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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
在搞砸同学聚餐之前，屠闻还有件事得处理。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跟她今后的生活息息相关，那便是——
“补课？”屠闻重复着，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这个佝偻着腰，眼睛一眯便彻底陷在松垂的脸部肌肉里的老人，对方先是探头看了眼屠闻身后空荡荡的客厅，确认什么一般松了口气，点头说：“是啊，小丰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你了。”
之前一齐涌进大脑的记忆太多太庞杂，她只顾着了解这个世界的体系以及原主的成长背景，昨日又特地把有关梁尹秋和元绅的记忆挑出来回想了一遍，补课这件小事她倒一时没注意。
这老婆婆一家四口是屠闻的邻居，父母都是大忙人，那唯一的儿子便交给最空闲的老人去带了，老人虽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但总有些事情是她帮不了的，其中便有成绩一项。孙子捏着不及格的成绩单满面恼火，老人心里也不好受，可那又能怎么办，总不能自己捞袖子上阵吧。
可巧那天屠长絮特特请了假给屠闻庆祝，老人一打听得知这位邻居竟然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在初二父母双亡受到影响的情况下还能超录取分数线十分，老人心里一合计，外头教育机构费用高昂，隔壁有个学霸为啥不用，当下便上门请屠闻给自家孙子补课。
原主本就是个不会拒绝的性子，又因为当天收到元绅的祝福短信而欢喜不已，没做多想便答应了。
虽然不爱说话，但重点知识一句都没拉下。
小丰也说这个姐姐教的比学校里老师清楚，简单一句话就把破题的关键点的透透的。
被夸赞肯定的原主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是以补课越发用心，一来二去便持续到了现在。
老人见屠闻迟迟没有动作，怕宝贝孙子等急了，忙说：“我们进去吧，我给你切了点西瓜。”
屠闻还是没动：“我不会。”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这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要上学了。
不是学习枪支的用法，格斗的技巧，而是什么语文数学英语这些东西。
不说她的特殊身份，就十二区那样的情况也没人去学校接受教育，就连学校都不知被哪个军的给炸掉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要上学了。
……要不退学吧，她怕自己不出三天就成了学校的通缉对象。
老人以为她在开玩笑，呵呵笑道：“怎么能不会呢，你可是小丰嘴里的学霸啊，走吧。”
屠闻：“我身体不适。”
老人还想劝，刚撞上她的目光陡然一惊，竟然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在她从那种无端恐惧的状态里恢复之前，面前的大门已经被冷冷地关上了。
这小姑娘……眼神怎么这么可怕……
拒绝了老人的屠闻沉着脸色走到书房，将记忆里出现过的课本和作业全都挑了出来，一本一本摞在了书桌上，比她预想的还要高。
看来这里的学生不比她生存容易啊。
虽然屠闻有着原主的学习记忆，但是主观性太大，六岁以前的事模模糊糊，小学时代光记着被人孤立欺负的事了也对上课内容没多大印象，初中倒是好一点，可她只能“看见”这些知识，完全无法理解和运用。
像默写古诗文这种题目，她还能依靠原主的记忆写出来，数学题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就无能为力了。
她没想到，比杀人更难的是……学习。
原以为这个世界里的人太过安逸，不堪一击，是她错了，他们在以另一种方式证明自己的价值。
咔哒。
屠闻猛地贴在转角的墙壁上，手下意识地摸向左侧，摸了个空，与此同时屠长絮的声音响起：
“阿闻？”
屠闻走了出去。
屠长絮站在玄关处脚上还穿着高跟鞋，她亮了亮手里的电动车钥匙，说：“走，我带你去剪头发，顺便在外面吃个晚饭，去你最喜欢的那家自助餐馆。”
女生在受到感情伤害后会想要做些什么来分散自己的精力，或是狂吃一顿，或是大逛一场，屠长絮想着正好屠闻头发过长了一些，换个发型就当换个心情了，再去喜欢的餐馆吃喜欢的食物，反正她不允许那对狗男女还占据着妹妹的全部心思并挑拨她的泪腺。
看屠长絮这架势，她不答应是不行了。
屠闻默默地走过去，弯腰换起了鞋子，这过程中始终与屠长絮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不知怎的，屠长絮感到有些紧张，握着钥匙的手心出了些汗。
