县就那般大，数得上名号的家族大多都沾亲带故，原来自家族里五房的二姑奶奶嫁的便是杨员外的亲侄儿杨兴，说起来自家与那杨梦竹还算是拐了弯的表兄弟。

　　陆家的男丁除了还抱在手上脱不得娘的，其余可谓是全员出动了，四房的大哥陆漳、十弟陆溪；五房的五哥陆潜、八哥陆海；六房的二哥陆涌、十一弟陆润再加上二房的陆泽、陆湛两兄弟，光陆家的孙辈便满满当当占了一桌，更别说是其他姻亲族友，粗粗算来，前来捧场的起码有几百号人！

　　别说是此地县令了，便是知州、知府都依例送来的贺礼，最难得是那京中威远侯府也送来了贺礼，满满当当足足装了几马车，直把报礼登册的家仆忙得够呛。

　　陆湛环顾一周，整个厅堂富丽堂皇堪比前世的五星级酒店大厅，酒菜香气四溢，果饼件件精致，果然比县令公子张罗的那桌酒席上档次多了。不仅菜品可观，往来的丫鬟仆人也数量众多，不拘男女大都眉清目秀，口齿爽利，看得出都是训练有素的。

　　陆湛观其府上的做派，除了排场大些，倒未见其他异常，也没见着什么稚龄侍童和习武侍卫。

　　杨员外虽然孙子都已经十一岁了，可他白净无须，眉目疏朗，除了稍有些眼袋之外，看起来却是颇为斯文年轻，与他平辈之人大都蓄起了山羊须，就是陆老爹陆梁那两撇八字胡也甚是可观，倒衬得杨员外与众不同了。

　　更难得的是，这杨员外不仅驻颜有术，还是位老婆奴，杨员外独子早夭，这偌大的杨府如今竟只有杨梦竹一位继承人，可即便这样，人家也没再纳小，只把自己侄子一家叫来一起过了。

　　陆湛不禁心生疑虑，这样一位风度翩翩深情专一的帅气大叔会是沈则思口中的变态色老吗？

　　陆泽见他观察得出神，“三弟，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就觉得这杨家出手阔绰，这么一桌酒席，看着得花不少钱吧！”

　　陆泽笑道，“这算什么，等会散了席还有戏看呢，这城里的戏班子都被杨府请了来，日日不空场，从初一一直唱到十五呢！”

　　陆湛不禁叹道，“真是花钱如流水啊，怪不得那杨梦竹如此倨傲，这杨家真是豪富！”

　　酒菜吃到一半，便有东家来敬酒，正是杨绍与他那侄子杨兴。陆湛连忙随父兄起身回敬，杨绍的眼神在席上一桌人面上逡巡一番，最终停留在了陆湛身上。

　　“这便是过继给陆七爷的孩子吧！”杨绍的眼神亮了又暗，像极了当日庙中遇险时，那红袍首领与胡姓清客的眼神，竟让陆湛有些莫名的心虚，只得将头低了又低，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来。

　　“听梦竹那小子提过，这孩子年纪不大，字倒是写得不错！”杨绍把手搭在陆湛的肩上，力道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揉，陆湛本为在意，敬完酒正要坐下之时，忽觉有人摸了一把自己的屁股，顿时浑身一激灵，连忙回头四顾，却见杨绍叔侄径去了隔壁那桌，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总觉得他不经意地回过头来时，竟是朝着自己看的。

　　虽然身处酒香席暖之地，陆湛却愣是出了一身冷汗，再也无心用菜，只盼着这酒席快些结束才好。

　　可惜天不怜见，好不容易熬到撤了席大伙居然还要看戏。

　　陆湛对这时代的戏曲压根一点兴趣都没有，只能听着身旁的陆泽一脸兴奋地介绍，“这出是‘千里送京娘’，哭哭啼啼，我也不爱看，不过快结束了，下一出是‘沉香救母’，铁定精彩！”

　　陆湛无聊透了，却见一清秀书童走来，对着陆湛作揖道，“我家少爷烦请陆九公子去他书房作客，他有幅米元章的楷帖要请公子品评。”

　　陆湛不敢乱走，便央了陆泽一同前去，陆泽原本想去，可那书童口口声声只请陆湛一人，便也不好忝着脸跟去。陆湛便有些不敢去了，偏那陆梁看不过眼道，“杨公子既然请了你便去，有什么好推三阻四的，到让人家笑话咱们出来做客还小家子气！”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