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不夜城

　　“你觉得这次，你们能赢吗？”夏梨倚在窗沿上，欣赏着外面的一缕阳光照在手背上。祥和得几乎可以忘掉他们现在的处境。
　　在短短十分钟内，他们就找到了整幢楼里唯一的设备间。算是托了日番谷过目不忘的福，之前他曾经从这地方经过，当然还记得这里不怎么高明的戒备。所谓设备间，地方狭小且充满了各类管道，算是安置在楼内负责整理管道的空间。所以，大概不会有人来。
　　“即使能够拿到名单，就算出动整个待雪的人，也未必能够搞定镜花水月。”日番谷随便找了根管子靠着，目光越过窗户，落到对面的建筑上，“毕竟这里是他们的老巢，而且从市丸带来的情报看来似乎蓝染早有对策。”
　　“嗯，”夏梨点着下颌考虑自己的措辞，“如果我说……一哥他们也有端掉某个□□团伙的打算呢，你肯忍痛割爱一下，把镜花水月让给他么？”
　　“我不希望他们抓了我的人。”
　　“关于这件事，我想，有周旋的余地。不过前提是，我得跟一哥谈一下。”
　　“好。”日番谷扬手，将手机抛给夏梨，“如果不行，就不要泄露行踪。”
　　“要你提醒？”

　　夏梨的手指在按键上拨通那个无比熟悉的号码。短暂等待之后，那边就传来了声音。明明是无时或忘的声音，却偏在这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喂，一哥，我是夏梨。”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随即喧嚣起来。太吵了，夏梨将手机挪远了点。
　　“我需要你的帮助。一哥你听好，我需要的是你的帮助，不是警方的……”
　　“因为这里不是苹果城，不是你们的地盘，所以，最好不要用你们的身份。可以吗？”
　　“我需要你们帮忙对付这里的□□，镜花水月。”
　　“都谁可以来？”
　　“地点是椰子港。Las’ No Jesus夜总会。”
　　“好，你们万事小心。”
　　挂断电话，夏梨将手机还给日番谷。
　　“好极了，现在我们找到帮手了。”
　　从日番谷的这个角度看去，背对窗口逆着光的夏梨尽管看不清面容，却有着无以言说的灿烂。他能够感受到她正在微笑，湮没于背后的一片白亮。
　　“一哥，露琪亚，恋次，石田，茶渡，白哉……一共六个人。每个都值得信任，而且身手了得。”
　　手机在日番谷手里忽然振动起来。是一封简讯。拿到手机就要在第一时间调成振动模式，这已经是他的习惯了。毋庸置疑这绝对是个非常好的习惯。他低头查看简讯，只看了一眼，就面露喜色。
　　“是市丸送来的地址。我们走。”

　　市丸银再不如平时那样懒散行事，他迅捷的步伐穿行于走廊，带起一阵细微的风。他刚刚才把名单的位置告诉日番谷，只因他要确认那附近的安全。市丸银非常清楚，日番谷冬狮郎，尽管身为Master的孙子，却充其量只是个盗贼。
　　而在这个地下世界，不需要犹豫就可以断言的是，盗贼和杀手，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等级。
　　他想，日番谷那家伙，总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双手沾染鲜血吧。所以说，在遇到真正的杀手的时候，那家伙基本上毫无胜算。自己负责解决掉附近的几个埋伏，东西交给那家伙偷，这样就足够了。
　　疾行的市丸银忽然顿住了脚步，捏着下巴露出深思的神色。
　　并不是因为他遇上了什么特殊情况，而是他突然间意识到一件事情。蓝染显然看穿了自己的伎俩，那他会乖乖等着日番谷去偷吗？而且就守卫来讲……也太稀松平常了些？总以为，会碰到至少N0.6那样的人……
　　也就是说，蓝染要将名单转移走了。他有更快的捷径，一定会提前取走名单。
　　那么，在考虑对策之前……

　　“喂喂，是小乱菊么？”
　　“镜花水月。看样子这里需要一些支援呐，对方要行动了。”
　　“只要名单一到手就可以行动了。要快些。”
　　要是等“猎宴”布置好，就会彻底陷入被动了。
　　“放心，一时半刻他不会遇到危险。因为蓝染要留着他的眼睛，亲眼看着待雪土崩瓦解。”
　　我真是……太了解那个人了。
　　“就这样。Bye.”
　　他在讲电话的时候，脑袋里就慢慢勾绘出一个想法，蓝染的想法。当然，市丸银并没有错过乱菊最后的那一句你小心。他只是微微挑起嘴角。他知道如果时机得当，自然会活下来，否则，再小心也是没用的。
　　于是他在下个转角换了个方向，同时给日番谷发去了一个新的地址，并且告诉他，如果名单不在之前的地方，就赶到这个新址——地下一层的VIP室。

