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后 广州的生活

　　有时候人真的很害怕清醒，尤其像现在。
　　梁心颐刚起了个大早，人还坐在床上呢，底下三个室友已经严阵以待坐在椅子上等她下来了。
　　“怎么大家都在啊？”梁心颐掀起蚊帐用夹子夹好，然后慢吞吞地爬下来。
　　唐云飞率先开口：“听说被何嘉鑫摆了一道，是不是？”
　　“嗯。”梁心颐愕然。
　　“你说你平时忙得要死要活的，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威严？声誉？地位梁心颐，你搞清楚没有，这里是学校不是社会上的大公司，那些什么部长、社长不如狗屎，小孩子过家家游戏而已，对你以后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好好复习你那些高等数学和大学物理。”
　　唐云飞说得起劲，手臂两袖子都卷了起来，翘着二郎腿，两手抱在胸前：“你知不知道你在我们班里名声很坏，男生都说你是女强人，很强势，不敢靠近你。”
　　“我没有呀。”梁心颐把目光投向另外两个康金韵和陈树娟求助。
　　“看她们也没用，她们是隔壁班的。你站好看着我。”唐云飞弯下腰从电脑桌下拿出一盒新会陈皮，“你看，这是你之前帮你补习那个大师兄，你暗恋那个大师兄，上星期回家给我带来的，我只是打电话跟他约会过一次。我说什么来着，男人都喜欢吃软的，喜欢温柔的女生，他的前女友就是做秘书部部长。”
　　梁心颐却突然明白了另一件事，李坚强为什么坚持留在秘书部当部长：“我现在真是彻底没有了方向，做什么都不对，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改变呀，头发太贴，衣服搭配太难看，还有，减肥。你们说是不是？”唐云飞一眼扫过去，康金韵和陈树娟立刻头如捣蒜。
　　“我没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哪能学你挥钱如土。”
　　“衣服我借你行了吗？弄头发的钱，省省还是可以有的，是不是？快点刷牙洗脸换衣服，我现在马上陪你去烫。”
　　“啊？别～你男朋友待会找不到你，看见我俩在一起，又会被他说你搞同性恋。”
　　“所以呀，趁他还没睡醒之前，我们马上出去。”
　　宿舍其余仨人满脸都是黑线。
　　“行啦，别说我了。我到隔壁去找人借洗发廊优惠卡，梁心颐快点去你厕所！”
　　等唐云飞走开，康金韵和陈树娟才松懈下来，她们一人一句安慰梁心颐说：“云飞是为你好，但不一定全对的，你要听从自己内心的选择。”
　　“是啊，什么女强人不讨男生喜欢，明明是他们没本事泡到你嘛。”
　　梁心颐背靠床下的电脑书桌，两手撑住桌沿，想了想，“我现在好像做什么都是错，感觉快要失去自我了，连出门穿哪件衣服要问人，做作业，明明是道很简单的高数题，我就是不相信自己会做，一定要抄别人的，或者是答案。”
　　“梁心颐，别这样。”康金韵见梁心颐两眼泪水汪汪的，实在听不下去了，“唐云飞的话不是真理，你看她交往那些男生，个个奇葩得不得了。是，我们常常让着她，但不因为我们怕她啊。我们四人住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娇惯的性格，我们是改变不了，相互忍让一下四年眨眼过去了，何况她本质不坏。总之，你没必要样样顺从她的意愿去规范你自己。”
　　“嗯。”梁心颐抹掉脸上的泪痕，向他们笑笑说，“我知道了。”
　　转身，正对阳台的门外空气灰蒙蒙的，影入梁心颐眼里，投在心头上形成了一股低气压，她径直走到洗手台前，再没心思顾及乘风扬起边角的睡裙，是否会让楼下刚经过的男生窥见底下春光乍泄。
