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小师妹

　　他偏头错身躲开攻击时，鼻尖又嗅到了一阵冷香。

　　“是你！”殷怜猛地收剑回身，转头看向仪笙。

　　仪笙还是圣主时，殷怜作为五大魔君之一，经常出入瑶台，面向仪笙汇报事务。他心思细腻，对她身上的香气最为敏锐，往常等候在瑶台殿外时，他总能最先发现仪笙的行踪。

　　这是被认出来了？

　　红色鲛绡纱将仪笙的脸面挡了个严实，唯余一双眼睛露出来，望向他时，眼神冷如寒冰。

　　仪笙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殷怜的修为在她之上，现下杀人灭口显然是不行的。如今唯有趁他还未多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她立时折身后退，扬起手中符咒燃烧剩下的黑灰撒向殷怜面门，在他侧头闭眼躲避时，转身撤退，一边高呼道:“师兄，救我！”

　　在前方御剑的陆怀泽立刻回身，伸手一捞，揽住仪笙的腰身扣在自己怀中，随后灵力满注，一掌震开殷怜探向仪笙肩膀的手，加快速度御剑向东，往赤炼谷的方向赶去。

　　两人背影转瞬远去，殷怜伸手抓了个空，五指缓缓收拢，手背青筋暴起。他的脸上沾满黑灰，脸色看不出喜怒，侧头看向身边下属，冷声道:“都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给我追！

　　殷怜现在是魔族圣主，仪笙一日不死，他便一日不得心安。四处寻觅无果，没想到这人竟然自己送上了门。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眼神阴狠，手指轻捻，指尖灵蝶展翅，翩翩飞向空中。

　　风声呼啸，陆怀泽将仪笙护在身前，拧眉问道:“刚才那个魔族，你们以前认识？”

　　他见过殷怜画像，知道此人是魔君，且长年居于魔域水云间内，极少露面。因此见殷怜一副与仪笙熟识的模样，陆怀泽不禁心生疑惑。

　　“见过。”仪笙精神紧绷，斟酌思量再三才接着道:“之前与师兄说过的，追杀我的魔族弟子便是刚才那人的手下，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我……”她仿佛不愿回想一般，语气低沉道:“我当时险些命丧他手，还好爹爹留给我的寒霜剑在紧急关头救了我一命。”

　　“他是魔域五大魔君中最为阴毒狠厉的一个。”陆怀泽抿唇，神色凝重地叮嘱她，“此人最是睚眦必报，你先前竟然能从他手中逃脱，为了面子，他也会想方设法捉住你。”他扣在仪笙腰间的胳膊不自觉地紧了紧，“日后你若是独自一人遇见他，万万不可莽撞行事，保命最重要，明白吗？”

　　仪笙: ！师兄越来越好骗了！

　　她怕再说下去会引起陆怀泽的怀疑，于是顺着他的话用力点了点头，保证道:“打不过就跑，我记得的！”

　　二人风驰电掣一般赶到了赤炼谷，经过谷中弟子层层通传，半刻钟后，平仓才姗姗来迟。他身着蓝色长衫，袖口绣着金边兰，文质彬彬的君子模样，拱手客套行礼道:“不知怀泽君前来，有失远迎，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他袖口宽大，手抬起来时往下滑了一截，露出手腕处狰狞的疤痕来。仪笙目光滑过，眼睛不由眯了眯。

　　当初围攻她，趁机剜掉她手心火的人中，手腕也有这么个疤痕，就连疤痕一旁的黑痣都生得一模一样。她绝对不会认错！

　　仪笙低下头，掩饰眼里涌动的情绪。

　　“本就是我们唐突叨扰，还望道友莫要怪罪才好。”陆怀泽垂首低眉，声音温和。“我们猎到开了灵智的朱厌，原想送来赤谷，怎料途中被魔族的人发现，一路跟着追了过来！”

