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拾骨

作者: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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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节妇



      唐诗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鼻尖充盈着一股十分奇特的香气,其间还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

      想到每次都是捡了人家不要的尸身才能顺利着陆,她对眼前的处境也不陌生了,稍微缓了缓精神睁开眼睛。

      她这一动倒把屋内的另一个人骇了一跳,那丫头本是拱身贴在床上翻找什么东西,冷不丁对上一双直勾勾的眼睛登时一骨碌滚了下去,慌不迭嘶声高呼道:“不好了!不好了!太太醒过来了!”

      “醒过来还成不好了,这得是多招恨的一个人啊……”

      太太这词唐诗并不陌生,只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这样称呼自己难免觉得新奇,她本想跟着那夺路狂奔的丫头出去看看眼下究竟是什么境况,忽又想到原主一病险些死了,要是才睁眼就活蹦乱跳的满地折腾,指不定还要教人说出什么闲话来,只得蔫蔫地躺了回去。

      谁知这一躺却是哪哪都不舒坦,唐诗随意一摸不但弄得一手血迹,就连被褥下面的鼓包也跟着颤动不停。

      “不会这么邪门吧?”

      唐诗小心翼翼地掀开锦被往里一瞥,果然见到一个半圆形的隆起与这具肉身紧紧相连,竟是想要假装看不见都不行了。

      她上辈子全程看护了小铃铛如何呱呱坠地,只消一眼就认出了肚皮里的小娃娃尚不足月,当即明白了原主的死因。

      不管原主为人如何是否合该有此一劫,换到唐诗这里想让她乖乖从命却是难了。

      她也不知母体究竟断气多久,只是想到前世那些不得投胎的婴灵就忍不住渡了些微薄的灵气过去。

      似乎是感受到母亲的安抚之意,肚里的胎儿慢慢蜷住不动,连同溢出胎宫的血水也止住了。

      她才将将松了口气,忽然从门外抢进来一个慈眉善目的仆妇跪在床头哭天抢地道:“我苦命的小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唐诗见她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却生生愁白了头发,必是原主数一数二的贴心人,顺势软软拉住她的手,“地上凉,快起来。”

      同来的两个丫鬟却急得一个捂嘴一个掩门,不见有人过来才小声劝道:“嬷嬷快别嚷嚷了!侯爷这一去,太太的生死荣辱全在老夫人一念之间,要是让那些惯爱挑唆是非的小人听了去可是要出人命的!”

      唐诗听了讪笑不已,心道:“可不就出了人命么,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不过要按前后两个丫头的说辞,原主该是侯爷的正妻,又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周嬷嬷见自家小姐一双眼睛来回打量着四面雪白的墙壁,含恨低泣道:“那叶娇娘仗着老夫人的势,借口孝期不合规矩把聚珍堂的家私摆设全都搜刮了去,要不是我们把守的严,只怕连小姐的嫁妆也剩不下几件了……”

      “太太才醒,嬷嬷好歹也该帮着开解开解才是,怎么总说戳心窝子的话。”

      那位唤做秋兰的丫鬟从食盒里捧出一碗温热的细粥,“要奴婢说,这钱财再重也重不过性命,单看这回府里连太医也不叫请,多半就是恼了嬷嬷,这才牵连了太太。”

      唐诗轻轻挡住那晚送到嘴边的细粥,一瞬不瞬地盯着看似低眉顺眼的丫鬟,“我饿了半晌就吃这些?”

      这丫头说起话来通情达理好似全为主子着想,却连屋子里的血腥气都闻不着半分,与忠心护主的周嬷嬷一比高下立现。

      秋兰手下一顿,“回春堂的大夫说了,太太如今身子弱还是吃些清淡的好,况且又在孝期……”

      “孝期孝期,你不说我还能忘了自己如今是个寡妇不成?”

      唐诗冷冷地瞧着她,“我倒有些看不明白了,究竟谁才是那个只会掏心窝子的人?”

      “太太这话可是要屈死我了!”

