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住在皇宫的贫民窟

　　郭皇后冲冲忙忙起来，穿着一身红色的丝绸的中衣，垂着长发，一副自然娇睡未醒的姿态，就出去迎接皇上了。

　　花红叶绿的长青宫前院，君为攸就站在台阶上，看着旁边立着的仙鹤青铜灯，台阶下面低头站着的是明绘的侍女葡萄。

　　皇上的脸一层月色冰霜，冷漠冷然得像一个陌生人，不像是找她侍寝。
　　“皇后娘娘好睡啊。可是，朕就睡不着，耳边都是馨贵人的哀嚎。”

　　郭皇后脸色青了青，立刻行礼告罪：“皇上恕罪，馨贵人的事，是臣妾处理不当，没有安抚好馨贵人，让她惊扰御前。”
　　郭皇后咬了咬嘴唇，她以为皇上性格仁厚，对她礼让三分，但是现在居然为了馨贵人，深夜责问于她。
　　可见，皇上待馨贵人，与众不同。

　　郭皇后的心思，君为攸不去猜测。他的眼神冷冷的，对着清凉的台阶石板，说：“皇后起来说话吧。”

　　郭皇后收敛心神，说：“皇上请到里面。”

　　君为攸脚下却不动：“这里就可以。”
　　郭皇后屋里的味道，不喜欢。

　　郭皇后忍了忍，很快恢复神态，让宫女进去里面搬了一套桌椅出来。
　　君为攸对跟前的青铜灯感兴趣。
　　“后宫之事，是皇后的职责。朕在旁边听着就是。皇后，她有话要同你说。”

　　皇上没有坐，郭皇后也不敢坐。

　　葡萄在台阶下一直愣愣的，脸色惨白，突然醒悟过来，立刻跪下来：“回皇后娘娘，奴婢葡萄，是明贵人身边的侍女。有一件事，奴婢必须要禀告皇后娘娘。”

　　郭皇后点头：“嗯。你有什么话，直接告诉本宫。”
　　大家都是老早熟悉的人了。

　　葡萄：“我们主子送给各宫的见面礼，那些个胭脂，其实并不是主子亲手做的。是奴婢把主子原本做的，换成了奴婢做的。”
　　明绘的胭脂做得有多好，葡萄很清楚。
　　葡萄不想明绘在其他嫔妃跟前失礼，就偷偷把小圆钵里面的胭脂换了。

　　郭皇后大概听明白了：“你这样说就是，加了丹砂的胭脂，是你做的？”
　　郭皇后吩咐慧珍几句。
　　慧珍下去，把馨贵人和贵妃的胭脂都捧出来。

　　胭脂放在葡萄的跟前。
　　小圆钵里面的胭脂，透着红亮。
　　成色漂亮。
　　红，轻，薄，香。
　　葡萄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做的。
　　但是她绝对没有加丹砂。

　　葡萄头磕在地板上：“回皇后娘娘，胭脂是奴婢做的。主子什么都不知道。求皇后娘娘把我们主子放出来吧。”
　　不管怎么样，先把主子救出来。
　　苦，痛，让她要承受。
　　她不怕。
　　葡萄把她平日做的胭脂摆出来，同加了丹砂的胭脂放在一起。

　　郭皇后看了皇上一眼。
　　皇上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与青铜灯融为一体。
　　她看不出皇上的心思。
　　郭皇后说：“本宫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你毕竟是明贵人的侍女，有偏袒的嫌疑。”

　　葡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郭皇后：“本宫会去找人检查这两个有丹砂的胭脂，同你做的，是不是一样。”

　　葡萄只能说：“奴婢谢皇后娘娘。”

　　慧珍拿起葡萄的胭脂，放在盘子里，一同端起来。
　　慧珍的动作带着风。
　　一丝丝香味，飘入了葡萄的鼻子里。

　　做了那么久的胭脂，葡萄对胭脂的香味非常敏感。

　　她顾不得，突然拽住慧珍，拿过盘子里的胭脂小圆钵。
　　嗅了一嗅。
　　果然不同的。

　　慧珍被她拽得差点摔倒，有些生气：“婢子大胆！”

　　葡萄重新跪下来，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皇后娘娘恕罪，对不起了慧珍姑姑。奴婢当天是临时换了主子的胭脂，没有时间加入花香，还怕主子会发现。但是这个加了丹砂的胭脂，还带着花香，并不是奴婢换了的那个。皇后娘娘，请您仔细分辨一下。”

　　慧珍把盘子端到郭皇后的跟前。
　　郭皇后拿起来，认真闻了闻。
　　葡萄做的胭脂，确实是没有其他花香味的，只有玫瑰花原本的香味。
　　馨贵人留下来的胭脂，是浓郁的橘子花香。
　　贵妃留下来的胭脂，是幽香的木兰花香。

　　“朕这里有明贵人送的胭脂，皇后拿去查一查。”
　　君为攸突然从入定的状态清醒。
　　摊开的手里，有一小圆钵胭脂。

　　郭皇后亲自拿过来，揭开。
　　胭脂红香。
　　流动着，透着亮。
　　细微处观察，隐隐渗着水。
　　这模样，与另外的那三盒完全不同。

　　君为攸：“这事就交给皇后查清楚。皇后办事，朕一直很放心，应该很快就有答案。”
　　他的口气，好像只是一件明天吃什么的小事。

　　郭皇后不由自主就承诺了：“臣妾一定不负圣望。”

