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月今望

　　“艳照门”事件后，吕秋彦家中的悍妇级老婆大闹宿舍楼，差点上演“怒打小三”的戏码，幸而被宿管和保安及时拦住。吕秋彦主动请辞，一如当年他逼走李松鹤。真是风水轮流转，今朝败吕家。
　　田奕昕不仅颜面扫地，取得的所有成绩均遭到质疑。她虽因留学拥有不错的英文功底，可谁敢保证吕秋彦除了经济学试题外，就没为她谋得过英语专业的试卷呢？即使是晕轮效应在起作用，也无人会为她辩白。最后田家只得动用关系，为她办了转学手续。
　　她走的那天，靖珊在校门口远远望见庄重垂首为她拎行李的背影。靖珊虽然问心无愧，却也不是滋味，悄然删掉了手机里的出院报告照片。她偶尔会碰到刘炫，他变得不爱打招呼，点个头就溜过去，仿佛巴不得自己是隐形人。她不禁慨叹，这出闹剧中最大的受害者恐怕还是刘炫。
　　靖珊偶尔跟皓天聊起，他的神情依旧是那样风轻云淡。“不必担心，刘炫会没事的。时间能淡化一切，你想忘记的，不想忘记的，最后都是一样。”
　　她问起拍纪录片的计划，他微皱着眉，“你是不是跟思仪说什么了？那家伙前几天非塞给我一台摄像机，说用完还她。”
　　靖珊绷住没笑，一本正经道：“看来，你这事肯定能做成。‘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人家连得心应手的工具都给你送来啦。”
　　他羞涩地笑笑，随后又道：“对了，你最近有空吗？等我把脚本写得差不多了，想请你帮忙提提意见。”
　　她拍手笑道：“能先睹为快，真是太好了！”
　　“另外……”皓天欲言又止，轻咳了一下，“以后可能……还得请你帮个忙。”
　　靖珊笑道：“也是跟纪录片有关？没问题，我一定尽力。”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没再多说。

　　殷晴已退出所有社团和学生会，近来颇为清闲，期中考试成绩倒是不错。靖珊觉得，这也许正应了唐颂那句话，让她“放松下来，也未尝不是好事”。
　　一天晚上，殷晴在学校超市购物，随手抓了几袋早餐奶丢进篮子，转头去拿别的东西，忽觉挎在臂上的篮子一轻，接着又是一沉。她惊奇地低头看去，几包早餐奶转瞬间已变为纯牛奶。她猛然转头，王岳舒然微笑着说：“这款早餐奶添加剂多，还是喝纯牛奶吧。”
　　出了超市，舒然坚持要帮她提东西，她婉拒再三无效。他们好久没单独相处，并肩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
　　舒然提到在林老师宿舍举办的读诗会，殷晴接话道：“我听靖珊说起过。她每次都很认真地选诗，对着镜子练朗诵。我以前事情多，没顾上留意周围的人和事。最近闲下来，看她读诗时那种投入的样子，不知为什么，我特别感动。”她仰望天边那一弯皎皎的新月，“我记得，她最近读的就是《新月集》吧？”
　　“是啊。最近这次，唐颂也陪她去了，嗯……你应该认识他吧？”
　　殷晴感觉他欲言又止，转头看着他。“那是她男朋友啊，也是我们学生会的老领导。唐师兄对她很好。他以前滴酒不沾，我们学生会的几次聚餐，他也都以茶代酒。可我听叶静子说，他最近为靖珊大醉一场，真是出乎意料呢。”
　　舒然迟疑片刻，才缓缓开口：“上次读诗会，林老师表扬靖珊朗诵《生如夏花》时，感情拿捏到位，声音珠圆玉润，还赞她本人就像是‘为泰戈尔而生’。我看唐师兄的表情，似乎不大自然……不过，那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殷晴停下脚步，侧过身对着他。“我不懂你的意思。老师称赞靖珊，唐颂该为她高兴才对啊。”
　　舒然微微眯起眼睛，仿佛沉浸在回忆中，继而娓娓道来：“林老师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不仅用心教学，还被话剧社称为‘心灵导师’，学校BBS上有许多赞他的帖子。无巧不巧的是，他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单身宿舍，至今未婚。你听说了么，他在教师运动会上跑三千米时，许多女生为他加油呐喊，有的甚至脱掉外套当旗子摇，场面相当震撼呢！”
　　殷晴想了想说：“上学期《我们的小镇》演出时，我倒是见过他一面，感觉他的笑很有温度，人又有风度。可不管怎么说，唐颂是她男朋友，应该信任她才是。”
　　舒然点点头，蓦然记起靖珊也曾劝自己要信任殷晴，久藏心底的爱意似乎再度萌生。他轻声问：“你打热水了吗？我帮你提回去吧。”
　　他们默默踏进水房。舒然四下张望，找到印着小熊怀抱爱心的暖水瓶，走过去指着它笑道：“是这个吧？你一直在用？”原来，她春天不慎打破旧瓶后，舒然就买了这个给她。
　　“这个壶好认。把购物袋给我吧。”她垂首低声道。
　　舒然温和地笑了，“没事，又不沉。”他左手拎壶，右手仍提着在超市买的东西。
　　回宿舍时路过镜湖附近，他提议稍微绕道去走走。殷晴有些为难，说他还提着那么多东西。他径直走向杨树林，她只好一路跟从。
　　舒然在湖边放下东西，将手揣进大衣兜里。
　　殷晴歉疚道：“是不是挺冷的？真不好意思。”说着她就要自己去拎。
　　舒然闪身挡住她，凝视着她的眼睛。“快到年底了，学校在筹备新年晚会，你有什么打算？”
　　她摇摇头，“我已经退出所有社团，什么都不是，又能打算怎样呢？”
　　“你知道吗？连靖珊都要上台表演话剧了。”
　　殷晴诧异道：“她不是最怕上台吗？去年新生汇演时，我记得她……”倏忽间，她心中一颤，那时正是舒然和自己联袂表演《木兰卸甲》，由靖珊提前录制《木兰诗》朗诵。她既感伤又怅然，不知他作何打算，所幸在暮色笼罩中，他看不清她亦喜亦忧的神情。
　　他意味深长地笑道：“没错。这回靖珊要挑战自己，不仅上台，还要女扮男装。有次读诗会后，林老师鼓励她这么做。你看，她是不是很有勇气？难道你就不能再勇敢一次？”
　　阵阵凉风袭来，殷晴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凄然苦笑道：“像我这样一个被学校记过的人，要以什么样的身份重返舞台呢？”
　　“我都听说了，你是被冤枉的，退出社团也是迫不得已。既然事情都过去了，为什么不能重新登台？”他的语气急切而热烈，眸子里仿佛闪着星光。
　　他忽然单膝跪地，紧紧握住她的手，“晴儿，我希望你以我女朋友的身份，和我一起表演《梁祝》，你愿意吗？”
　　殷晴的泪水扑簌簌落下，紧咬了咬下唇，才声音微颤道：“你真的不在意我的过去？”
　　“我只看未来，不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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