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间

　　冒不韪把宝镜收回盒子里，然后取出了那柄匕首，便出了客房，手握那张奇怪地符纸贴着房门，那符纸竟然自己顺着门缝就进去了。
　　他现在要去找含栖他们，因为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含栖他们的目的应该也是救出讳襄阳。
　　反观含栖他们此刻却是无所进展，混进皇宫对他们俩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要把讳襄阳从大牢里救出来就难了，讳襄阳毕竟是个凡人，没有什么修为也没有凡人的武功。
　　“喂，你想好要怎么救他了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找烟柳王爷。讳襄阳说过烟柳王爷哪怕现在不上战场了也还是受皇帝重视的。而且讳襄阳这次被抓进大牢的原由烟柳王爷肯定知道，也只有烟柳王爷可以断了讳襄阳的念想，真正结束这件事。”
　　“那赶紧溜进去啊。”其实一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僧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这种话还是挺违和的，不过老鬼倒不这么觉得，这个人内里的灵魂还是那个样子，生来就不是好人。
　　“别急，我们两个可不一定说服得了烟柳王爷，像王爷那般曾统帅千军的人，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可能威胁他做不想做的事吧。”
　　看到老鬼一副对烟柳王爷很了解甚至有些敬佩的样子，含栖莫名不爽，虽然他也知道这是因为老鬼看过烟柳王爷的记忆。
　　“那你要怎样！”
　　“你干嘛突然气急败坏的样子啊？”老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只是要等冒不韪罢了。”
　　“……你……知道他刚才……”含栖仔细一想也是，这老鬼毕竟是“活”了上千年，修为可是比他高深莫测得多。
　　“知道啊。这家伙比他看上去要聪明得多，也有能耐得多。”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会来找我们？”
　　“他既然窥视了我们，就代表他还没打算甩掉我们。而且，刚才我是不确定的，不过现在我已经感觉到他了，快到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冒不韪那不正经的声音就传来了：“嘿，漠漠，含栖师傅，我刚听到消息说讳公子进大牢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在场也都是聪明人，冒不韪这么说是不想和他们摊牌表露自己，反正他们现在的目的也不是去探究他，也就陪他演下去了：
　　“冒兄，你可来了，讳少爷他得罪了烟柳王爷，这才被抓了起来。我知道令尊和烟柳王爷是故交，你要是去求求情，王爷他应该会给个薄面吧。我求您救救我家少爷吧。”
　　听到“我家少爷”的时候含栖真的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没想到这老鬼竟然还愿意自降身价演个家仆角色……
　　“我与讳公子一见如故，这事我一定尽力！”
　　三人大大咧咧地走到宫门口，其实也就是个小侧门，是他们今日进宫走的门。
　　那两个侍卫显然是对他们还有印象，想起他们进宫的时候是由荣华宫的人恭恭敬敬引进来的，对他们倒也不敢放肆，只是长枪一拦道：“皇宫重地，没有令牌，几位还是请走吧。”
　　“大哥，麻烦您给烟柳王爷通报一声，前大理寺鸿胪卿冒昌之子求见。”冒不韪分别塞了锭看着不轻的银锭在那俩侍卫手里，又搬出了他爹，想来这侍卫若是当职时间不短，肯定是知道前大理寺鸿胪卿与王爷是故交。那侍卫虽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一想他今日已经去过一回荣华宫，应该不是什么不法之人，于是和另一侍卫对视一眼，便往宫里跑去了。
　　不一会那侍卫就回来了，还跟着那个白天他们见着的被唤做小伍的小厮。
　　小伍恭恭敬敬地向着他们行了个礼，大概是宫里的礼节，反正他们几个是没明白：“不知哪位是冒大人家的公子？”脸上的疑惑也是根本藏不住，这几个人大晚上的再来拜访，他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啊，想进就进的啊，更奇怪的是，当他向王爷禀报的时候，王爷竟然失手摔了茶盏，还吩咐他去接……
