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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油桃
12.
眼见人都快走光了，江望远才背上了书包。
梁川赶紧噼里啪啦地把东西往书包里一塞，跟着他出了教室，一直走到了停车棚。
停车棚里孤零零地一辆破旧自行车，车身满是铁锈，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
没错，那就是江望远的“爱骑”。
江望远打开车锁，直起身来看梁川：“你不回家吗？”
梁川：“啊？回，回啊。”
江望远：“我们不顺路。”
梁川“我知道啊。”
江望远“那为什么等我。”
被问到这个，梁川有些小扭捏，因为他想要问的是江望远脖子上的伤。
可他不知道江望远有没有把他当做朋友，他这样贸贸然去问，会不会显得多管闲事。
只好话头一转：“嗯....就问问你，之前在医院答应给我补课的事，还算不算数。”
江望远面上平静如常，手指却悄悄地攥紧了书包的背带：“算。”
梁川犹豫着，到底要不要问出口：“嗯...还有...”
江望远：“还有什么？”
犹豫再三梁川还是没能问出口，只好摇了摇头，又露出没心没肺的笑来：“没事，那明天见。”
第二天最后的一节自习课，梁川照例抄完了江望远的作业，看着他从书包里拿出本书来。
正是当年那本《包法利夫人》。
奇怪，江望远不是早就看完这本书了么？而且，这书不是早就被梁川偷偷拿走了吗？现在还放在他书桌的抽屉里。
等等，难不成江望远这么喜欢这本书？又去买了一册回来重温？
梁川正纳闷江望远为什么要把看过的书再看一遍，就见他把那本书推到了自己面前。
哦？
梁川斜眼偷看江望远，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看来，那本书果然是留给梁川的，他没偷错啊。
他凑到江望远耳边，眼露狡黠，悄悄说：“喂，江望远，你初中时该不会以为，我那天是真想知道这书写的什么才去找你的吧？”
江望远转头看他，没有说话。
梁川抿着嘴不好意思地耸了耸眉，目光转到别处：“我那天倒也不是专门去捉弄你，本来是有正事要找你的，谁让你不搭理我。”
江望远听完转头继续看书，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问：“什么事。”
说到这梁川忍不住翻个白眼：“切，还不是我妈，非要我期末考什么全校前50，不然就扣光我的零花钱。说起来，这里还有你的一份儿功呢。”
梁川猜到江望远这种呆子一定听不懂他在说或什么，就自顾自地继续唠叨：“因为你学习好啊，我妈就老是拿我和你比，她也不想想，我这天天撒丫子玩的人，哪儿比得上你个书呆子，所以——”
江望远斜眼看他：“书呆子？”
梁川赶忙赔笑：“呸呸呸，哪比得上你这个品学兼优的大帅哥。”
江望远显然不吃他这套：“所以什么？”
梁川：“所以，所以想让你给我补习啊。”
江望远把手上的书翻了一页：“今晚给你补习。”
梁川没有想到江望远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十分受宠若惊：“真的？”
江望远点点头，不再跟他多说，低头继续看书。
梁川“嘿嘿。没想到，咱们江同学还是个实干家，说做到就做到，真是棒极了。”
说完他就美滋滋地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
放学的铃声唤醒了梁川，他朦胧地睁开眼，目光刚好落在江望远脸上。
微风轻拂，透过开着的窗吹动江望远身后的天蓝色窗帘。日暮时分的夕阳沿着他的侧脸，由上至下，绘出美好的轮廓。
梁川莫名其妙地看呆了。