　　平仓神情微动，手上邀请的动作顿了一瞬，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稍弯的身子慢慢直起来，面上忧心忡忡地道:“既如此，还是赶紧通知合虚宗的好！魔族素来难缠，我赤炼谷都是丹修，在炼丹房里摸爬滚打惯了，若两方对战，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道友不必担忧，魔族是追我而来。”陆怀泽轻轻握住仪笙的肩膀，将她向前轻推了下，“我定然会将他们拦在谷外，不会波及赤炼谷道友分毫，只是我放心不下师妹，还望道友照看一二，等会儿我便回来接她。”

　　“师兄……”仪笙惊愕，回头看他，伸手拽住他衣袖，“殷怜最是心狠手辣，太危险了，我要跟你一起！”

　　“听话。”陆怀泽拂开她的手，又超平仓一拱手，“我这便去，麻烦道友了！”

　　“怀泽君……”平仓应声，拦在仪笙身前，挡住她的视线。“请尽管放心！”

　　玄灵剑化作一道流光，载着陆怀泽向谷外飞去。

　　“合虚道友，里面请。”平仓转回身，指着门口笑着道，“我向怀泽君承诺过，要好好照看你。”

　　仪笙站在原地，没有动。心想:他早早就和殷怜勾结在一起，现下很有可能已经得到了殷怜的消息，设下了陷阱，守谷待她。若是进了这门，自己无异于羊入虎口。

　　“道友好意我心领了。”仪笙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染上七分焦急，“但是师兄孤身一人前去对付魔族，我实在放心不下。”

　　“怀泽君修为高超，道友无需担心。”见仪笙不动，平仓眉头稍皱即逝，安抚道:“你安心待在这里，等怀泽君回来，对他来讲便是最好的。”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兄涉险，而自己却苟安在此处。”寒霜剑铮鸣，仪笙灵力全开，迅速撑起防护结界，身形如风转眼消失在平仓面前。

　　“告~~辞~~”几息后，空中才传来仪笙清脆的声音。一同出现的还有只轻盈斑斓的灵蝶，呼扇着翅膀，翩翩落入他指间，化作一张信笺。

　　平仓在空谷的回响声中站立良久，脸色凝重。他收到殷怜传来的消息，得知刚刚放走之人很有可能就是魔族圣主，悔不当初！

　　“来人。”他吩咐道。

　　几个身着蓝色弟子服的人从一旁蹿出，跪地听令。

　　“无论用何种手段也得给我捉住刚才那人！”平仓挥袖转身，垂头思索片刻，抛给下首弟子一青色瓷瓶，改口道:“此药无色无味，涂在刀锋上，活捉不成便结果了她！你们几个见机行事，万不可暴露身份。”

　　“遵命。”一众蓝衣弟子低头齐声道，随后快速起身，向仪笙离开的方向追去。

　　……

　　赤炼谷十里开外的某处峡谷，草木茵茵，浮云遮眼，一派生机勃发的景象。

　　此处险峻峡谷是通往赤炼谷的必经之地，通道狭窄，仅容两三人并排通过。两旁高山遮掩，抬头望去，只能看到高山相依留下的一道缝隙，便被命名为一线天。

　　陆怀泽单手持剑立于峡谷前，周身灵力翻腾，赤金光芒大盛。他的脚边已经堆积了不少魔族的尸体，鲜红的血液渗进松软的地面，血腥味渐渐飘散开。

　　魔族前锋尽数被斩于玄灵剑下，殷怜再沉不住气，飞身上前，准备会一会陆怀泽。

　　殷怜取下缠在腰间的魔骨鞭，凌空劈开遮挡视线的金芒。他拇指轻轻按在骨鞭上，灵力源源不断传入，原本乖顺蛰伏的倒刺瞬间竖了起来，鞭身霎时泛起红光。他扬鞭攻上前，高声道:“交出与你一起的那个女子，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做梦！”陆怀泽勾唇冷笑一声，举剑横挡，锋利的剑刃和长鞭上的倒刺碰撞在一起，灵力相冲，金色和红色的光柱交缠着直冲入云霄。

　　强烈的剑气震飞了埋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魔族们，强烈的灵气波动则导致一线天两旁高山上的巨石不断坠落，砸了晕头转向的魔族们一个措手不及。