那时屠闻的眼神仍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到最后她只能用“因悲伤过度而一夜成长”这种鬼扯理由来使自己接受现在的屠闻。
毕竟，她是自家妹妹啊，无论变成什么样，这有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门，并肩等着电梯上来，屠长絮琢磨着说点什么时，又一道关门声，那老人带着小丰也出来了。
老人看见屠长絮时明显愣了一下，目光有些躲闪。
小丰的态度则完全相反，他瞪着屠长絮，似乎下一刻就要扑过去一般。
屠长絮心底冷笑一声，目光淡淡地落在男孩身上，对着老人说：“今个出门可得看紧点了，别再让孩子玩闹撞着人把人手机摔了，不是谁都像我一样听见那句‘不就是个破手机吗，还这么丑，正好摔坏了换个新的呗’还能保持良好教养没有一巴掌招呼上去。”虽然她最后也嘲讽了一下男孩，但总归忍着怒火没有动手。
真要动了手，男孩哭闹起来，她就成了持强凌弱的那一方被围观者谴责，这么亏的事她不会干。
只是老人那句“孩子还小，天性就比较爱玩”真把她恶心到了，导致她现在见到老人就要暗讽一下。
老人没说话，倒是小丰握紧拳头，仰头怒视道：“你才没教养！你才没人要！还有你，为什么不来给我补课！”最后一句话明显转移了攻击目标。
在这之前，小丰一直以为自己是爱憎分明的，并没有因为屠闻是这个坏女人的妹妹而讨厌她，为这个优点他还有点自豪，现在这点自豪烟消云散了，他只想用尖锐的语言来攻击她们。
屠长絮冷笑出声，抱着胸居高临下地盯着男孩：“凭什么要来？你知道现在外面的补课费有多贵吗，我家阿闻没收你一分钱耗费自己宝贵的时间给你补课，你不感激就算了竟然还质问她？要给你补课也行，交钱吧，不然免谈。”
小丰早就见识过这个女人的伶牙俐齿，奈何自己道行太浅嘴皮子没有她利索，一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老人不愿见孙子吃瘪，忙说：“孩子这是担心学业呢，没有别的意思。这个，补课费还是算了吧，你也知道我们家不算富裕，孩子他爸妈一天到晚东奔西跑，这……”
电梯终于到了。
屠长絮懒待听她讲话，与屠闻一起进了电梯。
老人见状忙想跟上，无奈小丰死命地拽着她，大声道：“我们不跟她一块坐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男孩的声音阻隔在外。
电梯厢里一时无比安静。
屠长絮看向屠闻，凌厉的气势已经软和下来，说：“我说那话就是吓吓他们，你要是想去就去吧，我不会拦着你。”她知道屠闻在男孩的身上感受到了自己被需要的价值，并不想让她因为自己而失去这份满足感。
只不过这样一来，她跟他们是彻底交恶了。
屠闻目视前方，面无表情道：“不了。”她现在可能还不如小学生，谁给谁补课都不一定。
屠长絮一愣，心里那种异样又像水泡一样密密地冒上来。
“我需要小学和初中的练习册。”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主动跟屠长絮说话。
屠长絮又是一愣，下意识道：“你不用为小丰做到这种地步……”
“不。”屠闻道，“是我用。”
屠长絮：“……”
屠长絮：“回顾童年是挺好的，不过我还是给你买高中练习册吧。”
屠闻冷漠回答：“不必。”
屠长絮：“……好。”失恋的人果然行为诡异，还是顺着毛摸好了。
“……”屠闻没想到她问都不问原因直接就同意了，原先想的理由根本没出场的机会，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
这位平白得来的姐姐容貌实在一般，但胜在气场强盛又做事可靠，从小便把自己包装成强大能干的形象，想要给予妹妹足够安全感，让她形成一种只要有姐姐在一切都不是问题的潜意识。
这样的人……
此刻眼睛下黑眼圈明显。
这几日屠长絮一直没怎么休息，白天忙工作的事，晚上为失恋的妹妹忧心，出现黑眼圈也是正常的。
“怎么了？”
屠闻沉默。
出了电梯，屠长絮带着屠闻一路赶至她常去的那家理发店，一进门老板就热情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同时惊异的视线投向屠闻，调笑道：“长絮，你可没跟我说你妹妹这么好看，剪短头发绝对帅气，估计得迷倒不少女孩子。”
屠长絮摆摆手，笑着看向被理发师带去洗头发的妹妹，说：“她性子比较内敛害羞，从小就不喜欢短发，我就想给她换个发型。”
老板比了个手势：“放心吧。”
两人正聊着，突然听见不远处一道清冷还带着点磁性的声音响起：
“就这个。”
“这个一般是男士才会选择的三七分头发型。”理发师迟疑的声音。
屠长絮：“……”失恋的力量不至于这么大吧。
老板交叠着手指，下巴垫在上面似笑非笑：“相信我，理完发后店里所有的雌性生物都会发疯的。”
屠长絮：“……”她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来制止这场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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