　　他用了最快速度赶到地下一层尽头那间写着VIP的屋子。宽敞的象牙白色屋门与其他的房间也没太大差别。从外表看来，唯一的差异大概就是房门旁边的指纹识别系统了。如果自己被认定背叛就不可能再通过这门了。不过这也没什么问题。他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医用口袋，里面放着一张薄膜。这东西是蓝染的指纹。再自然不过，他用蓝染的指纹进了这间屋子。
　　日番谷可能会赶来。所以市丸银用最技术的手段——他早就摸清了指纹识别系统上那些复杂艰深的各色电线的关系与走向——直接短路掉了两根电线。只听“滴”的一声轻响，整个系统就此报废。堂堂的T，不会连这样一扇废门都搞不定的。
　　蓝染是个疑心重重的人，所以，如果他要转移名单，一定会亲自带着它经过这密道的。这地方之所以作为镜花水月的总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条扑朔迷离的密道。因为是港口城市，曾经海盗猖獗，当地人为了躲避海盗的抢掠，建了很庞大的地下工程。后来远离了那种阴暗的日子，这些通道却保留了下来。Las’ No Jesus当初选址的时候，其实是看中了这些地下暗道。一旦进去，就可以选择从无数条出口离开，令人难以追踪。而那些错综复杂的岔路，要是不知情的人走进来，很可能会迷失在这地下迷宫里。不过，只要自己抢下名单交给日番谷，再带着他们逃进密道，估计就万事大吉了。
　　蓝染应该不知道自己对这里的了解程度已经毫不逊于他自己了。
　　如果他想借这里遁逃出去，同样也适用于自己。
　　那个地下通道的机关开启，需要几分钟的时间。一定要掌握好时机。如果开启早了，蓝染带着名单进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如果晚了的话……他一点都不确定自己跟那个男人单打独斗可以撑下多长时间……
　　那个男人的强大，是一丝一毫都疏忽不得的可怕。
　　但自己不能逃避。和待雪的其他人不同，自己从来没有退路。市丸银倚在墙边，带着深深笑意，揣起双手等待蓝染的出现。
　　和过去每一次的等待都相同。
　　和过去每一次的等待都不同。

　　日番谷和夏梨赶到市丸银提供的地点的时候，发觉有些守卫已经被偷偷干掉了。在此刻两人孤军深入的情况下，能替他们出手的只可能是市丸银。
　　夏梨不禁松了口气。还以为会更危险的。
　　日番谷已然开始在屋子里进行搜寻了。冰绿色的眸扫过那个房间的每一处，一切细微的线索，全部可能的手段。他在脑海中思索着不同寻常的地方，一点点分拣筛选。
　　墙上的画引起了他的兴趣。那是只老虎，立在山石上伺机扑下，画得神韵非常。日番谷只是眯起眼睛，盯住那斑纹皮毛上一点略略反常的光芒。是在画面上自然产生的反光。不过就是这么一点，足以证明，那幅画的表面存在不该有的弧度——它覆盖在某件东西上。
　　他走上前去掀起画布。背面墙壁上赫然露出一个暗格样的小门，尽管伪装很好，可锁孔那里稍有突起。正是这一点突起，让遮挡的画布有了一丁点细微的弧度，产生这略有差异的反光。
　　日番谷手里有一段铁丝。所以这个锁根本就不在话下。
　　两人相视一笑，打开暗格，里面竟然是另一把钥匙。
　　手机无声的振动再次从衣袋中传来。日番谷低头检视。是市丸银发来的另一封简讯。上面写，要是找不到名单，就是被转移走了，要赶去另外一个地点。
　　日番谷捏着暗格里的钥匙，目光四下搜索。钥匙又大又沉重，式样古朴，有简约的纹饰，像是开古时候那种宝箱的钥匙。这个房间里，到底有什么，会用到这个钥匙呢？

