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间

　　烟柳王爷低下了头，冒不韪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又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悲伤。他原本挺直的背脊弯了下来，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呼吸声也粗重了。他的手指微曲，伸向自己右胸，又直直地停住了。
　　眼前这个人就像是一株植物瞬间枯萎了，丧失了生气。也许冒昌对于他而言，就是太阳，可以离得很远，但不能缺失。
　　冒不韪觉得他该说点什么，但是真的不知道眼下的情况他该说什么才好。
　　“那封信……”烟柳王爷一开口就生生顿住了，他自己和冒不韪都惊到了，他的声音哑了还带着明显的哭腔。
　　“那封信，是家父的绝笔。家父嘱托我一定要看着王爷收下。”明明来找烟柳王爷的目的是为了救讳襄阳的，眼看着话题跑偏掉，冒不韪纵使巧舌如簧仍是没有办法再把话题引回去。
　　“原来，我等了那么久，他却只有那么一句话要对我说吗……”烟柳王爷终于抬起了头，冒不韪这才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他是在笑的，偏偏没有一丝笑意，俊美的脸有些扭曲，眼睛里泛着泪光又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他看了一眼冒不韪，最后还是收起了那一抹苦笑，闭上了眼，任泪水滑落那张美丽又写满疲倦的脸庞。
　　冒不韪突然尴尬了起来，本来就怕别人哭，现在更加不知道怎么安慰烟柳王爷了，毕竟他是冒昌的儿子，这个身份比较微妙……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我一直以为冒昌是爱我的……也许我高估了他对我的感情，他也许只是有点喜欢我，这一点喜欢根本不足以说服他违背伦常……”烟柳王爷的眼泪根本止不住，就这么流着泪看着他说着。
　　若是他领导过的那些士兵或者他曾面对的那些敌人看到他现在哭成这个样子，肯定惊到无法走动。没有谁能想到一个经历过无数次战场厮杀的将军会有一天因为一个人死去的消息那么轻易地落泪。
　　“不是这样的，王爷，我父亲爱的的确是你……”
　　“你不用说了，你这次来只是想救讳襄阳是吧。”烟柳王爷打断了他，他现在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或许说他现在已经完全失望了，已经不再对什么事抱有兴趣或野心了。
　　“不，你听我说！”明明话题如他所愿转回了正规，他却不想结束这个话题，就像是觉得自己的父亲被污蔑了，急于澄清。
　　“别说了，我不想听了，别再让我听了，我会后悔的。就让我误解吧。”
　　冒不韪不明白什么叫“我会后悔的”，后悔什么？
　　“讳襄阳被关在地牢里。皇帝说要亲自审问，不过我猜他是不会去的，那个人从来不浪费时间在他认为没有意义的事上。”冒不韪注意到烟柳王爷说的是皇帝，而且提到皇帝的时候语气并没有带一丝尊重，反而有几分不悦。
　　“我会去买通狱卒，把他放出去，然后放火烧地牢。那座地牢里别的囚犯恰好前几日全部被转移到另一座牢了。只要买通狱卒，之后的事都很好办。就算被皇帝查出来，他也不会责罚我的。”
　　“他……不会跟我走的吧，就算走了，他也不会对……对您死心吧。”
　　“我告诉你大牢的位置，你帮我做一件事，他会死心的。接下来你要做的不过就是接应他。”他的表情很冷漠，他是对的，对自己不爱的人，不毕滥情。
　　书房里面两个人商量着救冒不韪的细节，书房外面的两个人也没闲着，各显本领偷听得一清二楚。他们俩坐在外面的小凉亭里，小伍似乎是有别的事，根本没管他们两个，想想也是，老鬼这一副小孩子的样子，含栖虽然看上去有几分怪异，但是谁会防备一个带着个小孩的人呢？
　　老鬼毕竟是看过烟柳王爷记忆的人，听了也没有大惊小怪，含栖则不同，他只是听漠漠推测过王爷与冒昌的关系，而且他当时并没有相信。听了冒不韪与他的对话才明白漠漠说的是真的。于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哼个什么啊？”
　　“我还当这个将军是个什么人才，原来竟是个断袖。”含栖口气冷淡夹杂着蔑视，这话说得当真是不留一丝余地。
　　老鬼没忍住就笑了起来，这下轮到含栖奇怪了：“你笑什么？”
　　“以后说话啊，可要记得给自己留点余地。”他所遇到的这个灵魂几乎每一世都是个不近女色反而喜好男色的人，这一世的他或许只是因为在寺庙里长大所以未曾动过这方面的心思罢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会喜欢男人！”含栖怒视着老鬼，一双诡秘的眼里却是透出了几□□人的感觉。
　　老鬼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忆起了他最初见到的这个人，看着含栖的眼光也变得痴迷。
　　含栖心里一惊，仓惶避开了他的目光：“冒不韪出来了。”
　　老鬼很快清醒了，走了过去。
　　“怎么样了，冒不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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