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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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窗把吵闹的声音阻隔在外，里面，是一片安静的空间。
　　陈灏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窗外游走的街区景致。刚才那个年龄不大的女孩，跳出来问自己的那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自作主张把头发剪了”？
　　他轻轻放下车窗，攥成拳的手抵在唇下，银白色的腕表折射着阳光，熠熠生辉。
　　有人跳出来喊他宇文成都不奇怪，奇怪的是紧接着的那句话。想到这儿，他把目光从车窗外收了回来。
　　“Paul，返回去。”
　　司机把车又返回了刚才那家酒店门口。而那个张扬着叫他宇文成都的女孩，早已不见了踪影。
　　陈灏勋走下了车，明厉的阳光让他觉得刺眼。他环视着四周，叹息里带着些许气馁和不甘。
　　他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迅速找到一个名字，拨了过去。

　　电话的另一端，是一个冷锐的女音：
　　“陈先生？什么事？”
　　“宇文成都……可能已经复活了。”

　　电话那端的女人，此时正坐在太平洋公司最中心的办公室里，听到陈灏勋的话立刻从那张舒适的红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亲眼见到了？他在哪儿？”
　　“李阳，你别急。”陈灏勋叹了口气，把事情经过全部说给了她。
　　“你是说，等你返回去，她已经不在那里了？”李阳紧紧锁着眉头，“那个女孩儿多大年龄？”
　　“十……六七岁吧。”陈灏勋记得不太清晰，“但如果我再见到那个女孩，一定能认出她。”
　　李阳举着手机，默默沉思片刻，讲道：
　　“就从那个女孩儿入手。最近你常留意着那一带，见到她，立刻通知我。我猜测，如果宇文成都真的复活，很可能就是被那个女孩收留了。一定要把宇文成都找到，我要亲眼见证他的复活。”
　　“我明白。”
　　听到陈灏勋的答复，李阳的表情才舒缓下来，她挨着电话的唇角微微勾起。“灏勋，谢谢你。”
　　“该说谢字的人是我。”