　　君为攸补充说：“丹砂，在宫里不是人人可以拿得到的。皇后认真查，不会太难。”
　　他这个皇上的身份，还是有些用处。

　　郭皇后硬着头皮：“臣妾遵旨。”
　　做皇后真的好难哦！

　　君为攸“嗯”了一声，非常满意。
　　“好吧，皇后自便，朕去看看明贵人。”

　　皇上当当当的立在跟前，恐怕没有一个人还能轻松“自便”。
　　默默等了良久。
　　慧珍忍不住，动了动皇后娘娘的手肘。
　　郭皇后才醒悟过来：“明贵人在后面的小屋子里。让罗琦公公带皇上过去吧。”

　　君为攸回了一句：“不用。”自己走了后面去。
　　走得比任何人都快。

　　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看看，郭皇后还在，立刻又肃静恭俭起来。
　　郭皇后让葡萄先回去八宝园。
　　宫门上留下几个太监，给皇上开着大门。
　　郭皇后同慧珍回到寝殿里面。
　　郭皇后：“慧珍，务必查清楚，宫里丹砂的去向。还有，把平妃那一盒也一并收过来。这后宫就那么几个女人，本宫还搞不定。以后佳丽三千，还怎么能让皇上安心！”
　　说着，郭皇后有一肚子的气。

　　慧珍：“奴婢遵旨。娘娘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娘娘还是早些休息吧。”

　　郭皇后眼睛一直看着窗外：“皇上还在呢，本宫怎么能够安然就寝？”
　　那个方向，有囚禁明绘的小黑屋。
　　皇上已经进去了。
　　皇上要把明绘带走，她也拦不住。
　　最重要的是，皇上是相信明绘是无辜的。
　　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泛酸。
　　好像吃了一肚子酸梅。

　　君为攸进去小黑屋的时候，明绘正躺在小黑屋简陋的床上，睡得正舒服。
　　这样密闭浑浊的地方，明绘还能够睡得着。

　　人一靠近，明绘突然动了一下，睁开眼睛：“恭喜哥，你怎么在这里？你也被关起来了吗？”
　　哦，忘记了，他有厉害的隐身术！

　　“睡傻了吧？”君为攸，“我来带你出去。”
　　他听见从自己的嘴巴里，蹦出这样一句话。

　　明绘堆着小被子，想了一下：“我不想出去。”
　　郭姐姐是护着她的。
　　她很安心。

　　君为攸不明白：“你还喜欢上这里？”
　　有种被拒绝的不爽。

　　明绘说：“我本来就是清白的呀。若我跟你出去，就是越狱，就是让她们有实锤我畏罪潜逃。”
　　很有道理。
　　但是，这个道理，在皇上跟前不成立。
　　他信她清白，就没有人敢说她不清白。

　　君为攸：“你……笨蛋啊！”

　　明绘嗤嗤的笑着，眼睛弯弯的可爱：“你陪着我说说话吧，我睡不着。”

　　你还睡不着？
　　君为攸转身出去：“你想得美！”
　　尽量稳住的嗓音。
　　不能让她太得意。

　　葡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八宝园的。
　　她坐在宫门前很久，头还是很懵。
　　首先，她直挺挺去“认罪”，挣扎了一个晚上，最后老天爷眷顾，发现了一线生机，她全须全尾回来了。
　　其次，主子也能全须全尾。
　　第三，东配殿那个，不是主子捡回来的小太监吗？主子捡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君为攸很随意的就停在她的脚边：“不用想了。”

　　葡萄仰着头，目光直挺挺看上去：“你这样冒充皇上真的好吗？皇后宫里有一个人发现，咱们的脑袋就搬家了。”
　　君为攸笃定：“皇上晚上不会出来，不会遇到的。”
　　葡萄的小眼神特别痛：“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君为攸：“一个长得像皇上的人。”说完就回东配殿。

　　第二天，天刚发白，葡萄就找小朱太医去查一下，谁在这段时间拿了丹砂。
　　丹砂在宫里是管制之物，只有太医院才有。
　　谁拿了，拿来做什么，都是有详细的登记。

　　梅嬷嬷老早也在八宝园蹲着，她就不认为：“宫里的丹砂是有记录的。嫁祸的人，不会打这个主意。若是从宫外偷偷带进来，就不好查了。”

　　通过守门侍卫带私货的，梅嬷嬷最熟悉不过，因为她就是干着这营生，经常帮宫里的宫女太监销东西，拿肥腻的抽头。

　　葡萄立刻去溜须拍马：“嬷嬷，嬷嬷，好嬷嬷。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梅嬷嬷义气一把：“老奴找一下老沈头。这偷偷进来的东西，都要经过他的。丹砂这样的物料，他一定知道！”

　　中午的时候，梅嬷嬷回来了。
　　梅嬷嬷一脸得意的喜讯：“果然啊，十天前有个小太监要了丹砂。这个小太监正是贵妃宫里的小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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