　　打开水头龙，递过漱口盅，接水，然后拿牙刷放进去搅拌，倒水换一盅，挤牙膏，刷牙。在这一连贯动作中，梁心颐的心一直默默在说这样一番道理：口上答应康金韵好了，千万不要当真，梁心颐你没法跟她们一样，她们除了朋友，还有男朋友，你呢？唯一不离开你的，只有唐云飞，她教你做作业，帮你做实验，维护你不被班里的男生欺负等等，好多好多。她对你恩重如山，你寄生在她身上而活。
　　梁心颐两手掌并拢接过水龙头流出的水，扑在自己脸上，打湿了再点上五点洗面奶，从下而上由里向外打圈抹开。
　　一分钟后，冲洗干净。
　　清醒了。
　　“还没搞好呀，都几点了，慢吞吞。”唐云飞踢着拖鞋推门进来。
　　“涂上护肤品就OK啦，今天我穿什么衣服啊？”梁心颐又恢复日常任由唐云飞摆布的洋娃娃，而且是心甘情愿，感恩戴德的。
　　“随便吧，你又不是去约会。”
　　但唐云飞还是很负责任陪梁心颐一起坐公车到市区烫头发，只是梁心颐的头发刚上药水，唐云飞的男朋友就打电话过来了。
　　唐云飞急忙地跑到发廊外面，梁心颐透过诺大的落地玻璃窗，清晰看见她边说话边点头哈腰的姿势，想必是嗲声嗲气地在赔礼道歉了，她见过唐云飞在男朋友面前的熊样。
　　有时候，梁心颐蛮心疼她的，也不明白那么优秀的女孩子，怎么会接二连三喜欢上奇葩的渣男，不简单因为近视吧，总觉得她患得是白内障。
　　唐云飞说了半天电话，才回来，刚进门就松了一口气。
　　梁心颐猜到她又要先回去了，不等她开口，直接跟她说：“他叫你回去是吧？”
　　“哇！你猜到啦？”唐云飞连忙赔笑说。
　　“拜托，根本不需要用脑好不好。行，你先回去吧，烫头发时间还长，你自己一个也无聊。”
　　“嗯～对不起，亲爱的，谢谢你理解我啊。他说我不打招呼偷偷跟你出来不开心，要我去城西中路打包叉烧饭回校给他，和他一起吃午饭，没办法咯。”
　　“什么？！还要你跑去帮他打饭，快去吧、快去吧！”
　　唐云飞隔空亲她一下说：“我到隔壁打包个咖喱鱼蛋给你，免得坐着不能动饿着，乖。”
　　梁心颐接受她的赔礼。说来她早就习惯了会被她中途抛弃的行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并不会太伤心，就算是发生在第一次的时候，她也只是静静目送她离开，像今天一样。
　　所以，后来梁心颐回想大学时光和唐云飞在一起的日子，感觉好像跟唐云飞恋爱过一样。便原谅了她男朋友成天怀疑她们同性恋的这回事了。
　　梁心颐烫好头发已经到下午四点了，随便在街上买了个汉堡就等公车回校了，一个人也没心情闲逛，最主要是没钱。
　　坐上写有学校名字的10路公车，唐云飞的电话踩着点来了，“喂，亲爱的，头发弄得怎样？”
　　“嗯，还可以吧。我现在坐公车回去，20分钟后你就可以在学校门口看到我啦。”
　　“真哒！干嘛那么快回来，不去逛逛你的歌莉娅？不买也试穿几件拍个照回来嘛？”
　　“噢，对噢！人没钱的时候都特别背。”
　　“好啦好啦，我在学校等你啊！”
　　梁心颐倚靠拦在车窗前一条横杠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突然加速倒退的风景，其中瞥见站在候车亭的一个女生远远看见男朋友出现，而快速向他奔跑起来
　　“噢，我又忘了，我在拍拖那回事。”梁心颐打开手机“一周恋爱”APP，刚好收到活动方发来的任务卡：根据你自己的口味推荐对方晚餐吃什么。
　　梁心颐下意识看了下手中的汉堡包，心想，总不可能推荐他吃饭堂烧□□？转头继续观光路经的商铺，寿司！梁心颐心神向往已久的元气寿司店从窗外一飞而过，于是，她在手机键盘上敲下几行小字：我喜欢吃寿司，推荐你去元气寿司店会不会太普通？没办法，这相对我来说，已经好高档了，我根本没有多余的钱请我朋友一起去吃顿寿司。价格那么贵，应该不难吃吧，诚意推荐。
