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来自地狱

　　童乐明显很震惊，脸上浮起羞赧的不自然。
　　顾正面不改色地问道：“谁虐待谁？”
　　“林文森让杨柳虐待自己，比如，”薛晓曼吸了口气，“让杨柳用鞭子抽他……”
　　顾正点点头：“明白了，林文森我们会去查的，我再确认一个问题，你和杨柳、林文森之间不存在情感纠葛，对么？”
　　薛晓曼瞪大了眼睛：“你怀疑是我？我怎么可能杀杨柳，我……”话没说完，薛晓曼情绪已经激动得哽住了。
　　“我只是例行询问，你不要激动，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可能会不定时找你们了解一些情况，所以两位近期暂时不要离开本市了，协助我们调查，好吗？”顾正口气温和但是不容拒绝。
　　张小白张罗着让两人在口供上签字按手印，顾正的手机上孙荷的消息来了：尸检报告出来了一部分，你要不要回来看看？
　　我带派出所的人一起来吧，毕竟案子还没有移交。顾正飞快地回复着消息，一边叫张小白：“咱们回市局，孙老师有线索了。
　　张小白答应着“好”，跑到接待大厅的自动贩售机买了两罐速溶咖啡饮料，递给顾正一罐：“顾队，喝点吧，提提神。”
　　顾正皱了皱鼻子，好像很嫌弃的样子，用两根手指拎过咖啡：“谢谢，不过这玩意儿真的不怎么好喝。”
　　张小白不好意思地笑笑，两人往外走，童乐突然追了出来，有点怯怯地叫住顾正：“顾队长，我想问个事情可以吗？”
　　“你说。“顾正喝了一口速溶咖啡，脸上的表情立刻僵硬了。
　　童乐舔了舔嘴唇：“您能告诉我，杨柳的尸体在哪儿发现的吗？“
　　顾正盯着童乐，朝他走过来，童乐这才发现顾正比他还高了几公分，虽然自己已经是标准一米八了。
　　“你想说什么？“
　　童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又问了一遍：“杨柳的尸体，是在哪儿发现的？“
　　“天仙湖。“顾正毫不迟疑地说道，反正明天消息都会传得满天飞。
　　“湖边？“童乐瞬间觉得有股凉意从后背窜上来，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顾正静静地看着他的反应，然后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此时童乐的脑海中不断出现齐零的脸，以及他漫不经心说出来的那句：水边找过了么。

　　顾正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师大了，白天的商业街没有晚上那么热闹，但是人也很多，让顾正怀疑现在的学生是不是都不用上课。
　　刚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顾正时常晚上开着车到处闲逛，走遍了角角落落，找到了不少好吃的地方和优秀的咖啡馆。停车场已经满了，他只好把车停在了街边，又摸了个警灯出来放在了车顶，免得被同行误伤。
　　按照童乐的描述，顾正找到了那个巷子，很窄，略破旧但还算干净，巷口的小餐馆还没开门，斜对面就是那家书舍：2370。
　　现在这些文艺青年都起些什么莫名其妙的名字。顾正撇撇嘴，昨晚几乎没睡觉，凌晨回家洗了个澡，想冲杯咖啡，发现装豆子的桶竟然空了，只能无比焦躁地出门了。
　　顾正准备敲门，门竟然先开了，一个瘦高的青年站在门后，头发有点自然卷，长到了肩膀，五官深邃得像混血，有只黑猫从他脚边伸出头看着顾正。
　　顾正习惯性地笑了一下，去摸警官证，却忽然闻到屋里飘出一阵咖啡的馥郁香气，顿时心情好了很多。
　　”你好，我叫顾正，市刑警队的，您就是齐零？“顾正把”能给我来杯咖啡么“咽了回去。
　　但对方好像很淡定，把门完全打开让他进去：“我还以为是外卖，请进吧。”
　　顾正摸摸下巴，进了书舍，整个房间都弥散着咖啡的香气，这对顾正来说太享受了，但是他还没忘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我有一些事情想跟您了解一下，可以么？“顾正把录音笔放在柜台上，这是规定，也是习惯。
　　“请讲。“齐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好像很满意的样子。
　　顾正微笑着，脑子全是“放下那杯咖啡，让我来！”
　　“昨天，也就是9月20日，下午三点到晚上十一点之间，你在哪儿，在干什么？
　　“在店里，我是这间店的看门人，还能干什么？“黑猫跳上了柜台，好奇地闻了闻录音笔。
　　“有人可以证明吗？“
　　齐零想了想：“店里客人很少，不过那里有监控。”齐零指了指天花板的角落里那个圆形的监控设备。
　　“如果你不相信我自己设置的监控，“齐零站起来，往门口走，顾正拿着录音笔也跟了上去，“那个应该可以。”
　　齐零指了指巷子口那个天网的摄像头，从角度来看，应该可以完全监控这间书店的进出人员。
　　顾正又摸了摸下巴，刚想问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出入口，这时，一台电瓶车飞驰过来，后座载着蓝色的保温箱，穿着同色系工装的外卖小哥喊了一声：“2370，外卖！”齐零冲他招招手。
　　“祝您用餐愉快！”外卖小哥又飞快地骑车走了。
　　齐零拎着外卖回到柜台前，开始拆包装，散发出一阵烤吐司加培根的味道，这好像是最近很火的那家肉蛋吐司，顾正觉得自己更饿了，快点问完去吃早餐吧。