　　两句真挚的客套语，结束了这一通电话。
　　李阳缓缓坐回到沙发上，细细思索着方才陈灏勋描述的每一个场景。那个女孩绝不会没来由地说出“剪头发”那句话。可人海茫茫，又要到哪儿去找她？
　　即使办公室内开放着空调，李阳依旧觉得有些闷，她把脖子上的项圈微微调了调位置。桌上的咖啡香味飘散，旁边是手下刚送来的关于校园恐怖剧的剪辑方案。自己刚刚带剧组离开那个城市，眼下陈灏勋出差途中就在那里发现了宇文成都的踪迹。
　　她慢慢端起那只咖啡杯小酌一口，浓郁香醇的味道似乎更催化了她的某种念头——
　　重回那里，寻找宇文成都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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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轮？”
　　陆林九站在那家主题餐厅门前，仰头念着店名。
　　“欢迎光临。”一个顶着清代旗头的女服务员为他们打开门。
　　这间餐厅还真是蛮有意思，修饰得如同皇家宫廷一般，不过相对电视剧里的布置倒是简陋了点。来来往往尽是梳着长辫子的服务生，那一句“菜来喽~”颇具腔调。陆林九瞬间喜欢上这里。
　　“是这样，我们店的特色就是：依照朝代的顺序，从里到外布局的，就像树木的年轮一样，越往外的越年轻。最中心的隔间是秦朝，之后往外一层是汉朝，以此类推，隋、唐、宋、元、明、清。每一个隔间都是按照对应的朝代风格来装修的，我们老板是个历史控，这些安排都是他的创意。”旗头妹向两位介绍道。
　　“我们去隋朝那间吃饭吧！”陆林九提议。
　　宇文成都似乎并没有那么兴奋，脸上像是蒙了一层死灰。
　　“这边请。”
　　每层之间都是由竹篱或屏风来分隔开的，这种古香古色、别具一格的餐厅还真是罕见。一路走来，“朝代”的更替清晰可辨。明代的锦衣卫服务生；元代的青花瓷餐具；宋代的那间活像清明上河图的一角；唐代那格的包间里还隐约飘出客人们唱《新贵妃醉酒》的声音……
　　看着周围这些“朝代”的演变，宇文成都的神色稍显沉重和伤感。
　　“刚才我们走过的那些都是大隋之后的朝代吗？”他忍不住开口问陆林九，声音沉闷如钟。
　　陆林九理解他的难过，却又不知该如何宽慰他切身入骨的亡国之痛。只得说：
　　“毕竟过去一千多年了，江山易主也是正常的，谁又能夸下海口江山永驻呢？”
　　宇文成都沉默不语。
　　“到了。”旗头妹推开一扇竹门。
　　相对别的隔间，这里不是很宽敞，旁边有戴着金色面具翩翩起舞的女生们，古琴之声荡涤耳边。“这个隔间的风格比较混杂，从魏晋南北朝一直到隋朝都含括在内，因为隋朝比较短命所以囊括的多了些……”
　　“咳——”
　　陆林九狠狠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旗头妹的叙述。
　　妹子把菜单转交给一旁戴金面具的女服务生。
　　“这里人好少。”陆林九环顾周围的空桌椅说道。
　　“是啊，这要看每个朝代的“粉丝”是多是少了。汉、唐隔间的客人是最多的，其次是清朝。”面具妹说着看向宇文成都，“一开始看这位先生留着长发，我还以为是我们这儿的服务生呢，原来是客人，真不好意思。”
　　说着她把两盘小菜递上桌。
　　陆林九听到她的话，又看了看舞台上那些翩翩起舞的女生，顿时灵光一现——如果宇文成都来这家餐厅当个模特，是不是毫无违和感？
　　“小姐姐，你觉得……他在你们这儿当个服务员怎么样？”陆林九指着宇文成都问。
　　面具妹噗嗤一笑：“不知是不是开玩笑，如果不是的话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当然，还要听我们经理的主意。”
　　“好，我无异议。”宇文成都很爽快地答应着，又转头对陆林九道：“虽说是自欺欺人，但若能触景生情，略寄思愁，我心足矣。”
　　面具妹没听懂两位客人在打什么哑谜，尴尬一乐，转身去叫经理了。
　　经理见到宇文成都非常满意，正巧，这层隔间是以北齐的兰陵王入阵曲为背景的，多得是戴着面具起舞的年轻女郎，唯独缺一位男主角兰陵王。
　　兰陵王称得上是北齐名将，和宇文成都的性质倒是很合，他来时穿的那身金甲正好也能派上用场了。北齐和隋年头也近，现如今，宇文成都终于又能穿上他征战时的衣服，守护在“大隋”的疆域，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很快，宇文成都去将那身铠甲取了回来。
　　当众装扮好，戴上经理为他准备的金面具，一种融洽的韵律在餐厅里渲染开来。有目共睹，他是多么适合兰陵王这个角色，在陆林九眼中，他仿佛又变回了剧中那个金闪闪的少年。她替他高兴，也为他心疼，心疼他那隐藏在面具下面的神情，像是他乡遇故知的欣喜和物是人非的低落，两种情绪的融合。
　　看他再次穿上铠甲，陆林九才恍惚意识到，此时的他，比银幕中她认识的那个宇文成都更真实，更饱满，更有血有肉。他活生生的样子，比屏幕里那个由电子光波和胶片颗粒组成的宇文成都，感觉起来更亲切。
　　她察觉到自己对这个异次元来客，已不再是原有的痴迷。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满意很激动，显然，宇文成都的面试很成功。这一份工作不需要大打出手，避免了一定的危险；脸上遮着面具，被人认出来的几率也大大降低。这份差事，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
　　从明天起，他就可以来年轮餐厅上班了。想不到简单的一顿饭，竟成了无心插柳。陆林九心里松了口气，工作稳定了，有了收入，他，应该不会再走了吧？

　　离开餐厅的时候，天色已泛了暗青。
　　欣喜中谁都没有注意到隔间角落里，那位只要了一盘虾片的客人，紧随着宇文成都和陆林九，也走出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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