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来自地狱

　　钉子本来不愿意走，但是顾正承诺马上就会让卢西亚出来，她才跟着齐零出去了。
　　顾正则沿着卢西亚的提示，绕到了那堵墙的背后，与隔壁屋子的墙壁紧挨着，中间隔着一条窄窄的排水沟。
　　“爆破力不会把墙震塌吧？”顾正看了看安装微型炸单的位置。
　　“我只担心炸不开。”卢西亚少有地笑了一下，两人默契地退开，卢西亚按下了□□，砖石飞溅，但范围很小，墙被炸开一个碗状的洞，估计有五十公分的直径，已经可以看到张小白的后背，以及捆在他背上的计时器了，还剩三分钟。
　　“精准，你先撤。”顾正快速拍了一下卢西亚的肩。
　　“老大，你会拆炸弹吗？”
　　顾正已经钻过了洞口，头也不回地说：“设局的人就是等着我来拆，所以，应该就是剪哪条的问题了。”
　　果然，计时器背后有两条线连接到炸单的盒子里，一红一蓝，明显到生怕顾正看不懂。
　　“你快跟钉子他们汇合，这交给我，”顾正在裤腿上摸了一把手心里的汗，站起来把张小白脸上的胶布撕开，“一红一蓝，你选。”
　　张小白看着顾正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丝笑：“老大，你怎么不走？剪哪条你说了算，要是爆了，我就只能下辈子再跟你当兄弟了……就是没人孝敬我妈了……”
　　“一定要活着出去孝敬你妈。”顾正拍拍他的肩，深吸了一口气，蹲在地上，看着计时器，还有两分钟。
　　到底会是哪条？还是说两条都不对？顾正握着钳子，看着时间一刻不停地流逝，他甚至生出了一种想法，自己的灵魂能不能被齐零回收？
　　没有时间了，随便选吧，顾正钳住红色那条线，他看到张小白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要是剪错了，就对不住了啊……”顾正自言自语了一句，脑子里反而异常平静，仿佛剪下的不过是衣服上的一根线头。

　　“突发新闻：我市北部一居民区发生不明原因爆炸，目前尚不知人员伤亡情况，警方已赶往现场调查……”
　　那天，当地人的新闻客户端几乎都弹出了这条消息，短暂议论以后，就被其他纷至沓来的信息淹没了，也没有人再想起。
　　但是顾正记得，那种真切的把命运握在手里的感觉，让人既兴奋又畏惧。
　　“咖啡。”齐零把装咖啡的陶瓷杯在顾正脸上贴了一下，温热的触感让他感觉重回人间，但眼前这个人竟然又是掌管地狱的冥王，这种反差让顾正笑了出来。
　　“笑什么？”齐零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此刻他们已经回到了后巷的基地里，离爆炸事件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
　　“没什么，”顾正喝了一口咖啡，抬头正好看到段可进来了，“怎么样？”
　　“都安排好了，明天一早举行葬礼。”
　　“他妈妈那边呢？”顾正想起上次去张小白家，他妈拉着顾正的手聊得没完，完全透露出对儿子的骄傲。
　　“我给她看了视频，老太太哭得一塌糊涂，不过毕竟是两代警察家属了，很快就缓过来了，应该不会有问题。”
　　顾正点点头，歪在沙发里出神，对方这招围魏救赵可以说大获全胜，就在他们去营救黎青的时候，高辉不顾反对，将兰波放了出去，虽然限制了他的出入境自由，但是像兰波这样的人，搞不好早就准备了几套身份，真的要走谁又能察觉呢？
　　还有那条可以混淆视听的变色龙，以受害者身份传达光明天教义的苏雅梅，以及隐藏在黑暗最深处的那只手，无一不让顾正感觉如履薄冰。
　　“至少黎青应该是安全的。”齐零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低声说道。
　　“是，这也是唯一的好消息了，”顾正把杯子放下，坐起来搓了搓脸，“是时候重振旗鼓了，可乐哥，通知所有人，一小时后开会，我们需要一个新计划。”
　　“好。”段可点头去通知其他人了。
　　“还有一个小时，你睡会儿吧。”齐零伸手把顾正按回了沙发里，他已经至少二十四个小时没合眼了，精神极度紧绷。
　　顾正顺势拉住齐零的手，把脸贴上去动也不动：“没事，你让我充会儿电。”
　　齐零就这样伸着手任顾正拉着，看着他的头顶竟然生出了一根耀眼的白发，想去摸又停住了，因为冥王之力，也许自己是不会老的，但是顾正会生老病死，几十年对人类来说已经很漫长，等顾正走了，自己应该如何面对未知的漫长岁月？
　　“怎么了？”顾正察觉到了齐零一瞬间的僵硬，抬起头来问道。
　　“没什么，你长白头发了。”齐零若无其事地捋了一下顾正的头发。
　　没想到顾正一下跳起来，到处找镜子没找到，只好跑进茶水间，在储物柜玻璃上左右看：“不会吧？我还年轻啊，在哪儿呢？哎，这就是家族遗传，我二叔说我爸也是二十多岁……”
　　顾正突然没了声，齐零也有点不知所措，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对茶水间里喊：“过来我帮你拔了。”
　　过了片刻，顾正才从茶水间里出来，把自己扔进沙发里：“把我头发剃了吧。”
　　“我可没那手艺，”齐零绕到他身后，仔细去找那根白头发的踪迹，“拔了啊。”
　　“嘶……”顾正揉了揉头皮。
　　“你看看。”齐零把一根晶莹透亮的头发递给到眼前。
　　顾正接过来对着灯光看了看，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小声说：“现在总觉得自己就是个罪恶的继承人，撒旦的儿子……”
　　“撒旦有没有儿子我不知道，不过罪恶的继承人这种设定，和我好像挺般配的。”齐零勾了勾他的下巴，笑嘻嘻地说。
　　“承蒙不弃。”顾正低头假装要去咬齐零的手，两个人正在闹腾，飞鸟回来了。
　　“顾桑，你没事吧？”飞鸟去护送顾卫国，听说了爆炸事件也不敢跟顾卫国说顾正牵涉其中。
　　“没事，你们都顺利吧？”
　　“有事早就跟你汇报了，我把顾市长送回家了，老爷子也安排了暗哨，应该没问题的。”
　　“辛苦你了。”

