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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十一）
札幌的天空（之一）
第二天上午，仙道乘新干线回到小樽。下车后，他心念一动，叫了一辆出租车来到小樽市立图书馆。
在图书馆的大厅里，他又遇到了那个三十来岁的女图书馆员粟山。粟山一看到他，立刻就记起来，他是几天前曾到过这里的那个超级帅哥。她笑着问：“你是来找早川的吧？”
仙道明白她对自己和悦子的关系有点误会，但这也没什么好对外人解释的。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早川小姐今天在吗？”
“我就去叫。请等一等。”
“谢谢。我在外面等。”
过了一会儿，悦子出来了。仙道甫一看到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眼见到她时，会觉得眼熟。原来，她和晴子基本上是同类的女生。
怪不得人们说一类人总是不可避免地喜欢另一类的人。所以，无论是晴子还是悦子，她们先后遇到流川都毫不犹豫地喜欢上了他。这也许是某种宿命。
但遗憾的是，她们喜欢的人，刚好喜欢的又是另一类人。就好像是一个箭号一个箭号地划向远方，没办法互相对划。这或许也是某种宿命。
悦子吃惊地看着他：“仙道君？秀一不是说你有事留在札幌了吗？”
仙道笑了笑：“本来以为是个无所事事的夏天，没想到会热闹非凡。昨天我遇到了很多以前的朋友。”
“秀一说，仙道君高中时就认识千叶的教练了？”
“是啊。我们都在神奈川读的高中，而且是篮球场上的对手。后来他去了美国，我回到了东京，到昨天才见的面。说得简单一点，就好像秀一和千叶。”
“我明白了。”悦子点了点头，“仙道君今天是来告别的吧？”
仙道一怔：“算是吧。”
悦子心想，当昨天秀一独自回来时，他们家的人就明白，仙道不可能再在小樽待下去了。她问：“你到过我家了吗？”
“还没有。我想先来见见悦子小姐。”
悦子有点迷惑，但仙道这样的人做事总是有理由的，她静静地等着仙道下面要说的话。
但她的心里开始有点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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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起走到树荫下。
“关于秀一，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能转到青田高校的确是件好事。像秀一那样的男生，在哪里都不会被排斥的。而且，流川是个非常认真的人，一定可以教好秀一。”
“仙道君，谢谢你。”
仙道一呆：“我什么也没有做。”
悦子摇了摇头，她仰头看了看天空：“别的不说，我总觉得流川先生，是因为仙道君的关系才这么关心秀一的。所以，说起来，秀一还是沾了仙道君的光。”
她真是敏感。仙道这时想。
他突然记起初来小樽的那天晚上，早川姐弟俩谈到的那部叫《情书》的电影：“悦子小姐，在那部电影里，男主角喜欢的，究竟是他的未婚妻还是国中的女同学？”
悦子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是国中的女同学。”
“那……他的未婚妻后来怎么样了？”
“有一个喜欢着她的人一直都陪在她身边，后来，她终于想通了，决定和喜欢着她的人在一起。”
仙道“哦”了一声：“也是这样啊。”他见悦子有点诧异，解释说，“昨天我也遇到流川高中时的同学了。其中有个叫晴子的女生从前就喜欢着流川，另一个叫樱木的男生又喜欢着晴子小姐。现在，他们俩结婚了，非常幸福的样子。所以说，电影也不是胡编乱造的。”
悦子心中翻江倒海，她知道仙道不是来找她瞎扯的，但现在开始猜到他的意图时，还是觉得心痛难忍。
他是来告诉她，流川喜欢的人不会是她，永远不可能是她。所以，要她别再浪费时间了。
她突然想到了一篇英语文章中的一句话：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不是你的，你终究要让他自由。对于流川来说，她还远远没有到可以干涉他自由的地步，但这并不表明她喜欢流川的程度就可以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她是用了心的，可还是做了现实生活里的渡边博子。
她定了定心神：“那么流川先生喜欢的人是谁？仙道君，可以告诉我吗？”
仙道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那个人已经错过了他十年，在生活里浑浑噩噩地飘着。他喜欢的，就是这么不知所谓的一个人。”
悦子现在完全明白了。他是在说他自己。她早就该想到，要错过怎样的人，才能令仙道这样的人恍恍惚惚地活的。
而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同了。现在的他找到了人生再出发的勇气。那个勇气的源头，就叫流川枫。
她早就该想到的，那个目空一切的流川枫，能进他眼里的，也只可能是仙道彰这样的人吧。
有多少像她这样的人前仆后继地来到他们面前，但最终带着破碎的心无功而返呢？她肯定不是最初也绝不是最后的那一个。
这并不是他们的错……是命运的错。
悦子微笑着说：“好像是个相当不错的人。”
仙道知道她听明白了。他不希望这个温婉的女生继续做没有结果的梦。
毕竟，这个梦结束的地方，通常就是另一个梦开始的地方。
何况他们都是喜欢着流川的同路人。不同的，只是从这个起点开始，一个要陪着流川继续走下去，另一个则要踏上另一条旅途了。
