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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笑
11.
梁川背着江望远来到学校大门口时，沈清岩已经在等着了，在路上叫了会车，结果一连好多辆都以江望远身上流血会脏了车子为由拒载。
“算了算了，不打了，反正最近的医院离学校就三条街，我背过去就行了。”梁川边走边说。
沈清岩赶紧跟上：“没事，我跟你换着背。”
梁川摇摇头：“不用，你先去医院排号，省得一会去了现排队。”
“成，那我这就去。”说完沈清岩拦了辆车就走。
梁川背着江望远就想往医院跑，可又担心江望远的手万一是骨折，这颠颠跑跑的可了不得。只好强行拦了辆人力三轮车，好说好商量后用身上仅有的50块毛爷爷达成了交易。
到了医院，一系列检查后，江望远除了脚踝和手臂两处严重软组织损伤外，其余都是轻微的擦伤。
江望远坐在等待区的椅子上，见梁川买完了药坐到自己旁边。
梁川把药放到江望远手上：“给，按时敷药。”
不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对江望远说：“对了，我想好怎么跟学校交待了，回头主任问起来，不管高三生怎么说，到时候就一口咬定他们的伤都是我打的，反正那也没监控，咱们怎么说都成。打架斗殴有我一份，我妈肯定会和校领导帮我开脱的，放过我自然就会放过你。你不要说漏嘴就行了。”
江望远沉默了一会才看向他，目光雪亮，像是要把梁川望穿一般：“为什么帮我。”
这一问，让梁川也有些发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对啊，他为什么要帮江望远啊？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江望远目光瞥向别处，淡淡地说。
“嗯...”梁川顿了顿：“你是挺讨厌的。”
江望远听完，半天没应声。
对于江望远这种“无人接听”型对话，梁川早就习惯了，正打算起身去找找沈清岩去了哪，却听身边传来一声：“谢谢。”
梁川听了江望远的道谢，心里莫名窃喜，想做好事不留名地回上一句“不用谢”，展现一下他的气度和胸怀。可转眼间却又不想放过江望远了。
陈年旧账，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好好算算。
“你这一声轻飘飘的谢谢，说得也太轻巧了吧，我好歹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总得拿出点诚意吧。”
江望远毫不犹豫地说：“说吧，要我怎么回报。”
梁川看他答应得这么干脆，也不像是会赖账的样子。思来想去，决定要江望远给他补习。
要江望远给他补习，也不全是为了当年自己诡计不成而讨账，更多地也是梁川自从上了高中，一日比一日过得煎熬。
重点班的课程进度自然是按着书呆子们的学习水准来的，梁川这种基础不好的自然学得吃力无比，到了假期，他就又要被梁妈送到补习班了。
难得的假期，怎么能白白断送在补习班呢？现在有了江望远这课大树能给他靠，他当然不会放过。
于是黑眼珠转了几圈，最后看向江望远，笑嘻嘻地说：“给我补习。”
“好。”说出这个字时，江望远微微地笑了一下，脸上浅浅的酒窝转瞬即逝。
这一笑，令梁川觉得此时此刻极尽奢侈。
因为这是梁川认识江望远以来，第一次看他笑。
他笑得那么好看。
好看到让梁川一看就是三年，一记就是一辈子。
“你们俩在这啊？”
消失了的沈清岩再次出现，打断了梁川的遐想。
“你去哪了？”梁川问。
沈清岩：“这不都放学了吗，我爸开车接我没接到，刚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正好让他来医院接我，顺便把江望远送回家。”
梁川:“那敢情好，省得我背来背去的了。”
江望远却站起身来，拒绝了沈清岩的好意：“不用了，我回学校。”
“你回学校干嘛啊？”梁川问。
江望远：“自行车在学校，我骑车回去就行。”
梁川有些放心不下：“你这脚能行吗？”
江望远：“没事。”
“那这样吧，把你送到学校，然后你再骑车回家。”沈清岩再次提出建议。
江望远依旧拒绝：“不用了。”
想到江望远的拧脾气，梁川也没再多说，反正大夫都说了是挫伤，应该不碍着骑车，就对沈清岩说：“算了算了，他不愿意就拉倒，我一会送他回去就行了，你快回家吧。”
沈清岩：“行，那有事再联系我。”
梁川本想再把江望远背回去，却不想江望远稍稍恢复了些元气就又成了无法说服的小顽固，既不让他背，也不让他扶，梁川又不放心丢下他，就陪着他慢慢往学校走。
路上，梁川跟在江望远身后看到他身上干了的血迹，又问他：“你不上沈清岩他爸的车，是不是怕把车弄脏了啊？”
江望远没回答。
想不到这闷葫芦，心思竟然这么细腻。
