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花

　　陈王听得很认真。

　　这会儿还早，离开席还有一些时间。流觞尽量说得简洁易懂。陈王沉吟了片刻，道：“也就是说，流曲水的穿越，是因为那个系统？”

　　流觞有些不明白她的关注点，但还是点了头。

　　“原来还会有其他外来者啊，”陈王微微低头，似乎在思考什么，“流小姐的穿越……系统希望你们做什么？”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有一些猜测，”流觞摇头，“曲水旁敲侧击过，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

　　“你们就不怕，”陈王喝了口茶，“那个‘系统’从头到尾就在骗你们吗？”

　　流觞一愣。

　　陈王却自问自答了：“也是，这样的绝对力量，就算怀疑，也无从反抗。”似乎扬了扬唇角，她抬头道：“失礼，我置身漩涡中心惯了，什么事儿都习惯往阴暗面想，不必在意。”

　　流觞：“不敢。”

　　她隐约觉得，陈王似乎心事重重。正在思考如何继续对话，陈王倒是先开口了：“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流觞受宠若惊：“暂无……不对，还是有的。”

　　陈王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什么？”

　　流觞道：“我这边还好，曲水一人在外，能否麻烦王爷照看照看她？”

　　陈王笑了下。她一直是有名的绝代佳人，若不是流觞不敢抬头，这一笑定会令她恍惚一瞬。

　　陈王道：“这要看她。”

　　流觞：“啊？”

　　陈王慢悠悠地拿起茶杯，道：“我向来无利不起早。你母亲的女儿，只有你一个。她的人情只够保你一个。你的朋友，不在我保护范围之内。”

　　流觞心中一紧，慌忙道：“若是如此，王爷只需保护曲水就好，妾身——”

　　“谁准你插嘴的？”

　　流觞呼吸一滞。

　　陈王端详着茶盏上精致的釉色，悠悠然道：“你出去吧。”

　　流觞懵懵懂懂地起了身，向外走去。

　　她是不是做错了？

　　万一陈王真的要对曲水不利……

　　她猛地回过头，重重地跪倒在地，连着磕了三个头：“陈王爷，妾身驽钝，还请王爷不要伤害曲水！”

　　“嗯。”陈王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出去。”

　　流觞咬了咬嘴唇，没有起身。

　　陈王“啪”地一声放下茶盏：“要我请你出去吗？”

　　流觞微怔，慢慢地站起身，恭谨地行了个礼，缓缓退出。下人重新进入屋中，陈王撇开手边那本已经看完的书，从另一边抽出一本，唤道：“阿南。”

　　一个小丫鬟应声走出：“奴婢在。”

　　“派人去京城附近的村庄看看，若有个名叫流曲水、容貌娇美的女子办户籍，给她点便利。做得利落点，别让人发现。”

　　阿南领命，正要退下，陈王忽然又叫住了她：“等等，顺带让人看看，这丫头如何。”

　　阿南稍稍有些诧异，但还是低头应诺，转身离去。

　　陈王看着书页，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后，她合上书本，向外走去。

　　……

　　流觞是第二天早晨离开的。

　　庄园离京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几乎所有贵女都在望秋山庄住了一晚。她后来也在宴席上见过陈王，但她神情没有丝毫异常。倒是席间，由于陈王的存在，气氛尤为压抑。没受到影响依然谈笑自若的，只有瑞敏县主、施夫人两人。

　　流觞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她纯属一时冲动，把所有的底都透给了陈王，却根本不知道陈王的行事风格。花朝不知小姐为何如此惶然，只得在一旁调笑，却没有明显效果。她也就渐渐噤了声。

　　到曲府不久，便有人来通报，李太医来了。流觞精神一凛，深吸了一口气，道：“有请。”

　　李太医一如之前那般温和。发觉曲水不再，他神情丝毫不变，一如之前那样为流觞诊治完毕，方才问道：“不知那位小姐去了何处？”

　　“他回家了。”流觞简简单单地答道。

　　皇上和李太医都不清楚曲水来处，也没有问过。这样简单的回答，反而是最为稳妥的。

　　李太医略显诧异，但果然没有追问。开了药，他道：“曲大小姐，您这身子需要长期调养，不说鄙人另有公干，若是长期由我一男子为小姐诊治，恐有损小姐清誉。”

　　流觞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李太医道：“皇上的意思是，令尊忠于君主，品行高洁，出于对臣子的体恤，皇上会另外派医女时刻为小姐调养。”

　　流觞：“多谢皇上恩典，但是实在不必。”

