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月今望

作者:芊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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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珊的日记


      2012年11月-12月日记摘录
      像我们这样一所文科类院校,怎能缺少那一墙爬山虎呢!它们蜿蜒游走于翰墨楼的外墙上,炎炎夏风吹掠而过时,仿佛一群小精灵在轻抖绿莹莹的斗篷;深秋初冬时节里,那打眼的一片亮红,宛如点燃心灵、恣意曼生的爱情。
      爱情,在倏忽间降临,令我有些措手不及。初次面对它时,也许每个人都是如此吧?我问他是何时爱上我的,他笑我问得孩子气,那种感觉宛如天机,是说不清的,能说清的就不叫爱情。
      他说,虽然说不清最初在何时爱上你,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对你的爱在何时何地正不断加深,深到仿佛已穿透我自己,再也埋藏不住,必须要说出口了。这是否正应了莎翁的那句“理智拦不住热情的宣告”?
      其实,我庆幸他很理智,不常把爱挂在嘴边,亦不会提出逾矩的要求。他拥抱我时从不贴得太紧,吻我的次数不多,经常点到为止,更多是吻在额头,他笑称这样高度正好。
      恋爱以后,他在借我的书上题词:唐宋诗词时掩卷,读不倦是敬亭山。我暗笑了许久,这就是他的风格,是我喜欢的含蓄中透着隽永与幽默。

      有人可能会说他不浪漫,但我觉得他是个心怀大爱的人。他说,父亲早年的战友后来参加维和部队,最终牺牲在异国他乡。父亲曾教导过他:世事有时就如战争一样黑暗,但无论何时,你的心一定要向往光明。
      后来,我得知他的理想是成为外交官。他喜欢以我的名字打趣:武侠是用剑扫尽人间不平,而他盼望以智慧和韬略为世间谋福。他常读时政和历史,想来早有此志。然而,像他这种心怀大爱的人,是否不该过早耽于儿女情长?我是否不该期待得到他太多的爱?有时,我的内心也很矛盾……

      我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也会期盼登台公演话剧。为此,我必须感谢林戴礼老师。
      有一次,他邀请我和其他同学去看话剧《暴风雨》。散场时,有段路上灯光晦暗,人潮涌动。每当此时,我的心总会不自觉地揪成一团。幼年时就是在相似的情形下,我险些被坏人拐走。
      我不由自主地将左手按在胸口上,用力吸着气。忽然,后面有人急迫地往外推搡,我站立不稳,身子猛然晃动起来,突突的心跳愈发剧烈。
      一只有力的手果断地握住我的右臂,温暖而镇定的声音传来:“小心,跟我来。”我被拉向人流不那么密集的右侧过道。惊诧之余,我认出那是林老师。
      出了剧场,他仿佛也松了口气,目光灼灼,神情关切地注视着我:你没事吧?
      我抬头感激地看着他:没事,我很好。
      我羞于说出口的是,我似乎比以前更好了。不知为何,当他引我迈向透着光亮的出口时,我心中那个从人群中窜出、钳住我的手腕、猛然将我拖走的阴影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我的心仿佛亦涤荡一新,缓缓降下暴风雨过后的静谧与安宁……

      后来,林老师邀我参加诗社的活动,第一次我选读了惠特曼《草叶集》中的《自我之歌》。之后几次,我朗诵了莎翁和叶芝的诗。不知不觉间,我的美式发音渐变为英音,惯用英式发音的林老师向我微笑道:看来风格要变哦。
      有些话剧社成员虽不是英语专业的,也被他邀来诗社。用林老师的话说,诗歌与戏剧是相通的,一读莎剧就不言自明。有时,他会带我们朗诵剧本选段,以莎剧为主。
      他用略微夸张的语调为我们演示五步抑扬格的读法,手舞足蹈地打拍子,看着他那神采飞扬、专注投入的模样,我们都不自觉地跟着念。他让我们对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不同电影版本练习配音,追忆他中学时男扮女装饰演朱丽叶,笑得我们前仰后合。
      他最爱朗诵莎翁十四行诗的第18首,开篇使我印象深刻:
      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
      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狂风把五月宠爱的嫩蕊作践
      夏天出赁的期限又未免太短……

