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归元

　　这张山在这里，那么殷宴呢？莫非，已经先往靖州而去了？
　　苏落桑秀眉一凌，看来，想要再追寻那殷宴，要先制服这个张山了。
　　右手缓缓摸向腰间，张山见她动作，生怕她使出阴招，于是先发制人，举着大刀横劈而来。
　　苏落桑一跃而起，一个前空翻避开刀刃，翻至张山身后，腰间软剑嗖的抽出，扭动着向张山后心刺去。
　　张山也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了，一听身后剑声呼啸，忙蹲身避过，单手旋着起大刀，扫向苏落桑小腿。
　　苏落桑横身跃起，贴着大刀旋身，堪堪避过刀锋，一处衣角在旋转之间被割裂，缓缓飘至地面。
　　这么几个回合下来，两人竟打了个平手，各自受了些小伤。
　　此时，两人站定对峙着，心照不宣地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周身的气氛紧张，鸟雀不敢鸣，树叶不敢动，压迫得让人胸闷。
　　那张山持着大刀，身材魁梧，一脸络腮胡子，嘴角微微下弯，满脸凶相，只站着就令人心颤。
　　苏落桑不愿再浪费时间，正准备出手，张山却忽的爽朗一笑，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道：“女人，你功夫不错，我很欣赏你。”
　　“哦？多谢张统领夸奖了，但是小女子这武艺还是不精啊，制服不了张统领你。”说完这话，一口气没喘完，银剑就直直向张山攻去。
　　不能再拖延了。
　　一把软剑舞得如一条银蛇，在苏落桑手中发挥到了极致。软剑被阳光照得银光熠熠，那薄如蝉翼的铁片，叫人看了脊背一寒。
　　张山心下一惊，却见软剑已到自己的胸口，来不及避让，只得挥出手中大刀，以逼得苏落桑收剑。
　　谁知苏落桑竟没有收剑的趋势，以自己的左肩胛骨迎上那把同她半个身子一般大的大刀。
　　“嗤。”
　　是利器入肉的声音。
　　张山看着自己的刀砍入苏落桑的左肩，而她在这一瞬间，已将手中软剑以内力推出，深深刺进自己的胸口，而后收势，身子一低，那刀虽仍深入她的肩胛骨，但绝不致命。
　　张山瞪大了眼，缓缓低头，胸口的软剑几乎只能看见剑柄。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败在一个女人手上。
　　胸口的液体止不住地往外流，张山支撑不住，终于倒向地面。
　　苏落桑已经收不住势，也倒在地上。肩头火辣辣的疼，每动一下都是深入骨髓的疼痛，苏落桑知道，刀已没入骨中，若不及时医治，日后怕是会有遗症跟随她一辈子。
　　勉强挣扎着坐起，手握上刀柄，深吸一口气，刚想忍痛将大刀拔出，却忽的听见一声呼唤。
　　“阿桑！”
　　苏落桑听这称呼，手不由得抖了抖，心也跟着颤了颤。
　　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人这般唤过她。
　　苏落桑忘记了周遭的一切，缓缓转过头去。
　　视线中，一名男子下了马正疯狂地向她奔来。
　　一身银袍，配以黛色鎏金腰带，身形高大却不显得健硕。头顶象牙白玉冠，这原本温润如玉的颜色，却被他戴出一种刚硬的感觉。
　　男子越跑越近，他的眉眼也渐渐清晰。
　　那蜜色的紧致皮肤映衬着精致的五官，一对浓密的眉长成利剑的模样，其下那双标准的杏眼，比旁人的更锐利些，又不显得凌厉骇人，一只山丘鼻俊俏挺拔，而那唇，竟是从未见过的棱角分明。
　　这脸庞明明是如此的年轻气盛，但他眼中流露出的内敛、沉静却又那般清晰，那般自然，那般不符合他现在应该浮躁的年纪却又和他的五官就这么融合在了一起。
　　这张脸，同小时候的那个少年渐渐重合。
　　而此刻，他眉峰紧蹙，唇线紧绷，清楚地透露着他心底的紧张、担忧。
　　苏落桑张了张嘴，想要唤声“陆沅”，却始终没有勇气。