　　当然不可能同意。她可不想养一个可能的眼线在身边。况且，皇上专门派个人，这待遇，她可享受不起。

　　她不通政事，但私下的传闻还是听说过一点的。若是皇上与陈王真的有嫌隙，她接受了这个医女，陈王万一怀疑她和皇上有什么“阴谋”……

　　毕竟曲水还在外面。

　　而此刻，曲水已经知道了流觞犯的蠢。

　　她先是无奈地捂了下脸，而后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她了。”

　　系统：“喵。”

　　曲水：“你还有脸喵！流觞打算开口的时候为什么不通知我！”

　　系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时候我被你扔在路边晒太阳，热晕了喵。”

　　曲水：“……我错了。”

　　系统从箩筐里跳出来的时候，一身漂亮的长毛几乎被烫了卷儿，脸臭得仿佛烧焦了。更惨的是，农户家可没什么善待小动物的规矩，加上粮食有限，直接把系统赶去捉老鼠了。系统跟着曲水跑了一天，连一口饭都没吃上。

　　曲水：你一只猫吃什么饭？

　　系统：那也不吃老鼠！

　　于是气鼓鼓的系统喵直接跑到屋外蹲了一天，直到早上才回来。农妇的儿子倒是很喜欢系统喵，然而这个年龄的孩子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折腾。一番下来，系统再次生无可恋地上了房。

　　和农妇打听清了这个小村的情况，曲水坚持留了点铜板，离开了此处。

　　她离开曲府前以及基本弄明白了这个时代的基本行政管理制度。重点是农村基层。一路上她又打听了不少，但不得不说，她还是有点迷糊。

　　她没有打退堂鼓。但她得承认，她没什么能够拿到户籍的把握。

　　借口已经想好。这个村子本就历史不长，基本都是前些年逃难的人组成，对外人的接受度很高。但即便如此，她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跑来“买”户籍还是容易令人生疑。她的借口是，她是一个外地黑户，随父母来京城投奔亲戚，但路上父母双亡，亲戚也不肯收留，只好就近找个地方安身。没有户籍不好办事，只能先求人办一个。

　　即使是现代，黑户也不少见。

　　这个故事并不高明，加上曲水对这个时代缺乏了解，细节上的漏洞不少。但这个时代信息闭塞，加上曲水还算不错的演技与姣好的容貌，里正很快就相信了。

　　当然，不是里正同意了就能办成的。他只是个基层，只负责调查上报。也就是说，县令那边还需要他替曲水打点。

　　他乐呵呵地收了曲水用来上下打点的银子——因为曲水为了圆谎自称不算宽裕，他并没有收多少——上下看了曲水几眼。曲水后退两步，行了个礼，正要离开，却被他叫住了。

　　“丫头，”里正笑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一个人孤苦无依的，要不要让我家那口子替你相看相看？”

　　“多谢里正好意，”曲水道，“父母刚刚亡故，流氏不愿嫁人。”

　　流姓十分罕见，里正刚开始以为曲水姓刘。被纠正后，他对这个闻所未闻的姓氏啧啧称奇。

　　这个里正，人似乎还不错。

　　里正找人帮曲水找到了一个空置的小房子。房子不大，而且脏乱。正是农忙的时候，没人有空帮忙收拾。好在曲水本就没打算久住，很快便收拾出了一间能住的屋子。

　　她早就打算好了，先解决户籍问题，住段日子就借口那家亲戚良心发现，离开这里。

　　收拾好已经是午饭时间了。里正给了点米，她正打算随便做点什么填填肚子，便见一群人领着一堆东西往这边走来。尚且诧异，她们已经进了屋。领头的就是昨日收留了她一晚的农妇。再看她们手上，居然有菜有扫帚有柴火，看样子，菜是刚摘的。

　　曲水还没开口，农妇就先说开了：“流娘子，里正告诉我们啦，你以后就是我们村的人了。”

　　“村里难得有人来，居然还是这么漂亮一姑娘。”

　　“这些菜拿着吃，不够来找我们要，别客气。”

　　“昨天实在太累了，没给你好好做点菜，真是不好意思啊。”

　　曲水还没招呼过来，几个人已经拿了扫帚抹布散开了，几个人提了水桶去帮她打水，剩下的人进了厨房生火做饭。曲水连忙道：“各位妈妈不忙，麦子还没收完呢，我自己收拾就好，你们还是回去吧。”

　　昨夜收留她的孟氏从厨房露出个头，笑道：“客气个啥，都是从你这日子过来的！”

　　曲水的良心有点痛。她只好跟着进了厨房，给孟氏打打下手。

　　饭很快做好了，人一多，房子收拾起来也快。正要留这些女人们吃饭，她们又一窝蜂地走了，留曲水一个人对着她们的背影发蒙。

　　系统慢悠悠地跳上餐桌，伸爪一拍碗：“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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