      秋兰咬牙狠命一跪,“我们姐妹四个从小吃着付家的米粮活命,自该一心一意护着主子,太太不好我们又有什么好处?!谁不知道丫鬟命贱,真要是去了那些腌臜地方,我还不如一头碰死干净……”

      见她说得太过,唯一站着的丫鬟也跟着跪下了,“太太息怒,秋兰也是急糊涂了!昨夜太太身上不好,还是秋兰豁出去一顿板子惊动了应松院,只是太夫人派人传话说没有正月里请医问药的道理,奴婢们没了法子,只能包上太太库房里的一株好药送去回春堂,这才请动扈大夫看诊。这会儿药还在灶上熬着,怕有人不知深浅误了火候,特意留下秋竹看着……”

      听完这番表白唐诗也不说叫起,只拿眼睛看着垂在床前的素色幔帐,慢声道:“你有心了。好歹护着我们母子熬过眼前的难关,且待来日……”

      周嬷嬷一双老眼早教泪蒙住了,既为小姐历经生死日渐刚强心生欢喜,又叹前路茫茫不知该如何下脚,唯有敛去愁容宽慰道:“趁着早起抓药,我托人偷偷传信送去了庄上,多不过半旬你那奶兄弟就能赶回彭城,到时自有老爷太太为你做主!”

      当着外人唐诗也不好直说叫他们回吧、我自己就能做得了主,兼之如今连面都没见过,人家是否愿意为了这杯泼出去的水得罪侯府又是两说,还是静观其变为妙。

      心里拿定了主意,唐诗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叫人送些热水进来。”

      被褥一掀床上的乌糟样子再瞒不住了,周嬷嬷眼前一黑,颤声道:“这,这是怎么了?!”

      秋兰秋菊也被满床的血迹吓得脚软,“太太……”

      唐诗这时还没照过镜子,尚不知自己的脸色比那檐上的积雪还要白上三分,“昨晚肚子疼得厉害,一觉起来就是这样了。嬷嬷不必担心,我早不觉得疼了。”

      她本是好言安抚,哪知周嬷嬷听了这话更是面如土色,“先不要叫人!快!快把炭盆端进来!”

      秋兰被这一喝炸醒急急跑去外屋端来炭盆,“秋菊拿剪刀来!”

      唐诗不得其解,呆呆扶在床柱看着三人毁尸灭迹,“好好地床褥烧它作甚?”

      况且冬日里又不通风,只怕不出片刻就要有人顺着烟气找来了。

      果不其然,周嬷嬷才把床铺烧扯干净,院子里就有一个脸生的小丫头探头探脑,“这屋里是怎么了,可是走水了?”

      周嬷嬷认出来人是叶娇娘的狗腿子哪还有好脸色,当即连声呵斥道:“谁家的奴才这么不懂规矩,连侯夫人的院子都敢闯?还有没有王法了?!”

      小丫头不敢回嘴,旁人却耐不住了,呛声道:“呦,周姐姐好大的火气,怪道大太太这里烟气冲天呢!”

      那婆子的相貌恰随了夫家姓氏满脸刁钻古怪,说话也卷着舌头含糊不清,听在耳朵里倒更像是“怨气冲天”。

      周嬷嬷见她故意落井下石气得双手乱颤,对骂道:“老奴可当不起刁嬷嬷这声姐姐!不过是我家夫人偶尔想起几本侯爷惯爱翻阅的书册,想要烧给他留作把玩,不想到了这个不经事的奴才嘴里却成了走水!先前为了避讳我们夫人已经从正房搬到了善月阁,眼下再教人添油加醋编排一场,难道还要搬去偏院度日不成?传扬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这还真是‘物似主人型’!我才说了一句,你就有千百句在那等着,也难怪大太太不过是替侯爷写了几卷经文祈福就把自己熬坏了,啧啧,要我说,这才是世间少有!”

      刁嬷嬷说完这一通还不算,又反手揪着小丫头的耳朵教训道:“俗话说得好,‘打狗也要看主人’!你这把烂骨头虽是不值得熬炖,可谁叫你命好卖去了叶家,拼了几辈子的德行在咱们表小姐手底下效力!你既挂了她的名,便是自己不要脸也不能不顾着主子的体面!”

      小丫头疼得直掉金豆子,“嬷嬷留情,我再不敢了!”

      刁嬷嬷冷笑着丢开手,“你可千万记住这话,往后再有谁敢吆三喝四责罚你,你就算打不过也要上去啐她一口!回头说不得还有人赏你呢!”

