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花

　　曲水：呵呵。

　　要是变成狗或者大一点的猫还有点用，变成一只比手大不了多少的奶猫？

　　除了卖萌还能干什么？

　　当然，看这样子，以后应该就不会被系统听到心理活动了。这倒是好事。

　　“当然，我只是个系统，以后职责以外的内容基本不会回应，所以平时你们把我当一只普通猫养就好喵。放心，我什么都吃。”系统面无表情地道。曲水与流觞盯着毛球上不断抖动的胡子，面面相觑。

　　接下来，无论曲水怎么揉捏，系统真的没有再说话。

　　天色渐晚。曲水感到自己的肚子已经悄悄开始抗议。流觞已经忘了刚刚的经历，正戳着系统玩得开心，苍白的面容上带着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清澈欢悦。曲水没有古代人看天色辨时辰的能力，把地支翻过来覆过去背了好几遍也猜不出现在的大概时辰，只得讷讷开口：“流觞？”

　　流觞动作一顿，抬头看她，面上带着尚未褪去的欣悦：“怎么了，曲水？”

　　曲水微笑：“会有人来送饭吗？我……我稍微有点饿了。”

　　流觞一怔，居然露出了赧然的神色，仿佛没有考虑到曲水的需求是自己的过错一般：“抱歉，我马上叫人送来。还是要请您回避一下……”

　　曲水爽朗一笑，道：“流觞，我们如今的状况，简直就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妹嘛。姐妹之间，这么客气做什么。”

　　边说，她边暗暗吐槽自己的无耻——明明是寄人篱下，这么一说倒和对方有求于她似的。但显然，流觞完全不会想到这方面。她只是释然地回以一个腼腆的微笑：“您……你说得对。”

　　目送她走开，曲水立刻缩进隐蔽处。片刻后，属于两个人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流觞和一个丫鬟走了进来。丫鬟打开食盒，从其中取出几道菜摆好。流觞将她打发走，转身笑着招呼曲水。

　　只有一副碗筷。曲水尚在踌躇，流觞已经将碗推到了她面前。曲水抬头看她，流觞笑道：“我向来胃口不好，你先吃。”

　　曲水皱了皱眉，突然觉得自己不是那么饿了。她搓了搓下巴，看了看寥寥几道极为简单、冰凉凉的菜式，含笑叹了口气：“之前被系统岔开，我忘了问你的情况……但我想，我大概能猜到了。”

　　周围的摆设并不算简陋，甚至很有格调，只是隐约能看出，不少物件都十分陈旧。譬如流觞身上明显不太合身、洗得发白的衣物，譬如这些缺了角的碗碟。加上之前那个无礼丫鬟的那句“大小姐”……

　　曲水问：“哎，小流觞，你应该是嫡出之女吧？而且，是长女。你的生母，是不是……过世了？”

　　流觞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是，你怎么知道？”

　　曲水看着她纤细的手腕，面上依然含笑，心中却只是叹了口气：“她走了几年了？现在的曲夫人是续弦？”

　　流觞并没有露出太多忧伤的神色——曲水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位病弱的小姐足够坚强——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亡母已仙去两年。”

　　曲水奇道：“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妻子死后也该守孝。这么说来，令尊续弦不过一年，你应当……不会被磋磨至此吧？”

　　流觞赧然，却也不在乎曲水说话直接，只是低声道：“如今的母亲，原本是父亲侧室。父亲为了将她以正妻之名娶入，可花费了不小的心思。此事牵涉良多，日后我再慢慢说与你听。”

　　曲水了然。

　　如果不是确信流觞这姑娘真的是傻白甜，曲水也不会说得如此直接。这样也好，与这样的人相处轻松自在，也不必担心被自己人背后捅刀。

　　尽管二人相貌完全相同，但将她们区分开来并不是难事。流觞并不爱笑，也不善交际，与人交谈时总是双目躲闪，言语行动也恪守礼数、规规矩矩。且她面色泛着苍白，身材略显瘦弱，举止宛如弱柳扶风，颇具古典美人的娇弱美感。

　　曲水则截然不同。她几乎无一刻不笑，笑容慵懒随性，偏偏一双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锐利，行事言谈颇为不羁。她很健康，面上泛着健康的浅粉，身材纤细，气质颇为矛盾。

　　饭菜本来就已经凉了，再放就更不能入口了。曲水考虑了片刻，拿起筷子，咽下了一口冰冷坚硬的米饭。

　　她实在是饿得狠了，一时间风卷残云，以还算优雅的姿态将一桌味道不敢恭维的冷菜纳入腹中，而后满足地饮下了流觞递来的茶水。补足了体力，她才再次含笑开口：“流觞，我的存在，你再怎么瞒，也瞒不过身边亲近的下人的。”

　　流觞点头。这一点，她当然明白。

　　“刚才的那个丫鬟，我们可以放心。”流觞道，“她叫花朝，是我生母留下的。”

　　曲水：“哦？只有她一个？”

