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花

　　在系统喵眼中，与曲水相比，流觞更有潜力。

　　曲水的优势在于来自现代的眼界，当然，这已是极大的优势。但是，有利则有弊，这恰恰也是她最大的劣势——现代的思维模式必然造成古代的水土不服。而且，这姑娘的聪明，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多。

　　并不是说她愚笨，只是她出于保护身边人的需要及个人性格，精明都写在脸上。固然不容易被人轻视，但她的聪明更多是小聪明，是对人情绪、个性的精准把握。但这样的能力来源于现代，曲水见过的更多的是现代人，到了古代必然会因时代的差异大打折扣。而以往的精确会给曲水误导，让她坚信自己的判断。但是这个时代人的思维、三观与她的时代迥然，一旦失误，后果可能难以预估。

　　聪明，说到底无非是能够根据时势做出正确的判断。换了所熟悉的时势，原有的聪明必然要打些折扣，直到曲水真正了解了这个时代。

　　流觞的缺陷恰恰在于曲水所优势的区域。但她们骨子里是一个人，只要有更多的人际往来，天资聪慧的流觞不难达到曲水识人知人的程度。比起曲水的大胆，她更为谨慎。她更像是一张白纸，比起早已填充满色彩的曲水，可能性更多，而且能够避开曲水这个先行者走过的弯路。

　　当然，这并不代表曲水就比流觞差。她们的专长并不在一个领域，强行相比就是关公战秦琼。殊途同归，她们二人现在所需要的，都是阅历。

　　当然，系统看得明白，流觞和曲水当局者迷。

　　它之前给曲水的警告，就是为了减小她万一失误导致的后果。但显然，机缘巧合之下，流觞先出现了失误。

　　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压抑之感。陈王一直没有开口。流觞手足无措地放下茶水，大脑几近空白。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决定先开口。尽可能不卑不亢地，她起身行了一礼，问道：“敢问王爷叫妾身前来，所为何事？”

　　陈王爷的视线并未离开手中的书册：“这，不应该问你吗？”

　　流觞微怔：“此话怎讲？”

　　陈王的视线终于短暂离开了书本。精致的桃花眼平静地看向她：“难道，不是你先来找我的？”

　　流觞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冷汗几乎浸透了后背的衣料。

　　她记得，陈王与宁禹明谈话的那个角落外，是没有人的。

　　她没有军队隐蔽布防的常识，也就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但此刻回想起来，不由感到毛骨悚然。

　　陈王懒洋洋地重新看回书本：“说话。”

　　流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花朝不明所以，连忙慌慌张张地跟着下跪。流觞低着头，语气冷静中带着轻微的颤抖：“妾身本是有事求王爷赐教，不巧撞见王爷与宁公子交谈，不敢打扰，便离开了。”

　　陈王的语气平静：“你认识我弟弟？”

　　流觞并未太过靠近他们谈话的所在，自然没有看到宁禹明的相貌。只是凭借声音就认出了一个本该陌生的男子？

　　流觞这次连后知后觉都没有了，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只下意识道：“之前在施夫人府中拜访之时，见过一面。”

　　陈王：“哦？”

　　流觞不明所以，也不敢抬头，只是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无形的威压似乎隐隐有所减退。

　　“我弟弟极少去我姐姐府上做客，没想到，居然让你撞上了，还真是巧。”

　　流觞有点茫然，不太理解陈王的关注点。这次倒是花朝先反应了过来，不由冷汗涔涔。

　　糟了。

　　不论陈王只是单纯觉得小姐不检点，还是怀疑小姐有意接触宁家人，小姐都落不了好。

　　流觞不知道，花朝却是听说过不少陈王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传言的，登时绞尽脑汁想给小姐解围。还没想出法子，流觞倒是懵懂地附和了一句。

　　“如此，似乎确实很巧。”

　　流觞与花朝都不敢抬头，自然没有发现，陈王笑了下。

　　“令尊近日身体可还好？”

　　流觞一头雾水：“家父身体安康。”

　　“李太医医术高明，曲大小姐身子可好些了？”

　　花朝这会儿更是惊骇——陈王怎么连这都知道？！

　　流觞：“多谢王爷关心，妾身好多了。”

　　偏在这时，一个丫鬟进了屋，径直从跪在地上的流觞身边走过，在陈王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陈王微微颔首，对流觞道：“你起来吧。坐。”

　　丫鬟退出房间。流觞刚刚落座，便见姬启辰含笑进屋，行了礼。

　　“世子怎么来了？”陈王喝了口茶。

　　姬启辰笑道：“有些日子不见表妹，便来看看。曲小姐也在？”

　　陈王：“我叫她来陪我聊聊，怎么，你们认识？”