　　走走停停，公车行驶了将近25分钟后终于到达了校门口。车还在拐弯靠边，校门口外的候车亭已经挤爆了一群人，个个都站起来往路边靠。
　　梁心颐好不容易从等车的人群外沿挤出去，真是一阵零乱。她徒手梳理一下刚刚烫好的头发，边走在树荫校道下，打电话给唐云飞：“喂，亲爱的，我回来啦！”
　　“在哪？吃过晚饭没？”
　　“刚下车，在校门口，你呢？跟你男朋友在一起呀？”
　　“还用问吗？想撇开他都不行，粘得很，要不帮你打个饭吧，都这么晚了，等一下你到来都没东西好吃的了。”
　　梁心颐还没发话呢，电话里头立刻响起一把男声，“还说你们不是同性恋，妈的，她吃不吃饭关你屁事啊！你还要不要跟我出逛街呀，你不去，我回宿舍打机！”
　　“郭浩明，你有病吧！”唐云飞拿开手机吼他。
　　梁心颐听到郭浩明走开的脚步声，连忙大声说：“喂，不用啦，我走快几步就到，你们玩去吧。”
　　“对不起啊，他有病。”电话瞬间挂了。
　　梁心颐收好手机入袋，长叹一声，每个人都遇上自己的魔障吧，骄傲如唐云飞，摆在男朋友面前也卑微像尘土。
　　“梁心颐！”
　　是李超。经过昨晚的事情，梁心颐已经一天没有关心过学生工作的事了。
　　“李超，”梁心颐叫他名字时候有点生涩，“什么事吗？”
　　“你今天发型很好看，刚烫的吧，昨晚好像没什么印象。”李超不着急回答她的话，顾左右而言其他。
　　“谢谢。是今天烫的。有什么事吗？”梁心颐提醒他。
　　“噢，是这样。今晚受工商学院话剧社邀请去看话剧，算是一次交流学习吧，我希望今晚你有空来观看。”
　　“怎么去，我没去过耶。”
　　“我们包两台面包车，等下6点在第一饭堂门口集合。”
　　“没问题，”梁心颐拿出手机看看时间，离出发还有半个小时，“吃饭后，我就在那等吧。”
　　“嗯，就这样。拜拜！”
　　“拜拜！”
　　两人面对面挥手再见，中了枪糖衣炮弹的梁心颐此刻轻飘飘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是有多久没闻过男人香，梁心颐内心忍不住自嘲，“苏生，我真的很想念你。”梁心颐45度抬头仰望，对着即将入夜的天空轻声说。
　　在大学两年里，每次触景生情她都自然而然地念及苏生的名字，她很怀念中学六年元气满满，自信爽朗的自己。她执意把一切美好归功于苏生的爱护。她宁愿相信自己落魄是因为缺乏爱。
　　爱了就会活过来了，她经常用这番话去说服自己，跟一些不怎样的男生尝试交往。为期大多一个星期，深入程度只能到手，一牵即破，实在是太恶心了。
　　想到这，梁心颐忽然对今晚有所期待，随便吃几口饭就回宿舍换衣服去了。在楼下，梁心颐撞见刚从女生宿舍出来的唐云飞。
　　“太好看了，梁心颐，真好看。”
　　“我今晚参加话剧社交流会。”梁心颐开心告诉她。
　　“联谊吧？什么交流，假惺惺。”唐云飞揶揄她，“还回来干什么，换衣服？”
　　“是。”说穿梁心颐的小心思，害她红了脸。
　　“穿那套外面白衬衫，里面搭一件黑色打底的。”
　　“好。”
　　两人心领神会，贼贼地掩脸偷笑。
　　“你准备去哪？你男朋友，还生气呀？”梁心颐首先恢复正常。
　　“管他呢，我老乡他们今晚请吃宵夜，因为恋爱，我已经很久没跟他们联系了，这次一定要去。”
　　她知道唐云飞在赌气。
　　“你几点出发，还不快点回去换衣服。”唐云飞提醒她。
　　“噢，对噢。快迟到了。”
　　梁心颐匆忙跟唐云飞分手，换衣服，直奔第一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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