梁川停下了脚步，看着江望远一瘸一拐却仍旧挺直了身板的背影。
从前，梁川觉得这人的心思又复杂又难懂，老是琢磨不透。可现在看来，江望远应该是这世界上最好懂的人了。
喜欢就点头，不喜欢就摇头。
被人猜错了心思，他就会直接反驳，要是猜对了，他想承认的时候就会承认，不想承认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
还真是一看就透。
江望远发现梁川没跟上来，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却看到身后的梁川正着看他，笑容干净透亮，好似宽阔林间盛放的山荷叶，晴时洁白如雪，雨时剔透如冰。
只是一个笑，就让整座城市都跟着温柔起来。
后来“情书”风波顺利度过，梁川再次见到江望远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一大清早刚一见面，梁川就对着江望远一通“严刑逼问”。
“江望远，你怎么半个月都没来上课啊？学校又没罚我们停课思过，我妈说你请假在家养伤，难不成你真在家养伤了啊？”
“嗯。”江望远边从书包里拿东西边答。
“你那点挫伤也不至于让你在家养了这么长时间吧？看不出来，原来你也不喜欢来学校上课啊？竟然也会借由子躲在家里偷闲，不过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梁川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在江望远眼前晃了晃：“两个星期，两个星期诶，这么久，你也真够狮子大开口的。话说你这两个星期不来上课还能听得懂了吗？你可是答应要给我补课的，你要是学不好了，还怎么跟我报恩，你——”
“梁川。”江望远放下手上的笔看向梁川。
“干嘛？我怎么了。”
“你真吵。”
梁川微微睁大了眼，挑了挑眉，江望远这是在和他抱怨？从前他可都是视而不见的，万年呆子终于有了七情六欲了？
他忍不住笑起来：“哦了哦了，我不打扰你。学吧学吧。”
下午一两点，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教室顶棚的大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似乎并没有为梁川带来一丝清凉。
课间，梁川趴在桌子上，被热成一滩烂泥。
“啊~好想吃冰棍儿啊~”
他转过头看江望远，发现他竟然还把校服外套穿得严严实实。
“江望远，大热天穿个长袖，你不热啊？”
江望远把手里的书翻了一页：“不热。”
梁川看这江望远鼻尖上微微沁出的汗珠，小声嘀咕：“还说不热。”
“嘿嘿，哥哥来帮你释放自我。”说着就去拉江望远校服的拉锁。
江望远一把推开他的手：“不用。”
梁川嬉笑着又贴了上去：“诶呀~客气什么嘛~天这么热~我帮你降降温，你这样可是要捂出热痱子的~”
江望远放下手里的书跟他撕扯，梁川发现江望远的力气竟然比他要大，自己竟然拗不过他。
这时沈清岩去上厕所刚好路过，梁川大声叫住他：“沈同志，组织要求你加入战斗！”
沈清岩看了看梁川，故意比了个敬礼的姿势：“抱歉！沈同志现在急需解决三急问题，组织加油！组织再见！”
梁川嗷嗷大叫：“混蛋！组织要开除你！”
最后，江望远还是由于缺乏和人动手的经验，被梁川把校服扯掉了大半。
梁川看着他暴露在外手臂上的青紫伤痕，扯江望远校服外套的手滞住了。
“你这伤，还没好利索啊？”
江望远用力扯回校服外套，重新穿好，一直把领子拉到最上头，闷声说了句：“嗯。”
“不好意思哈，我不知道。”梁川说着，手上一顿忙活，又把江望远的衣服往回套：“快快，穿上穿上。”
梁川看着江望远雪白后脖颈上蔓延出一道隐约可见的淤青，心情颇为复杂。
江望远身上这几处伤，那天的诊断书上可都没写啊。
下午放学后，梁川没有像以往一样提前收拾完书包第一个冲出教室，而是静静一边看着窗外。
他想着江望远脖子上的伤，心里十分纳闷。
沈清岩看了觉得稀奇：“梁川，你怎么还不走啊？”
梁川脱口而出：“等同桌。”
江望远正在收拾书本的手怔了一下。
沈清岩只知道梁川打前阵子救了江望远后，对江望远的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弯，前阵子问他为什么对江望远这么上心，梁川却说是“战略需要”。
谁知道梁川又想出了什么花式整人法，沈清岩叹了口气：“小的会意，您老——enjoy yourself。”
梁川听他话里有话，团了张纸就朝他扔：“滚蛋！”
沈清岩接住纸团，抬手抱拳：“小的告退。”说完一溜烟跑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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