　　姬启辰道：“方才曲小姐在山庄赏景，我恰好出门闲逛，偶然撞见，便说了几句话。”

　　陈王微微颔首：“曲小姐还真是到哪都能偶遇。”

　　话说得这么明白，流觞终于明白陈王的态度为何如此不冷不热。花朝在一旁暗暗着急，却顾忌身份无法为主子说话。

　　然而陈王下一刻便话锋一转，道：“世子为人风流，曲小姐可别被我这表哥骗了。”

　　“表哥”一词吐字怪异，姬启辰难以察觉地皱了下眉。

　　流觞：“……啊，世子只是热情，妾身很是感激。”

　　陈王点了下头，姬启辰笑道：“母亲近日很是思念表妹，不知表妹近日可有空闲？”

　　陈王：“哦，多谢姨母挂念。若有空暇，我定前去拜访。”

　　姬启辰：“玲儿不懂事，有劳表妹照顾了。”

　　陈王：“玲儿聪明，颇有分寸。我替她谢过你了。”

　　姬启辰笑道：“表妹这是什么话，当哥哥的关心妹妹是必须的。我与玲儿是兄妹，尽管并非一母所出，我还是很喜欢这个妹妹。可惜极少相处，只能拜托表妹了。”

　　陈王：“玲儿是个讨喜的小姑娘。就不劳世子挂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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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觞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这二人对话看似和睦，陈王的态度却比刚才面对她时冷了许多，姬启辰言语里也是带刺。若没猜错，“玲儿”便是瑞敏县主。细细探究，说来说去无非是姬启辰花式提醒陈王，瑞敏县主只是个与陈王没有血缘关系的便宜表妹，姬启辰才是她正经的表兄。

　　陈王？敷衍得不能再敷衍，就差没直接告诉他比起这正牌表哥，她更喜欢这便宜表妹了。

　　姬启辰一口一个表妹，陈王一口一个世子。

　　流觞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没有营养的对话持续了一刻钟，陈王似乎实在懒得应付他了，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世子可还有事？我有些事需处理，就不留世子了。”

　　姬启辰起身，笑道：“打扰表妹了，我就先告辞了。”

　　尽管面子几乎被陈王剥了个干净，姬启辰面上依然平静，姿态从容优雅，教养颇佳。等他离开，流觞尚且思考要不要跟着告辞，陈王先开口了：“之前没骗你，赵王世子确实风流。你这样的姿容离他远点。”

　　流觞：“？？？”

　　她实在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得干巴巴道：“妾身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陈王继续低头看那本书，流觞记得进屋时她似乎还在看最前面的部分，这会儿已经翻到最后一页了，“他若是骚扰你，你大可直接叫下人打回去。”

　　流觞对这神转折真的一脸懵：“王爷这是何意？”

　　陈王顿了顿，再次来了个大转弯：“我没怎么见过令堂，但令堂确实是家姐少有的挚友。当年姐姐改嫁，整个京城的唾沫星子几乎要把宁府淹了，也就她，当时虽家世低微，却也一直支持着姐姐。”

　　流觞笑了：“确实是母亲的风格。”

　　陈王道：“我见过的好女孩儿不少，令堂是给我印象比较深的。可惜嫁错了人。”

　　流觞：“？？？”

　　花朝：“？？？”

　　陈王居然就这样当着女儿的面骂人爹？？？

　　流觞心中挺认同，但嘴上不能承认，只能尴尬微笑。

　　陈王瞥了她一眼，放下已经看完的书，语气缓和了不少。

　　她说：“但愿你随你母亲。即便不随，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我也会帮你嫁个好人家。你也不小了，有心仪的对象吗？”

　　流觞被这山路十八弯一般的话题折腾得有点晕乎，只好笑道：“暂无，有劳王爷费心。”

　　“还没有？”陈王挑了挑眉，“那我先给你看看，过几天再接你来我府上？”

　　被逼相亲的流觞：“不、不必了，多谢王爷费心，妾身的婚事但凭父亲做主。”

　　陈王笑：“渣男扎堆，他只会给你也挑个和他一样的渣男。”

　　流觞愣了下。

　　她听“曲水”说过“渣男”这个词，还专程请教过。这个词并不深奥，单看字面也能懂，但毕竟是另一个时代的移民。

　　流觞沉默了一会儿，内心几经挣扎，最后还是决定拼上一次。

　　她道：“王爷，我有些事想和您谈谈，可否让下人全部退下？”

　　陈王有些诧异，但点了点头。流觞转头对花朝道：“你也出去。”

　　花朝不明所以，但还是随其他下人一起退下。

　　陈王安静地注视着流觞。流觞有些紧张，但还是说道：

　　“是这样，我有个朋友，和王爷来自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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