　　她害怕是自己认错，只是空欢喜一场。更害怕，自己如今的状况被他知晓，会让他白白担忧。
　　“阿桑，你没事吧？”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苏落桑嘴唇忍不住颤了颤。
　　这，分明就是陆三的声音。
　　陆三，就是陆沅！
　　难怪，他忽然来找她。难怪，他拼尽全力救她。
　　那么，他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了，那为何还要来找她，这不论是被南疆人或是北朝朝廷知晓，都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陆沅飞快地检查苏落桑的伤势，苏落桑今日一身碧色薄罗长裙，身上那几条伤口沁出血来，格外鲜明，刺痛着陆沅的眼球。
　　“阿桑，你肩上的刀必须现在拔下来，你忍一忍。”说完，就伸手去握刀柄。
　　谁知苏落桑身子一侧，避开陆沅的手，肩头的疼痛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但她仍强撑道：“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阿桑。”
　　陆沅皱眉，这女人莫非没认出自己？亦或是故意不认自己？不管是什么，她这伤是不能再耽搁了。
　　“好，权且当做是我认错了。但是阿桑，不是，姑娘，”陆沅脸上挂起同陆三一模一样的玩世不恭的笑，凑近苏落桑道：“你说我路遇受伤的美丽女子，又怎么可能忍心见死不救呢？你不要动了，我来给你处理。”
　　苏落桑无言反驳，而伤口不停地流血，她的意识已经不甚清晰，只能任由陆沅动手。
　　用手半搂着那极瘦的女子，拔刀、上药、包扎，一切动作干净而利落，一如当时苏落桑帮他包扎的情景一般。
　　处理完成，才觉怀中女子安静的过分，低头看去，苏落桑纹丝不动，已然昏睡过去。
　　轻轻掀开那层遮挡住她面容的帷纱，就见她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面容竟比南疆一见时更为消瘦，那条鞭痕已经结了疤，嚣张地横亘在她的脸颊。
　　心里像是被揪了一般疼痛，而后却忽的一笑。
　　睡得这般安然，她还是认出自己了吧。
　　小心地避开伤口抱着她起身，她身子轻得让他心中一惊。
　　看来，以后要好好养着她了。
　　翻身上马，让苏落桑坐在自己身前，两手拥着她，正要夹马往靖州城中去，两名黑衣人忽然出现，跪于马前。
　　“属下参见少爷。”
　　陆沅皱眉，看见他们颈部隐隐露出的“元”字，心下疑惑：元卫？他们为何在此？
　　“你们是哪一队的人？”
　　“启禀少爷，我二人是十一大人派来保护这位小姐的。”
　　陆沅危险地眯了眯眼，沉声道：“保护？那你们说说，为何她伤成这样？”
　　那两人见陆沅已显怒意，将身子伏得更低，急道：“少爷息怒，这位小姐不愿我们跟随，十一大人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现身。”
　　陆沅皱眉，心下细细想了想，他元卫的确应该小心些，苏落桑是拓跋煊盯上的人，去南疆走过一遭，若元卫同南疆人打了交道，那可白白添了许多麻烦。
　　“好，那你们且说说，这位小姐为何受伤，与她一战的人又是谁。”
　　两名元卫粗略说了说墨州事件的经过，陆沅看着自己身前的女人又是一笑。
　　这女人，还是这般，表面冷冰冰的，其实心比任何人都软。
　　陆沅低头看见苏落桑腰间的令牌，伸手解下，抛给那两个元卫，“你们两个，拿着令牌去召集靖州的元卫，暗中搜寻殷宴，一旦发现，送回墨州，不得伤其性命。还有，若是遇着那个叫槿儿的丫头，把她带到我们在靖州所设的客栈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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