　　之前日番谷早已仔细观察过这整个房间，目标很自然地锁定在样式有几分复古的暖木沙发上。此刻日番谷重新打量起那几件家具，慢慢走过去。
　　“夏梨，找找有没有钥匙孔之类的。”
　　沙发背面的某块木板似乎是个楔子样的存在，轻而易举就被日番谷拆了开来。露出的，赫然便是一个锁孔。
　　日番谷挑了挑眉。“早知道直接拆掉沙发就好了，这种钥匙对我来讲，有没有都一样。”
　　“喀哒”一声，随着钥匙在锁孔中转动，一小块木板缓缓旋转着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更小的铁制匣子。没有钥匙。事实证明日番谷冬狮郎简直就是天生的□□，夏梨简直要认真思索，怎样的锁到了他手里才能多抵挡几秒钟……
　　果然不出所料，里面空空如也。
　　“那么，”夏梨直起身子来，“也就是说，名单已经被转移走了吧？”
　　日番谷也站起身来，他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好吧，看样子那家伙说对了。我们要动作快点了，去地下一层的VIP室。”

　　“我是不是该褒奖你一下呢，银？”
　　市丸银揣着双手，从藏匿着的角落闪身走了出来。在第一时间就被发现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可惊诧的，他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自己的存在感能弱到被蓝染无视。
　　“哦呀，蓝染大人，这可真是谬赞呐。”
　　“你的身手真是很不错，早知道就可以让你多出去做些任务了。”蓝染的笑容如春风拂面，仿佛是在认真夸奖对面的心腹。
　　与其说敌对，倒更像上下级交流一般的两人相互走近了一些。然而两名当事者都明白，他们踏出的每一步都有着怎样的含义。都试图在找对自己最有利的地方，最能够压制住对方行动的地方。
　　每一个动作都意图清晰，戒备万分。
　　市丸银心知像这样的事情，日番谷冬狮郎是绝对做不出来的。那家伙就算有身为大盗的敏锐，却不可能有身为杀手的觉悟。身边竟然还带着一个女人……所以说……自己能在那两个人之前赶来，真是万幸……另一方面蓝染这个人实在不能掉以轻心。不，应该说……即使自己拼尽全力，也难保能在他手里活下去……
　　蓝染也在思索，自己手中的□□，加上已经上到弹匣里的那一发子弹，总共有八发。还有那把M1907中仅剩的一发子弹。不到十发子弹，想干掉对面这家伙几乎是不可能。没人比他更清楚，市丸银的睿智是无数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瞬息万变，这样的智谋运用在战斗上很可能会迅捷到令人措手不及，一败涂地。他竟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干掉东仙要——除了衣服上的些许划痕，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也只能说明他的实力远在自己的估量之上。都说养虎为患，是否早些做掉他会比较好呢？
　　“嗯，我说了要褒奖你，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他笑开。这笑容看在市丸眼中却是如同藏起千般獠牙的神态安详，山岚将至前的风平浪静。
　　“银，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蓝染从衣袋中掏出一个非常袖珍且精致的铁盒，故意晃了晃，里面传出一点细碎的碰撞声，显然是装着东西的。
　　“这个盒子里就是你想要的东西，在一张微型磁片里。你既然赶到这里，也该知道密道的入口一打开，这张桌子就会从中一分为二。”
　　他走到房间正中的桌子旁，随手揪过书架上的一本书，摆在桌面正中。那里有一道不甚明显的细痕贯穿整张桌子。而后，铁盒就被安安稳稳放到那书的封面之。上市丸银知道，机关开启了之后，就会从这条裂痕开始向两侧滑开，露出下面的入口。而他也知道，赌注就放在这里，蓝染说了游戏就绝不可能是个幌子。盒子里的，是千真万确如假包换的“名单”。
　　但那个温和笑着的男人，仿佛有十成的把握，他不会输。
　　“你知道下面有很多岔路，从这里一下去就是一段滑梯一样的通道，这东西一旦掉下去不一定会滑进哪个岔口。也许要找很久。但问题在于，No.4很快就会派人来这里。想安全而迅速地拿到这个东西再撤退，就一定要抢在他们赶来之前，而且最好是在它掉下去之前就拿到手……但我不单会阻止你拿到它，更会想方设法杀了你。所以你唯一的做法……”蓝染嘴角又挑起几分，眸中却是寒光侵袭，“就是杀了我，对吧？”
　　市丸银站在那里，时间恍若静止。
　　那个人说的句句属实。就好像，这是他一早便安排好的一般。
　　蓝染的手，已缓缓滑向隐蔽的入口开关。
　　吱嘎声层层响起愈演愈烈，从地下传出声音的同时，地面上的这道暗门也已经慢慢开启。紧接着“喀啦”一声轻响，桌子中间的缝隙微微扩大了一点。那本书是一本杂志，尽管书页面积很大，却不够厚实，更何况现在又增加了承重，至多在悬空二分之一的时候就会跌下去。
　　如果真的如蓝染所说No.4会派人前来，那就真的机会渺茫了。
　　所以，一定要杀了他……在铁盒跌落之前。