　　“你认识师大的童乐吧？“
　　齐零咬了一口吐司点点头：”他有时候来买书。“
　　“昨天他来的时候，曾经告诉你他的一个同学失踪了，“顾正停了一下，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然后你问他‘水边找过了没有’，是不是有这回事？”
　　“有啊。“齐零回答得毫不迟疑。
　　顾正突然俯下身，隔着柜台逼近齐零：“你怎么知道人在水边呢？“
　　齐零丝毫不慌地放下食物，与顾正对视：“我如果说我看得见，你会相信么？”
　　顾正突然就笑了：“我还真信，我会去查天网，另外你的身份证，我需要检查一下。”
　　齐零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从柜台抽屉里拿出身份证，按在顾正面前。
　　顾正拿过来拍了张照，很随意地问道：“你是本地人？那你家人呢？”
　　齐零面无表情地答道：“死了。”
　　“怎么死的？”顾正看着他。
　　“地震。“齐零说了两个字，就继续吃他的肉蛋吐司。
　　顾正一天以内听到两次提起那场地震，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只把身份证递回去。
　　“好了，今天先这样吧，“顾正把录音笔从黑猫爪下拿过来，关掉，“咖啡煮得不错，要是你真的跟这些事情没关系，我倒是希望有机会能喝一杯。”
　　齐零没理他，也没送他，躲在柜台后面自顾自地吃东西。
　　顾正也不觉得尴尬，要是脸皮不够厚，也干不了警察这行了。他回头看了看2370书舍的牌子，确实有点意思，伸了个懒腰，心想终于可以去吃顿早午餐了。
　　可惜手还没落下来，手机就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名字。
　　他叹了口气，把电话接起来，用一种很虚弱的口气“喂”了一声。
　　那边倒是中气十足：“顾正，你在哪儿？马上来我办公室！“
　　”局长，我昨晚……不太舒服，现在还没到单位……“
　　“那你赶紧来吧，有任务！”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顾正当然知道是什么任务，恨不得现在就给他二叔打电话让他放过自己，但是最后还是作罢，这个案子里现在有些挺有趣的人，还是可以办一办的。
　　于是他吹着口哨在步行街找了一个煎饼摊，让老板来个全套，边吃边往市局赶。
　　高辉的局长办公室里已经坐了两个人，顾正一把推门进去的时候高局长一脸不爽地把脸从案卷后面移出来盯着他。
　　顾正赶紧退出去，把门带上，然后轻轻地敲了三下，可以说很有礼貌了。
　　“进来。“高辉的声音非常威严浑厚，有时候顾正觉得他当年没有去当播音主持太可惜了。
　　顾正再次推开门，站得笔直地大声报告：“局长好，刑侦队顾正报告！“
　　“坐。”
　　一边沙发上的孙荷用嘴型说了两个字：戏精。
　　沙发坐着的另一个人则是大学城派出所的副所长，分管刑事案件的田黎。
　　“顾队，又见面了。”田所站起来跟顾正打了个招呼。
　　“见过面了？“高局长戴着眼镜，瞟了瞟他们。
　　“是，昨晚见过了。“顾正不得不说实话，跟田所笑笑。
　　“那就好，来简单说说情况吧，天仙湖的抛尸案，市里高度重视，要求市刑侦队马上接手，顾正，你来负责，大学城派出所配合你调查，“高局长晃了晃手里的案卷，“死者，女……”
　　“死亡时间推断在昨天19点到21点之间，死亡原因是溺水窒息，无毒物反应，无抵抗伤。“顾正接着高局的话把法医鉴定书上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你看过了？”高局长摘下眼镜丢在桌上。
　　“昨晚看的。“顾正嘟囔着，孙荷在旁边想笑不敢笑。
　　高局瞪了他一眼，又把眼镜戴上：“你了解案情最好，赶紧去吧，限时破案。“
　　”又限时？这次限多久？“顾正生无可恋地站起来。
　　“十天。“高局从眼镜上方看着他。
　　“那真是太好了，”顾正一脸假笑，“走吧，两位，我请你们上我办公室喝咖啡，我们沟通一下案情先。”
　　“还是上我那喝吧，”孙荷把局长桌上的案卷拿起来递给顾正，“我那材料多。”
　　田所长一脸不明所以，望着顾正和高局难以言说的表情，似乎这个法医科很不简单，可能不是该去的地方，忙咳了一声：“要不上我们所里，办案的同志都在，大家一起汇总下信息？“
　　孙荷转过头来，轻启红唇一笑：“田所长，我们这的规矩，尸体在谁手上，就听谁的，不然你来验尸？”
　　田所求助一般地望着顾正，后者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视死如归地跟着孙荷走了，田所只能跟高局打了个招呼，也跟了上去。
　　十分钟后，顾正和田所就被一人塞了一杯绿色的糊状液体。孙荷一口喝完了自己手里那杯，很热情地招呼两人：“快喝，最适合秋天这种燥热的天气了。”
　　顾正有点颤抖地问她：“孙老师，这里面都是什么啊？”
　　“有荷叶、苦瓜、柠檬和牛油果，是不是很丰富？快喝吧，喝完说正事。”
　　“好的，”顾正举杯跟田所手里的杯子碰了碰，“干杯，友谊地久天长。”说完便捏住鼻子把东西灌了下去，然后立马喝了一大口矿泉水，表情依然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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