　　半个小时以后，人都到齐了，连孙荷都来了。
　　顾正快速地把现在情况梳理了一遍，并且在白板上圈出了两个核心人物，一个是靳薄云，另一个是个问号。
　　他用白板笔敲了敲那个问号，沉声道：“经过近期的事件，我现在怀疑这个人就是多年前失踪了的生物医学家顾卫东。”
　　所有人，除了齐零，都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
　　顾正看在眼里，继续说：“你们不用惊讶，你们都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包括我二婶黎青现在可能也被他绑架了，他还是研究埃卡病毒的专家，所以接下来我会跟执行长报告，由他决定我是不是需要在这起案件中回避，如果我需要回避，那么再由十一处重新任命行动指挥。”
　　“老大……”
　　“顾桑……”
　　“你们别紧张，我就算不在十一处，也不会放弃追查的。”
　　“谁要放弃啊？”视频电话突然接入了，能有这种自动接入权限的人只有欧阳肃，果然他的脸出现在了墙面的投影上。
　　“执行长，正要跟您汇报……”顾正站直对欧阳肃说。
　　欧阳肃摇摇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需要回避，现在不是搞内部分化的时候，情况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得多。”
　　会议室里只剩下起伏的呼吸声，都在静静等着欧阳肃的话。
　　“我们有可靠的分析，光明天接下来会有大动作，”欧阳肃顿了顿，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屏幕，上面是一张世界地图，上面分布了很多红色圆点，大小不一，“这是我们整合了其他国家安全部门的信息，发现光明天在世界各地都有渗透，并且近来活动频繁，似乎已经无惧被注意，所以我们认为他们即将发动决战，而如果这个武器是埃卡病毒的话，后果显而易见。”
　　顾正沉声道：“埃卡病毒如果以这些教徒为载体进行传播，那没有任何办法。”
　　欧阳肃点点头：“美国那边已经在加紧研究解毒剂和疫苗，但从上次肖然手中截获的病毒样本来看，埃卡病毒已经被改造了，解毒剂研究的难度很大，所以我们也要抓紧时间抓出幕后黑手。”
　　顾正沉默了，齐零抬头看了欧阳肃一眼，欧阳肃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即便顾卫东是背后主使，但要让顾正以命相搏去抓捕他，甚至消灭他，并不是一个容易迈过的心理障碍。
　　顾正感觉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只能苦笑：“你们都别这么看着我，事到如今，我不会因为谁的身份而放弃追查，何况我也想当面问他，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虽然我也不知道顾卫东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是我劝你，也许不知道会比较好，真相往往是最丑陋的。”欧阳肃的眼睛里闪着年长者历练世事后的微光。
　　“不，我一定要知道原因，如果我能活到那天，执行长，请您部署吧。”顾正站起来，敬了个礼。
　　“好，这次的行动名为‘诸神的黄昏’，”欧阳肃看大家都面露囧色，意味深长地看了齐零一眼，“齐老板，拜托了。”
　　齐零回以一笑：“我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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