沈清岩路过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梁川，睡懵逼了你？哈喇子一脸也不知道蹭蹭。”
话音刚落，班级里的同学纷纷看向梁川，开始跟着笑。
梁川这才感觉自己脸上冰冰凉的，赶紧拿校服袖子擦了擦脸，边擦边吼：“快滚快滚！”
一旁传来江望远淡淡的声色：“去哪。”
看到江望远收拾好书包静静等着他，梁川才想起来说好了要江望远给他补习的事。学校放学后半个小时就锁楼，所以江望远应该是在问他去哪补习。
梁川眼珠滴溜溜一转，想了想：“我家离学校很近，就去我家吧。”
江望远：“嗯。”
之后梁川陪着江望远来取他的老自行车，路上突然对江望远说：“江望远，你会不会载人？”
江望远摇摇头。
梁川：“试试呗，嘻嘻，载我试试。”
江望远似乎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梁川却死皮赖脸地不肯放弃：“诶呀，学一下嘛~载一下就会了~你该不会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吧？”
江望远最后实在是不想听他啰嗦，答应了他。
梁川：“第一次载人可能会不稳，你先骑，然后我跑着跳上后座，这样会好载点，一会我跳上去的时候你可以定要抓稳车把手啊。”
江望远：“嗯。”
梁川：“好了那你先骑吧。”
见江望远骑上了自行车，梁川跟在后面小跑两步：“我上去了啊，你抓稳。”说完一屁股坐到了自行车后座上。
然而自行车只在他上来的一瞬间轻微晃动了一下，就稳稳地向前转着。
梁川：“没看出来啊，你这么瘦，还挺有力气的嘛。你看，这不就学会了？多好啊~以后交了女朋友你也能载她。你想象一下，青石小巷~姿态翩翩地载着你的心上人~那场面多浪漫啊~你说是不是？”
梁川刚一说完，就听“咯噔”一声，然后自行车三晃两晃，梁川赶紧从后座上跳了下来，剩下可怜的江望远就跟着自行车一起倒在了地上。
梁川赶紧跑到江望远旁边扶他：“没事吧？怎么骑着骑着就倒了？”
扶起了江望远，他走过去看了一眼自行车，才发现江望远的自行车太过老旧，生了锈的车链子刚刚已经断了。
梁川：“我昨天就想说了，你这车也太旧了。不过这事怪我，非要你载，这下好了，车链子断了。”
他看着江望远的旧自行车，突然想起了家里搁置已久崭新自行车。去年硬是求着梁爸给他买的山地自行车，贵不说，买回来就只骑了几次。
“对了，我——”他回过头看江望远，却看到江望远蓝色校服裤子右侧的膝盖被血浸得紫红。
赶紧走过去在江望远身前蹲了下来：“我的天啊，怎么流了这么多血？疼不疼”
江望远：“不疼。”
他把江望远的校服裤子挽到膝盖，看到膝盖上的皮被蹭掉了一大半，一片血肉模糊。
梁川：“都这样了还不疼啊？能不能走？”
江望远试着站起来，右脚却像是触电了一般不能着地，手也下意识抬手攀在梁川肩上。
梁川：“咋？脚扭了？”
江望远点点头。
梁川扶额：“我的妈耶，我这是造的什么孽，你这伤才好几天，又挂了一身的彩。走走走，快跟我回家。”
就这样，梁川一手推着老自行车，一手架着江望远，好不容易到了家楼下，正想着怎么把江望远扛到六楼的时候，看到了下班回家的梁妈。隔老远就扯着脖子叫唤：“妈！妈！快过来搭把手！”
梁妈眯着眼睛推了推眼镜，见是梁川在叫自己，赶忙几步走了过去。等走到梁川跟前看到负伤在身的同学时，猜到一定又是梁川闯祸了，脸越来越阴沉，两只眼睛前的镜片上几乎就要折射出一阵凶光。
走近后，江望远礼貌地打招呼：“老师好。”
梁妈一看是江望远，眼镜上的凶光不见了，眼睛也突然亮了，表情也不狰狞了，那表情活像见了亲儿子，说脸上笑着，手上使劲拧了一下梁川的胳膊：“小川你也是的，小远来家里做客怎么也不和妈妈说一声。”
“妈~你快别客套了，江望远刚才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了，这腿还留着血呢。”