      她尽了兴,也不管那捂着耳朵哭着跑走的小丫鬟,自顾自地朝着侯府嫡女的叠云院去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周嬷嬷望着尤不自知的小姐连泪都哭不出来了,“侯爷才去不过一个月就到了这般田地,单凭自家主仆又如何在这虎狼窝熬上三年?莫非那腹中的孩儿正是心疼娘亲才……”

      她正要豁出老脸劝说小姐舍弃虚名保存性命,又从门外进来两个年纪相仿的丫鬟,却是奉命熬药的秋竹和神色躲闪的秋梅。

      “太太,喝药吧。”

      秋竹一早上都在外面办差,大厨房离得远轻易听不到正院的动静,故此还不知道手里的汤药早就可有可无了。

      让她一打岔,周嬷嬷猛然警醒此处人多嘴杂实在不适合细谈,转而吩咐道:“秋兰秋菊,准备热水给小姐沐浴。”

      唐诗闻着汤里净是精纯香气,主动接过药碗一气儿喝光,“这药不错,还有吗?”

      秋竹端着净口的蜜饯守在一旁伺候,“可见太太是病糊涂了,这药哪有混吃的?扈大夫也只给咱们开了一剂罢了!”

      正说着话,又有两个粗使丫头提着滚热的水送到屏风后面,先由周嬷嬷亲去试过水温器具是否合用才轮到正经主子沐浴更衣。

      唐诗不习惯有人近前看着,见机指派道:“周嬷嬷去库房把近来损耗的物品誊份清单出来;秋兰秋菊在外面看守门户,秋竹再去厨房拿些灶上温着的饭食点心,不拘是什么只要不犯忌讳就多拿些回来。”

      眼见着往日最受重用的姐妹中唯独自己没有差事,秋梅心里立时一紧,强笑道:“姐姐们都忙着,不如让我留在屋里伺候太太吧!”

      “不必了,你与秋竹一道去厨房。”

      既已认出眼前这位就是趁着院中无人在原主身上四下搜刮的毒丫鬟,唐诗自然不会再给她作案的机会,“我这一觉起来饿得紧,东西少了怕是不够吃。还不快去?”

      她这话末已是隐隐含着怒意,秋梅本就做贼心虚哪还敢多提一句,当下便在秋竹的无声拉扯下退出屋外。

      “总算都走光了……”

      检查过四面门窗,唐诗照例翻找原主的随身用具,想要看看久唤不至的小管家今世是何模样。

      可是任她找遍了钗环箱笼也没遇见一个应声的顽器,不由纳闷道:“奇怪,难道是搬家时留在聚珍堂了?”

      目前唐诗掌握的零星信息也是从一众仆从嘴里听来的,就连原主的嫁妆有多少都说不清楚,想要从中找到一个不知相貌的特殊物品实在是难度不小。

      万一是留在彭州老家的儿时玩物……

      想到这里唐诗连忙撩水洗了把脸,安慰自己不要那么悲观,“还是等到天黑再说吧,或许竹子这次离得远了些也说不定……”

      安稳躺在水里泡了一会,她将要拿起香胰子研究一下里面是否真的掺杂了动物胰脏,抬眼就在屏风的山水图上看到了一处古怪至极的变动。

      “你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唐诗好奇之下支起身子凑近那层朦胧的细纱,点了点不过食指长短的小猴子,“明明刚才还在前面那个山头啊……”

      她本是玩笑之举,怎料才伸出手指就被顽猴咬个正着,复又听得耳边响起一阵尖声尖气的狂笑,“哼哼,这下你认不出我了吧!”

      “竹子?”

      唐诗心中一喜,捧起小巧可爱的猴儿急问道:“你早来了?”

      “可不是!”

      小猴子一个筋头跳上主人的肩膀,俏皮道:“从你睁眼我就藏在屋内,就等着看你何时才能认出我呢!”

      唐诗摸了摸猴儿柔亮的毛发,笑道:“难得你也有了肉身,这次可算是一偿宿愿了!”

      “如愿什么啊,你先仔细看清内里!”

      提起这件糗事竹子就恨不能杀回星盟给主脑爆黑料,“这笔猴是侯爷为尚未出世的小世子亲手所制,就连我身上这块银鼠皮都是由他精挑细选粘制的。”

      唐诗听了直乐,“往常我只在书上看过木匠皇帝,没想到民间还有一个木匠侯爷。细看起来这侯爷的手还蛮巧的嘛,做出来的东西几乎以假乱真。”

      竹子泄气地翻了翻双目中的猫眼石,“要不是这样,我也不至于空欢喜一场啊!”