　　时机对市丸银来讲是千般不利，他本不该提前出手，他也不适合提前出手。可形势所迫，没有时间了，如果他不动手，蓝染会笑眯眯地看着“名单”跌下去。左右是他的地盘，他怎会在乎花点时间去找上一找？更何况，要是帮手来了的话，大家一起找岂不是更方便？
　　所以……市丸银一上来就神枪出鞘，速战速决是唯一的办法。蓝染手中并没有利刃应对……
　　但他手中拿的是枪。
　　凭借过人的反应神经，第一发子弹只是蹭过市丸银的脸侧，生出一片火辣辣的感觉。一道殷红在空中飞散开来。
　　“啧，可惜。”蓝染说得一脉云淡风轻，他侧身避过杀至身前的利刃，转手追着那抹灵动的银色身影就要开第二枪。
　　疾行的脚步声适时传来，在一片静谧中格外刺目。纵然二人全神贯注缠斗在一起，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蓝染分神侧目。是No.4派来的人呢，还是……他动作突然一滞，因为他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日番谷冬狮郎和他的那位女伴。

　　“快抢那本书！”市丸银抢先叫了出来，接着神枪封住了蓝染全部的去路。
　　日番谷神色一凛，电光石火间就已猜到这是怎样一个状况。桌子在缓缓滑动，上面的东西眼见就要落下……
　　被市丸银封住动作无法抢到桌前的蓝染调转枪口，向门口方向扫射。因为不打算杀死那两个人，所以他取胸腹间的位置，几发子弹横贯而出。
　　日番谷眼明手快，其时两人还未踏进房门，他伸手将身边夏梨拽到墙后。紧跟着硝烟四起，振荡墙壁，那几发子弹就在身侧呼啸而过，悉数落空。
　　“快！”眼见裂缝不住扩大。那本杂志已经被铁盒坠得向下沉去。
　　市丸银再顾不上蓝染，转身向铁盒扑去。
　　还有三发子弹，足够了。蓝染笑意更甚，若不是日番谷赶来，估计还不能这么顺利就杀了你。
　　他举枪对准背对自己的市丸银。就在开枪的瞬间，枪口却被生生荡开。是门口的日番谷迅捷如豹，直扑过来格开了那把手枪。很好，又一发子弹被废了，他咬一咬牙。就在他未及恼火的时候，事情发生得太快，就在呼吸一瞬间。原本背对着自己的那个人，竟闪电般折回，银光流转的神枪几乎抵到了自己颈上，冰冷气息滚滚而来。而扑进来要救人的那个却似游鱼般一拧腰，侧身闪去，手伸向了正在跌落的那个铁盒。
　　两人竟在这一刻，同时变更目标让自己的计划落空了！
　　蓝染抬手用□□挡住了神枪锋锐的刃。刀锋划过枪身的金属竟然溅起一道火花，金红的光芒映亮那人如血染尽的双瞳，浑身上下散发出修罗般的戾气，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市丸银。足见动手的那个人有多急于杀死自己。
　　只可惜，你们还是差了一步。
　　蓝染格挡之余，余光盯在入口处的那片漆黑，唇角挑起一抹仿佛得胜的高傲笑容。
　　日番谷的手追向不住下落的铁盒，眼看就要在地面附近捏住铁盒。就在这时，地下入口忽然伸出一只纤纤素手，在日番谷之前灵巧接过。接着就消失于密道中的一片黑暗，快如闪电。
　　这密道之内，竟然还藏着其他人！
　　“快追！”市丸银首先反应过来。
　　日番谷与夏梨立即纵身下跃，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他们只怕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在这个错综复杂的地下迷宫中，稍微晚上那么一线，就再也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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