　　合虚剑招看起来和缓没什么攻击力，实则处处暗藏杀机。殷怜起初并未将陆怀泽放在眼里，论修为，明显他更胜一筹，直到玄灵剑划破了他的脸颊，他才正视起陆怀泽。

　　他抬手擦掉脸颊上冒出来的血珠，看着陆怀泽的眼神犹如盯着猎物的恶狼，“本来打算放你一马，可你偏要凑上来找死！”

　　陆怀泽侧头，用神识感知殷怜的位置，闻言回道:“何以见得？”话音落，他身后金光更甚，修为迅速提升至与殷怜同等阶位。

　　他传承了老宗主的一身灵力，平日在宗门内尚且需要压制境界，以免让其他人看端倪，猜出宗主已然陨落。今日在这险峰窄谷内，没了顾忌，新仇旧恨齐涌上心头，陆怀泽恨不得立刻就将殷怜这豢养阘非与朱厌的魔头碎尸万段。

　　仪笙赶到时，陆怀泽已经杀红了眼，手起剑落，面对前赴后继扑上来的魔族，犹如砍瓜切菜一般，毫不留情。

　　殷怜到底不敌，受了伤，胸口被玄灵洞穿，赤红的血液染湿了衣袍。他捂着胸口站在一群魔侍后方，见到仪笙时，脚尖不由向她的方向移了半步，这是做魔君时留下的习惯，见到圣主总是不由自主地第一个迎上去。

　　然而仪笙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便转向了另一侧的陆怀泽。

　　“师兄，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仪笙依旧蒙着面，她挥剑震开眼前挡路碍事的魔族，扶住陆怀泽的臂弯，焦急地问。

　　“无事！”陆怀泽嘴上这么说，然而他额头红印闪烁不定，代表他滋生了心魔且这心魔还极其不稳定。

　　“既然你来了，那便乖乖随我回魔域去。”殷怜靠在一块两人高的巨石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仪笙，伸手缓慢抚摸着魔骨鞭，威胁道:“否则，我便杀了这剑修，或者……日后屠了他满门。”

　　“就凭你？”陆怀泽将仪笙挡在身后，展臂完全护住她，嘲讽道:“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别说满门了，你就是想杀了我，也得先养好伤吧？”

　　殷怜这人最是记仇，仪笙怕陆怀泽激怒他，让殷怜说出什么不利于她的话来，立刻接话道:“我不就杀了你几个手下，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地一直追着我不放吗？”

　　殷怜: ？！

　　他尚未反应过来仪笙话里的意思，便被身侧偷袭之人凌空一掌拍得飞了出去，撞在枯木上才停下。

　　“你想动她，得先问过我！”沈南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头发蓬乱，锦袍变得破破烂烂，十分勉强地披在身上。他收了掌，面无表情地看向殷怜。

　　“可恶！”殷怜撑着地面爬起来，没忍住喷出一口血来。他本就因为大意被陆怀泽所伤，眼前的沈南星修为又高深莫测，况且仪笙也不是个好惹的，几番权衡，殷怜咬牙憋着一股气，对着手下存活的为数不多的魔族道:“听我命令，大家都撤。”

　　殷怜从没受过这种气，指着仪笙的手都气得发抖，临走还不忘放狠话，“咱们走着瞧！”

　　“别追。”仪笙拦住陆怀泽，输入灵力压制他的心魔，“咱们还有要事在身，耽搁不得。”

　　“没事吧？”沈南星走过来，拧眉道:“如今魔族实在太嚣张，朱厌这等凶兽都敢豢养！”

　　“此事事关重大，必须立刻赶回去，告知各门派，共同商议对策。”陆怀泽揉了揉眉心，脸色不太好看。忽而想起什么，看了仪笙一眼，“不是说让你乖乖待在赤炼谷，等我回去接你的吗？”

　　“我放心不下你。”仪笙抿了抿唇，解释道:“再说，朱厌还没交给赤炼谷呢，我、我追过来提醒你一下。”