“诶呀，你看我这光顾着打招呼，走，赶紧进屋给小远把伤口处理一下。”
进了家门，梁川扶着江望远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放着梁妈从里屋拿出装着外伤药的小药箱。
梁川用棉球蘸着消毒水正要帮江望远的消毒，江望远一把抓住了梁川：“我自己来吧。”
梁川拨开了他的手：“你就让我来吧，说到底你受伤还是我的锅，要不是我非要让你载我，你也不会摔成这样，就当给我个认错的机会，成不成啊？”
江望远收回了手，不再说话。
梁川开始继续帮他处理伤口。谁知消毒水刚一碰到伤口，江望远就嘶的一声。
梁川忍不住笑了，减轻了手上的力道：“还说不疼，稍微忍忍吧，我这都算好的了，拿着棉球帮你一点点弄，我小时候受了伤，我妈都是直接倒在我伤口上的，那伤口上一浇消毒水，上头就泛着白沫子，我疼得嗷嗷直哭，也不见我妈妈手软。”
江望远只是静静地听，也不多说一句。
梁川早已经习惯了江望远的沉默，也不管他听没听，只顾接着说：“不过话说回来，那天大夫给你开的药里应该有消毒水啊，你该不会拿回去之后没用吧？”
他嘴上说着，手上也没停下，帮江望远涂上最后一道消炎药后，他冲着江望远的伤口吹了吹。
“吹吹，药干的快。不过你这个伤，可能要留疤了。”
处理完伤口，梁川又拿出云南白药对着江望远的脚踝一顿狂喷。末了抬起头，看到江望远正低头地看着被包扎得整齐漂亮的伤口。
“怎么样，哥哥我手艺不错吧？”
这时他看到江望远胳膊肘和手腕上也有几处轻微的擦伤。
“我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说着就要去撩江望远的校服半截袖，江望远却像受了惊似的把他的手使劲打到一边。
梁川手被他打得发麻，刚想说点什么。
“来来，小远，吃水果，阿姨下班刚买的油桃。”梁妈从厨房端出了洗好的水果放到茶几上。
“谢谢阿姨。”江望远嘴上说谢，手上却不见他去拿水果。
梁川想都不用想都知道，不塞给他，他是绝对不会自己拿的，于是挑了个看上去最红最大最甜的塞到了江望远手上：“快吃快吃。”
梁妈坐到他俩对面看着他俩。正所谓近朱者赤，能看到自家儿子和江望远这样优秀礼貌的孩子一起玩，她心里是非常高兴的。
“妈，家里没橘子了吗？我想吃橘子。”
“吃什么吃，大夏天的去哪给你找橘子，这会橘子不应季，超市里卖的那么贵，买回来多少都不够你吃的，你再忍忍，到了秋天再说。”
梁川瘪着嘴咬了一大口油桃，嚼在嘴里嘟囔：“小气。”
“你很爱吃橘子吗？”江望远突然问梁川。
梁妈一下子笑了，替梁川回答了江望远的问题：“他从小就爱吃什么橘子橙子柚子这些东西，秋天的时候买回一整箱的橘子，你一个不注意，他两天就能给吃个一干二净，吃到浑身发黄，又是上火又是吐的，停一阵好了，还是不知悔改。搞得我啊，就只能看着他不让他多吃。”
尽管都是些梁川小时候的丢人事，江望远却饶有兴致地听得十分认真。
一边的梁川却不乐意了：“妈~别跟着揭我的短了，快去帮我把我那屋桌子收拾一下，再添张椅子，我俩待会看书。”
梁妈笑得无比慈祥，看看，效果立马就来了，都知道主动看书了：“行，不说不说了，那你们先吃着，我去给你收拾书桌。”
梁川三两口消灭了手上的油桃，擦净了手，找了个小塑料袋，把药都装好塞到江望远书包侧面的小口袋里：“按时上药，膝盖上的伤口别沾水啊。”
江望远轻轻摩挲着手里的油桃，低声说：“谢谢。”
梁川笑着看他：“客气什么，你快别搓桃儿了，再搓皮都烂了，这桃可甜了，抓紧吃吧，吃完好教我功课。”
江望远没有再说话，轻轻咬了一口油桃。
——的确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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