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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书
“初开蒙学，本应先从《蒙学十三经》学起，你如今跳过蒙学，直接学习经义，自然难些。”陆泽耐心道，“这《易》《诗》《书》《礼》三篇、《春秋》三传、《论语》《尔雅》《孝经》共计十三经，还不含四书其他三部及通史诗赋。若全靠死记硬背，怕是你多长几个脑袋也记不住。更况且如今的考题越发生僻，即便是记着出自哪部书哪章哪页，若只是图囵吞枣怕也是不好答题。”
陆湛点点头，“大哥说得甚是，只是这些经书甚是高妙，只差身边有个良师深入浅出地解析一番，说不定弟弟能理解得深一些。”
陆梁对他这般上进很是欣慰，“过去你在学堂读书时，总是贪玩，如今到这来养伤，竟是越发沉静肯读了。只是这山高路远的，何处去寻良师？便是你大哥也是难得有空来看你的。”
陆泽心下一动便道，“三弟好学自然是好事，这些日子闲着也是闲着，我那有本唐人所著《五经正义》以及朱子所著《四书校注》可以先借与三弟，不懂的地方可以参照这些经解名著。另外我那还有一本《五经明义疏解》，是县谕姻伯赠与我后自抄所留，里头有许多章注皆出自大家，可以说是专为县试准备的。前两部外边还能买到，这第三本便是出再多银子，外边都买不到。”
陆湛连忙拜谢，若得了这几本书，兴许能更好了解四书五经之中的深意，可不是好过自己一个人越读越晕吗？
陆梁也甚是高兴，“大伯那儿也有几部经解之作，有些还是前代所传，一块送给你，你若是有心，便都读读，有什么不懂的，等过了这四十九日，便可回学堂请教夫子。”
陆湛自是郑重谢下，此时有小和尚来请用膳，陆梁父子便同在寺中用饭。
寺中的成年和尚自然都是受过戒，持有官赐戒牒的僧籍比丘，那些小沙弥们要么是父母将其送至此处修行，要么便是自幼被父母遗弃，前者到长大了自会有亲人前来领走还俗，后者大都出自贫贱之家或者身有残疾，将来若是没有外边的出路便只有受戒当和尚一条路。
可当和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官府限定寺内僧人数量，除非有僧人圆寂或者自愿还俗更籍为民，否则这些小和尚想要获得正式受戒的名额可要等很久。
这几位经常出入陆湛厢房的便是那最可怜的孤儿，别说法号什么的，便是正经的名字都没有，只按照过去蒙古人的取名法子，初九生的便叫初九，初四生的便叫初四，搞得陆湛久久都未弄清这些人到底对应的是哪个编号！
寺中伙食自然也甚是粗陋，一大碗粘稠得看不出原材料的稀饭配上两块粗粝不堪的面饼，外加一碟干巴巴的酱菜，陆泽不禁皱眉，“这里的素斋别说是和宝梵寺比了，竟是比县学里最便宜的吃食还差远了，三弟每日就吃这些，如何能养得好伤？”
陆梁也有些心疼，陆湛连忙安慰道，“这些素斋虽不比外边的精细，可也一样养人。再说湛儿来此既是养伤也是静修，若是连这苦头都吃不了，日后如何还能成大事!”
陆梁笑道，“看来我家湛儿的确是长大了，这番话竟让我这当父亲，当大伯的都惭愧不已。”
“还有这寺中的小沙弥们也太过丑陋，竟无一人看着下饭！”陆泽见小和尚们放下斋膳退去，小声道，“尤其是那个子最高的，豁牙歪嘴，好不吓人，还有那个小的，背都挺不直，走路扭扭歪歪，也不怕冲撞了香客！”
明月在旁笑道，“大少爷若是知道他们的名字，定会更觉古怪，那豁牙的叫二八，那歪腿的叫十四，还有叫初三初九的，反正小的在这大半月了，到底也没认清谁是谁！”
忽听屋外有细碎脚步之声，陆湛无奈叹口气，怕是这番笑谈被小和尚听了去。
陆梁父子回到家中已是天黑，何氏便唤了陆泽在自己院中用饭。
陆泽又累又饿，在自己母亲面前也顾不上掩饰，一会功夫一大碗面条便下了肚。
何氏又心疼又生气，“看把你饿的，早叫你别去了，你偏要去！那山上尽是些无主的孤魂野鬼，没得别冲撞了你！”
陆泽擦了把嘴，“今日是重阳节，阳气最重不过，哪里就会冲撞了！”
何氏撇过脸冷道，“我听顺才说，你一回来便要翻书，要将你姻伯送你的那本转送给那个野种！”
陆泽沉声道，“母亲莫要再唤他野种了，让外人听到不好，他如今可是过继给二婶了。”
何氏怒道，“你倒是会做人，知道他是你二婶家的，你怎么不替你娘想想？外边都在说我不贤，容不下他这庶子，我也任他们说嘴去！可你是我生的，居然不帮自己亲娘，反倒替外人说话？还不如你妹妹明白！”
陆泽叹了口气，“咱家不是没这例子，祖父和陆相爷是堂兄弟，早两代咱家还强些呢，可如今咱家和京城陆家能比吗？母亲你的眼光太短浅，兴许三弟他日后能出人头地也未必呢！我跟您说，他那份勤奋劲………”
“你给我住口！”何氏气得将桌上的茶碗都打翻了，“我告诉你陆泽，你是我怀胎七月挣着命生出来的，母亲这么多年含辛茹苦地栽培你，不是让你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那个狐狸精生的野种生来就不如你，以后更是比不上！那些书一本都不许送，他若真是勤奋，靠自己读去！”
陆泽见她这般剑拔弩张的气势，心里也有些发憷，半晌才道，“这说出口的事，如何能反水？再说那几部书孩儿早已熟记于心，留在身边也无甚用处，尤其那部姻伯送的书，孩儿是无论如何都要送出的。”
“你是存心要和母亲作对吗？”
陆泽苦笑道，“母亲有所不知，年前二弟在世时，曾向孩儿讨要过，孩儿当时没舍得，后来二弟出了事，孩儿时常会梦到他向我哭诉，问我当初为何不肯借！母亲您说，这书我还能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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