　　几人返回赤炼谷，途中要经过一方密林。蓝衣弟子们安静地埋伏在此处，等待时机，好将仪笙活捉。实在不行，就用那淬可毒的刀结果了她。

　　然而一同出现的有三个人，其中两个修为太高，埋伏的人一看毫无胜算，见他们往赤炼谷方向去，几人干脆利落地打道回府，急忙禀告此事。

　　“怀泽君当真英勇善战。”平仓假装惊喜，接下装在法器里的朱厌后，极力挽留陆怀泽一行人，让他们等待一日，看能不能研究出解朱厌之毒的法子。

　　“如此便叨扰了。”陆怀泽还未应声，仪笙便越过他跟平仓回了话。她轻轻拽了下陆怀泽的衣袖，传音道:“师兄，我们暂且不急着赶路，你还是先好好调息半日吧！你修为境界突升，还是需要好好稳定一下。”

　　“好。”陆怀泽感知到了自己生了心魔，跟着领路的弟子到了客房后，便让同房间的沈南星护法，自己打坐安抚心魔。

　　仪笙住在隔壁房间，白日里养足了精神。夜间便盘腿在床上打坐，因此有人往房间里放迷烟时，她第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夜风习习，西边客房紧闭的窗户忽然打开一条缝，紧接着有个麻袋被推了出来，窗外的人伸手接住，起身几步越上屋顶，朝东奔去。

　　仪笙被人扛在肩头，颠得厉害，很是难受。还好只一会儿，便被放在了地上，他听到那人道:“人带来了，请代谷主过目。”

　　袋口被解开，有光照过来。仪笙闭紧了眼，一动不动，任人打量。

　　见她昏迷不醒，手脚都被束缚着，动弹不得，平仓终于松了口气，笑道:“干的不错！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得擅自入内！”

　　屋内很快只剩平仓与仪笙两人，他转身取出一漆黑的方盒，将里头盛放的掌心火缓慢移入炼丹炉内。他嘴角带着笑，想象着等会儿便能将仪笙的灵力尽数抽出炼化成丹药，这笑意便怎么也止不住。

　　温柔明亮的火光照得室内通亮，仪笙睁开眼，发现自己处于一间摆满了药罐的密室里。她坐直身体，冲平仓喊了句:“喂，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你醒了？”平仓不慌不忙地网药炉里添加着灵草，头也不回地道:“我劝你别做无谓的挣扎，没用！也别指望那两个修士来救你，堂堂魔族之主还需要修士搭救，传出去岂不荒唐？”

　　“看来你都知道？”仪笙脚腕扭了扭，绳子自动断成两截。她从麻袋里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缓步朝他走去，“那我便留不得你了！”

　　“笑话！你中了我赤炼谷的迷烟，没个三五个时辰，根本动……！”平仓得意地回头，剩下的话却生生卡在了嗓子里。

　　他低头，发现自己的胸口插着一把弯刀，刀柄被仪笙握在手中。她抬眉，冲平仓轻轻笑起来，“疼吗？”

　　“看你模样，似乎是不疼！”仪笙手中弯刀猛地向右旋转，平仓在那瞬间仿佛听见了自己心脏被搅碎的声音。他疼的五官扭曲，伸手死死抓住仪笙的胳膊，膝盖发软，整个人往地上滑。“来、来人……”

　　他的声音若不乐闻，仪笙贴近他耳边，低声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还不怕死地凑上来，那我就成全你！”弯刀抽出，鲜血喷溅，仪笙躲开，那血溅在炉子上，药炉里的火光更加明亮。

　　仪笙扔了滴血的弯刀，伸手在空中虚虚一握，药炉里四处乱窜的掌心火便乖乖飞回了她的手心。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小东西，有没有想我？”

　　火苗蹭了蹭她的指尖，接着又绕着她飞了一圈，十分欢快的模样。

　　仪笙将掌心火收进纳戒，换上准备好的夜行服离开密室，一路安全地回到房间，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和盘问。

　　心情愉悦地推开房门，却见陆怀泽坐在她屋内的圆桌旁。听到响动后，朝她“看”过来，他眉头深锁，嗓音沉沉地问:“这么晚，你去了哪里？”

　　仪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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