      “好啦,别生气了。咱们该往好处想,你这模样起码比纸人方便多了。”

      唐诗托着笔猴来到更衣用的贵妃榻,“这府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巴不得侯夫人死似的?”

      “不是好像,是真的盼着她死。”

      竹子细细道来其中原委,“若问前因,须得从老侯爷得封一事说起了。当年老侯爷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非但自身家世不显,娶个老婆也不过是七品小官之女,浑浑噩噩混到年近不惑也未能擢升。偏巧有一年蛮族来犯,宫里那位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路,不顾众臣苦劝非要借此良机御驾亲征扬威四海。正所谓‘皇帝一动嘴,底下跑断腿’,就连一直领闲差的老侯爷也被派遣了沿途看押粮草的差事。老侯爷再没想到临老还能遇上这样的好事,一高兴就去花楼里喝了点小酒庆贺庆贺,谁知这一喝就喝出了付春香这位侯夫人。”

      唐诗抿嘴吃着早先周嬷嬷摆好的茶果, “原来这具肉身是付家娘子的,快接着说啊!”

      竹子抢来果子抱在怀里过了会瘾,开腔道:“老侯爷那日喝多了酒,解手回来一不小心走错了花间。要是换做旁人摊上这事说不得要打破脑袋,可巧让他遇见了一个极为和气的外省富商,不仅没怪罪他还叫了一桌好菜相携痛饮一番。两个人越说越投契,最后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在酒桌上就为家中的儿女说定了亲事。过后老侯爷醒过神来虽是后悔不该这么草率,可是他家既无钱财又无官职,许出去的大儿又是个文不成武不就、只知道雕花刻草的腼腆人,真要论起来还不知道是谁吃亏。再加上当时的太夫人叶氏一眼便相中了付家留作定礼的美玉,这桩亲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定下了。”

      叶氏送夫出征后,本以为这次的差事与往常数年的过衙点卯并无不同,未成想不及大军拔营御驾先行回銮,随后又有亲近之人偷偷送来了夫君的死讯。

      自此失了顶梁柱叶氏可谓是整日以泪洗面,若非挂心家中一对子女无人教养,恐怕她就要追随相公而去了。

      苦于生计艰难,叶氏首先想到的便是姻亲付氏。

      自她托人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长信送去彭城,每逢年关岁中都会收到未来媳妇亲手准备的各色吃食玩物。不说其它,单是累积的金银锞子就比寻常人家的嫁妆还要丰盛。

      若是就此婆慈媳孝两厢和乐也没唐诗什么事了,可正应了天意弄人那句老话,彼时又有谁会想到,叶付两家的地位竟会因为御驾出征一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老侯爷过世的第三年,门庭冷落的仇家忽然接到内廷口谕,说是有贵人要召见大郎仇宗晟。

      仇家人心中的惊惧可想而知,可眼下别说仇家不过是一介平民,就连当朝宰辅都不敢违抗圣命,他们又能如何。

      仇宗晟这一去就是一天一夜。

      隔天回来,他便从仇家大郎变成了新鲜出炉的恭顺侯,连同过世的老爹一齐得道飞升了。

      叶氏狂喜之后便是疑窦重重,尤其当她得知贵人不过是让长子雕了一条龙,全程除去夸了一句做得好、再无任何亲切之意,心中就更是认定此事绝不是这样简单。

      叶氏一生养育了两子一女,若说疼爱对长子尚不如幼子一半,又怎么甘心看着他独得荣宠。

      好在她还不傻,不会为了“实非所愿”四个字违背圣意。

      况且此刻叶氏更后悔的却是不该因为日子难熬求助彭城付氏,倒把两家的亲事闹得人尽皆知,如今便是想要悔亲另择佳媳也不成了。

      付春香过门半载未传喜讯,叶氏明里暗里仗着婆母的身份屡屡刁难,又将望门守寡的侄女娇娘接来家中,名义是陪她说话解闷,实则想要塞给仇宗晟做妾。

      若不是仇侯爷人品端正不为所诱,付春香的日子还不知该有多难熬。

      待到去岁原主终于有孕,恭顺侯仇宗晟却在宫中年夜宴上突发急症不治而亡。

      夫死从子,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正是因为有人不愿意见到那个在娘胎里继承了父辈功勋的孩子出世,唐诗才有机会来到与记忆中全然不同的大乾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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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唐诗:架空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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