所以，他对即使心痛如绞依然微笑着的悦子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完全能够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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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仙道告别早川家的人回到了札幌。他把行李放回饭店后，先到医院和医生们联系好了樱木的体检事宜，才打电话给彦一。
“彦一，我是仙道。”
“仙道学长，你在哪里？”
“我刚从医院出来。彦一，青田高校的比赛……”
“第二场也赢了。千叶真的有流川以前那么厉害呢。学长，我还要到《体育周刊》办点事。晚上见吧。”
“好啊。晚上见。”
他挂了彦一的电话，看了看表，已经是傍晚七点多了，都市里华灯初上，显得朦胧而静谧。
真是一座美丽的城市。
他站在街路边，拨通了流川的电话：“流川，我是仙道。可以见个面吗？”
电话应该是接通了，可对方久久没有出声，仙道几乎以为彦一给的是一个空城空号。但如果另一端的是流川，也不足为奇。
他又问：“昨天晚上你说的话，我想过了。流川，我们能不能从头再来？”
对方挂断了电话。
仙道怅然地握着行动电话，站在札幌人来人往的街头。明天会怎样呢？
突然，电话屏幕开始闪烁，像是有信息传来。仙道打开一看，是流川发来的短信，只有两个字：“傻瓜。”
他不由没头没脑地笑了起来，并深深地吸了一口札幌的空气。这里，是除了神奈川以外他和流川共有的天空。
在这座原本极其陌生的城市里，有一个他极其牵挂的人，电话屏幕上闪烁着的那两个字就是他们没有失去联络的证明。
对他来说，生命里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仙道大步踏入了札幌的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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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4日的上午十二点，仙道送樱木和晴子到医院门口，对他们说：“体检的结果下午才能出来，我要和其他的几位医生研究一下，才能告诉你们结果。”
“拜托了，仙道君。”晴子说。
“如果是坏消息，也尽快告诉我吧。我可不想牵三挂四的。”樱木说。
仙道点了点头：“我会的。消息好坏都第一时间通知你们。不过，樱木，你要对我有信心。”
樱木拍了拍他的肩膀：“仙道，我就相信你一次。”
仙道想，如果流川也这么爽快就好了。
他心念一动：“樱木，流川看来不太相信我的医术，他不肯来体检。你有没有办法？”他想起高二那次的练习比赛，流川和樱木逞强争胜，竟能在筋疲力尽时继续比赛下去。这两个活宝也许可以互相推动。
樱木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包在我身上。我看流川一定是担心越治越坏，他对你没有信心。真没礼貌。这种事还是要我天才樱木出马才行。”
仙道想，对付正在生闷气的流川，也许樱木是个以毒攻毒的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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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仙道在饭店里看樱木的体检报告和以前的医院传真来的治疗资料。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仙道拿起电话：“我是仙道，哪一位？”
“流川枫。”
“流川，你……”
流川在电话里很干脆地说：“比赛一结束，就帮我安排体检。”
仙道顿时喜出望外：“流川，你终于想通了。真是太好了。”
流川“哼”了一声：“少自以为是了。你又未必能治好我。”
“你肯让我试试，我已经很开心了。”
“如果失败的话……”
“我把后半生赔给你。”
“白痴。”流川挂了电话。
仙道脸上的笑容还没漾开，电话又响了起来，这一回是樱木。
“仙道，流川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樱木，你还真有办法。”
“那还用说。我是天才嘛。”
“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办法吗？”仙道难免有些好奇。
“有什么不能说的。那狐狸人最受不了激将法。我笑他其实是怕我治好后太厉害，所以故意不治好让我们没办法比较。他那个人最怕别人说他是胆小鬼了。”
“樱木真是太厉害了。”
“那当然。仙道，我的体检结果怎么样？”
“我还在研究。还不能告诉你什么。”
“如果没有希望的话，先别让狐狸人知道。”
仙道一怔，没想到樱木也有心细的时候。其实，客观一点说，樱木从来都是粗中有细的。
他有点感动，心想，连单细胞生物樱木都可以为流川这样设想。
“不是那么回事，樱木你别瞎猜。因为我是个医生，要对自己的话负责，所以，没慎重考虑之前，是不能乱说话的。你要相信我，樱木。”
“我又没说不相信你。就这样，我挂了。”
再难为的事，只要有开头，就一定可以解决。
因为是仙道彰，他一直都保持着这样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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