      新年临近,话剧社将在学校上演年度大戏,林老师邀请社中骨干参加诗会,孙尧、傅宇君、“小王子”、姚澍等人都到了。颂哥和我不是话剧社的,见他们要商定剧目和演员,便起身告辞,但林老师请我们留下听听,提点建议。
      傅宇君提议的剧目是《哈姆雷特》。林老师笑道:宇君,你是不是想起那句“身虽囿核桃,心为无限王”了?这跟你的名字倒很贴切,可惜与新年的气氛有些不相宜。
      一番善意打趣后,姚澍建议表演浪漫喜剧《第十二夜》,因为演出定于一月六日,即圣诞节后的第十二天,那日又称“主显节”,与该剧名相呼应。大家纷纷拍手叫好,剧目就这样定了。
      我发现,话剧社的人际关系相对单纯,一则是由于艺术的魅力凝聚人心,加之社员视林老师为“船长”和灵魂,他也鼓励大家集思广益,畅所欲言。较之某些社团、学生会内部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话剧社可谓一方净土,就连颂哥也说他心向往之呢。
      大家纷纷议论,《第十二夜》的女主角薇奥拉要女扮男装,有些难度。林老师微笑着说:在诗社里,有人曾朗诵过女扮男装的鲍西亚在《威尼斯商人》中的著名独白,就是关于“仁慈”的那一段。当时感动了我们所有人,还记得是谁吗?
      傅宇君自与小桃树相恋,视我为牵红线的冰人。我俩讲话直来直去,时常相互打趣。那一刻,他毫不犹豫地指着我:就是上学期的任导嘛!她虽不是话剧社成员,但与戏剧有缘。再说,她平时也不穿裙子,似乎有意掩藏女孩子的特质呢!
      此言一出,众人齐刷刷看向我,有人笑出声来。我平日不重穿着打扮,听后便一笑置之。与我相恋后,颂哥似乎更敏感了,他目光锐利地看着傅宇君。我用手肘轻轻碰他,暗示他别太较真。
      此时,席地坐在对面的林老师颔首笑道:我倒是觉得,她的气质正适合扮演薇奥拉。噢,对了,还可以分饰两角,再演一把她的孪生哥哥。如果你们没意见,那就鼓掌欢迎新社员吧!
      真没想到,我竟这样成了话剧社成员,首次登台还要分饰两人。

      那晚商定剧本、分工和排练计划后,大家依依不舍地与林老师告别。开始是众人同行回校,沿途兴奋地热议人物和情节。走到最后,只剩下颂哥和我。我们踏着朦胧月色,沿镜湖散步。
      他握着我的手,一起缩进他深深的大衣口袋里。我们默默走着,我不知他在想什么,却担心刚才讨论的情节会触动他的伤心往事:薇奥拉与孪生哥哥西巴斯辛本以为对方葬身大海,最终却得以团聚;而另一位女主角奥丽维娅曾为亲生哥哥的离世而悲痛欲绝。这一切,会不会触痛婉妹在他心底留下的创口?是否会在无意中对他造成伤害?
      我在衣袋里捏捏他的手:你听了那些故事,还希望我……演这出戏吗?
      他仿佛在思忖答案,半晌无语。忽然,他在我掌心轻挠了两下,忍不住笑了:今天你不该高兴吗,薇奥拉小姐,还是应该叫你,西巴斯辛先生?
      我转到他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高兴不是因为可以演戏,而是因为你总在支持我。
      傻瓜。他从衣袋里伸出双手抱住我。我当然支持你。我们的感情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对不对?

      翌日,颂哥陪我去理发,他原本不解:大冬天的,你居然要剪短头发?我挽着他的胳膊笑了:你忘啦,西巴斯辛先生哪儿会有我这么长的头发?再说,女扮男装的时候也不方便呀。
      发廊的小哥拎着我湿漉漉的长发,不无遗憾地问:留多久了?剪了不后悔吧?
      我一口咬定:剪吧!
      五年了,我的头发只修不剪,已长及腰间。一朝剪断,遍地青丝。奇怪的是,我竟未感到丝毫惆怅,反倒异乎寻常地轻松。
      镜子里,颂哥俯身拾起我的一缕头发,从大衣内兜掏出一方手帕,小心地裹好,又揣回衣兜。那是我的手帕!淡绿的细纹格子,绣着百合花。
      他冲镜中的我微笑,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来,我们都忘不了那一天。那是他凄然落泪时我递给他的,就在我们第一次相拥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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