　　流觞微微叹了口气：“还有个姓李的嬷嬷，但不在我院里。娘亲留下的人被母亲清出了不少，剩下的我也不好贸然试探。”她转身走向床铺，在其中翻找了半晌，拿出了一个造型简单、毫不起眼的匣子。她将其放在桌子上打开，曲水不由一怔——竟是些看着就十分贵重的珠宝金银！

　　“这些东西，我死死捂在手里两年了，”流觞深吸了一口气，“不到万无一失的时候……我不敢把它们用出去。”

　　曲水看着她盖好匣子，重新将其藏起，伸手揉着系统喵的毛，忍不住低笑出声。

　　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啊。

　　原本以为真是个不通俗世的病弱娇花，没想到，其实是个外表柔弱的青葱树苗。虽然因为受困深闺、见识有限，她还是过分单纯，也毫无实践经验，但不得不说……潜力巨大啊。

　　她完全可以用这些东西改善这两年的生活，至少不会成为现在这副穷酸模样。但她选择了隐忍不发，将手中筹码留到以后充作翻身之资。

　　更重要的是，她是真的信任她。

　　被人信任，始终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其实我的生活也没你想得那么糟，”流觞重新露出温和的微笑，“母亲只敢私下里克扣，但还不敢真的让我丧命。我好歹还是吃得饱穿得暖的，用药也还充裕……”

　　曲水看了看天色，扬起唇角，打断了她的自我安慰：“已经不早了，你也该弄点东西吃了。厨房在哪里？”

　　“欸？”

　　……

　　曲水抚了抚发髻，颇有几分不习惯。好在她的头发留得比较长，梳这种古代发髻还算能看。

　　出门前，流觞叫来了花朝帮忙打掩护。尽管惊讶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花朝还是迅速恢复了冷静。她将流觞冷清的小院巡视过一遍，确定只有她们三人在，便带着流觞和曲水来到了小厨房。

　　小院中其他的下人早就走的走、偷懒的偷懒。厨子做完了晚饭就走了，厨房里空空荡荡。花朝自小也是娇养大的，并不会做菜，更遑论流觞。

　　厨房里漆黑一片。摸到油灯点上，曲水在米缸里舀出了些许。确认花朝不饿后，她在厨房里摸索了半天，无奈地发现——连根鸡毛都没有。她强行维持着微笑，几近绝望地往外边看了一眼，忽然眼睛一亮，立刻冲出了厨房门。不等流觞和花朝跟上，她已经从屋外菜地种的葱白里摘了一把，兴冲冲地回了屋。

　　厨房外的空地种植了一些蔬菜，但种类、数量并不多，估计是下人随手种上的。不过，聊胜于无。

　　接下来，她手脚麻利地清洗锅内污渍、淘米，再将葱白切去须根及叶、剥去外膜、切成细末。最好还该将米用冷水泡个半小时也就是两刻钟，但时间紧迫，还是算了。

　　在锅中放入水和米，她点燃柴火。随后，她一边关照柴火一边注意着锅内。见水煮沸，她立刻加入葱白及盐，随后调小火焰。

　　初夏已经足够炎热，曲水擦了一把汗。流觞和花朝已经在一旁惊叹了半晌，她只是笑而不语。

　　葱白粥终于熬好了。她将其盛起，放到流觞面前，道：“有些烫，等凉了再喝。材料有限，只能这样了——花朝呢？她去哪了？”

　　“我在这！”少女兴冲冲地冲进厨房，将一只灰白色的猫放在了桌子上，“小姐，您要我找的东西我找着了！”

　　毕竟是来做饭的，二人就没带上系统。后来为了方便，她们决定直接在厨房就餐。还是得把这位小祖宗请过来。

　　流觞笑着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于是，流觞开始安静地喝粥。除了刚开始发出了一声赞叹外，她没有再出声，用餐的姿势极为优雅。花朝和曲水则认认真真围观奶猫一点点优雅地舔食葱白粥。不得不说，系统喵的颜值还是很能打的，至少花朝已经彻底沦为了它外表的奴隶。

　　她做粥的时候，流觞已经大概做了些解释。与系统的协定是保密的，流觞最后还是选择了说谎，并将曲水说成是“娘亲求神明派来的使者”。虽然她真的完全不擅长撒谎，但对她尊敬非常的花朝没有丝毫怀疑。因此，花朝对曲水很是尊敬。

　　自己的手艺，曲水还是有信心的。倒是花朝，她发现流觞居然吃完了一碗粥后大为惊讶，激动地恳求曲水以后多给小姐做些菜，材料包在她身上——以前，小姐总是太过谨慎，数次阻止了花朝替她谋求方便的举动。如今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花朝很是激动。

　　系统也分到了一小碟粥，它举止优雅慵懒地慢慢舔舐。即使如此，最后粥还是剩下了些许。秉承不浪费粮食的原则，最后还是花朝代为解决的。她将两位“小姐”和一只猫送回闺房后才回到厨房收拾，整理完一切又去为两位小姐准备洗漱。

　　这一晚，三人过得有些手忙脚乱，入睡的时间也较平时稍晚。好在流觞的床足够宽敞，曲水与流觞当晚便宿在了一起。系统则安安静静地在床头团成了一团。

　　这一夜的梦境，或许是主仆三人近年最甜蜜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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