　　“我就是，小伍哥您带路吧。”
　　小伍眼里泄露了一丝鄙夷，对冒不韪的用词不满觉得他不懂礼数，说话一点也不周全。冒不韪应该是看到了，但是并不在意。
　　按理来说，烟柳王爷要见的只有冒不韪一人，但是含栖和老鬼就那么理直气壮地跟在冒不韪身后进去了，脸上的表情自然到两个侍卫都只觉得他们是冒不韪的随从，跟着进去是理所应当的。
　　“王爷，冒公子带到。”
　　“进来。”与白日的温和却气息浑厚的声音不同，烟柳王爷这一声仿佛带着几分苍老的感觉，是听者会觉得说话人有些疲累的声音。
　　其实他或许不只是疲累，更多的是无奈悲哀和失落。
　　小伍开了门，烟柳王爷看了他一眼，他就识相地退下了。冒不韪第一个跨进了这间房间，应该是书房，带着浓重的古书香和墨香。桌上摆着笔墨，和一幅大半被卷起的画卷，从露出的部分看，大约是柳树。
　　而烟柳王爷则坐在一边的塌上，较之白天更仔细地打量着他们。
　　“原来，你就是冒昌的儿子啊，冒凡公子。”他的眼神变得冰冷，锥子般刺到冒不韪身上。
　　“说来我还得喊您一声世叔，世叔莫怪我先前隐瞒，我也是觉得没必要和王爷您攀关系才没说明的。”冒不韪一改刚才那大大咧咧的样子，滴水不漏地和他打着马虎眼。
　　“那你这回来又是什么事呢？”
　　冒不韪不相信烟柳王爷料不到他这次来是为谁，他白天还是跟着讳襄阳来的，不过他也不好直说是要“救讳襄阳”，因为若是他表露出自己知道讳襄阳入牢的消息，反而显得他很可疑。
　　“我前来是想请世叔帮一个忙。”
　　“但说无妨。”话虽这么讲，却根本没有正眼看过冒不韪，眼神落在那画卷之上。
　　“不瞒王爷，小人喜欢上了一个人，”无论是对对方的称呼还是对自己的称谓都自降了一级：“就是今日世叔见过的那讳襄阳公子。世人迂腐，不能明白我俩的感情。”
　　“他们都认为两个男人在一起无法接受，可我不这么认为，我爱他，所以我想和他在一起。我不在乎外人的眼光。相信王爷应该不同于那些世俗之人，定能理解。”
　　老鬼暗自一惊，没想到貌似恭敬的冒不韪竟是这般大胆，这话难免让人对比他父亲冒昌对烟柳王爷的态度。烟柳王爷也的确目光一凝，脸色开始不好看了。
　　“说下去。”短短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讳襄阳今日不知受了什么打击，出了皇宫回客栈后竟是失踪了，小人恳求王爷能看在家父的面子上帮小人找到他。”说着便直直地跪了下来。
　　烟柳王爷没做声，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直没出声的老鬼和含栖一眼。冒不韪立马反应过来：“你们两个先去外面候着吧。”
　　含栖对他这吩咐下人一样的语气有点不爽，但是看着老鬼顺从地退了出去也只好跟上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烟柳王爷与冒不韪两人。
　　“你母亲可还好？”烟柳王爷突然开口问道。
　　冒不韪没明白他为什么要询问他母亲而不是父亲，却也只好如实回答：“家母三年前病逝了。”
　　他听了之后表情有一瞬的惊讶，很快被更为复杂的表情覆盖。冒不韪猜想，兴许烟柳王爷对于他母亲这个情敌不单单只是敌视也带着同情。
　　接下来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两人都不打破。最后还是烟柳王爷按捺不住，终于开口问道：“冒昌……可还好？”他说这话的时候的神色脆弱又带着渴盼，眼神闪烁，像是要观察他的神情，却又不敢，结果就是目光在他的脸上和无意义的地方之间来回晃动。冒不韪心一滞，心疼起这个男人了，他最终等不到爱人带他走。
　　“今年腊月冷得出奇……”
　　烟柳王爷先是没明白他突然说这干什么，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大变，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一般僵直了，脸上所有的伪装都撑不起来了，格外憔悴，眼睛却还带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看着他……
　　“……家父没能熬过去……”他说完吞了一口唾液，喉间苦涩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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