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出嫁的男人

　　回到侯府，冷如清见门口聚集了数名衣着华丽的妇人，不明所以。侯府的人出来禀报，说是今晨皇上忽感不适，恐恶疾传染，所以宣了冷孟常和冷如承进宫去了。而这些妇人，是各家族的女眷，说是组织了要去寺庙里祈福。

　　冷如清不解他们祈福聚集在侯府门口做什么，见过礼后就打算去换身衣服进宫去看看。他有些疑惑，皇上怎么会突然生病？

　　不过，还没进门，冷如清就被那些妇人拦下了，说是专门来约他一道去祈福。

　　冷如清虽然假扮女子，却从来不参加这类活动，因他不吉利的传言，也从来没有人来主动约他，今日这是怎么回事？他直接拒绝，道：“如清还有事，就不陪各位夫人了。”

　　说着便要走。户部尚书李夫人上前一步道：“冷……哦不，宁王妃，今日祈福，是皇上下了口谕，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家中女眷都要参加，您怎能推辞？”

　　冷如清微微皱眉：“皇上口谕？”

　　李夫人道：“是啊，今晨宫里人来的时候，侯爷和世子说你不便接见。又怕侯府的人忘了传达，所以就特意嘱咐了我等前来相约。”

　　冷如清闻言看向侯府的管事，见他点了点头。

　　看来他是非去不可了。只是不知道皇上是否真的生病，如果不是，这样将他和父兄支开，意欲何为？蔺恂说桃风去了行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他们要去祈福的寺庙就在城里，香火很旺，平日里贵族组织烧香拜佛的时候是不许平民进去的，但今日是个例外，说是太仓促来不及提前通知，又不能将已经来的人赶出去，所以，一大早，寺庙中，已经来了好些人。寺中僧人也只能给他们挪出一个位置来。

　　冷如清不喜欢凑热闹，遂默默站在众人身后，打算等他们拜完了自己才去拜，但是，李夫人竟将他往前拉，道：“王妃第一次来应积极表示诚意，落到后面怎么行？”

　　这李夫人矮矮胖胖，与冷如清说话都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但她似乎对这样的“仰望”十分乐意，一直抬头盯着冷如清，笑道：“宁王妃身材如此高挑，若是换作男儿，该有多俊朗。”

　　闻言，冷如清一怔，低头看向李夫人，但她一直笑着，见他看她，唇角的笑意也不曾有半分收敛。

　　冷如清突然觉得有些不妙。这李夫人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他认识这些妇人，也是因为往年一些宴会必须参加，不得不认识，但要说交情，他和她们，完全没有，这李夫人何故这么亲昵？

　　正思虑间，冷如清已被李夫人拉着在蒲团上跪下，紧接着就有僧人递香过来。他接了，打算拜完立刻离开。

　　但是，才拜了一拜，冷如清的袖子突然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他侧头看去，是小竹那条青蛇，不知何时藏在了他的袖中。昨晚他似乎踩到它了，但因为蔺恂突然的举动，他一时忘记寻它。

　　小竹吐着信子，发出的声音很微弱，但冷如清能听得见，小竹说：“走。”

　　“走？”

　　这条蛇来历不明，行为举止古怪，枯木禁地出来后就一直装死到现在，十分可疑。但今日之事也蹊跷得很，冷如清几乎没多想，立刻起身。

　　然后，还没等他转身离开，耳边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似乎是什么碎裂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前来烧香的人群里传来一阵惊呼，突然簇拥着向前挤。

　　冷如清刚往前走出两步，又被人群推回原地。

　　碎裂声响越来越大，冷如清再也不能置若罔闻，转头去看，这一看，他不禁蹙眉。

　　只见他们祭拜的佛像，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许多裂口，从佛像的脸开始，一直蔓延到全身。不一会儿，佛像全身的彩泥都变得斑驳不堪。

　　“佛像显灵了！佛像显灵了！”

　　人群里，不知谁大叫了两声，紧接着，这句话仿佛惊雷一般在人群中炸开，人们纷纷跪地叩拜，吓得直哆嗦。

　　袖中又传来一句急切的提醒：“还不走！”

　　“我倒是想走。”冷如清闭上眼，他走不了了。

　　因为此时，他发现，他的双腿根本无法移动，手腕上也传来一阵灼热。他抬起手，惊讶的发现，手上的淬血珠不知为何，也像那佛像一样，出现了裂纹。

　　“呃，那我帮不了你了，再见。”青蛇也看到了他手上淬血珠的变化，青影一闪，从他袖中蹿出去，一溜烟就不见了。

　　“你……”

　　“是这个人！”

　　杂乱间，已经有人上前来将冷如清围住。那几个人凶神恶煞，指着他：“是她，是她把佛像拜裂了！”

　　“阿弥陀佛，佛像无故开裂，必有祸端啊！”

　　“是冷家小姐！据说她出生那年就出现灾祸！那年一连几月大雨，庄稼欠收，很多人没吃的都饿死了啊！”

　　冷如清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出生那年恰逢天灾，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今日他被刻意叫来这里，不知是谁故意带节奏要陷害他。

　　想着，他转头看向李夫人的方向，然而李夫人早已退到人群后面，目光闪烁，根本不看他。

　　“何止啊，她还克死了她的母亲，据说连她哥哥的未婚妻也是被她害死的！”

　　冷如清闻言身体一震，瞳孔骤然缩紧。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说是她害死了嫂子和自己的母亲？这些人一句传言可以传出千百个版本。但枯木禁地时，太子也曾经说过，就连蔺恂也在回避他的问题。

　　此时，手上的淬血珠越发灼热，仿佛要将他的手烧起来。他突然觉得很头疼，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

　　“啊！”

　　失神中，身边突然又传来了惊呼声，伴随着的是巨大的撞击声响。

　　冷如清心神有些乱，勉强转头看，那开裂的佛像竟然缓缓挥动着手臂，从台上走下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佛像从台上一步踏下来，有几个人躲闪不及，被它踩到脚下，惨叫不断。

　　人们吓坏了，四散奔逃，被伤到的人大多是离佛像最近的和尚，哪里还顾得上救人。但是，移动的佛像突然躬身，挥舞着双臂，见人就捞。许多人腿软根本跑不动，直接被掀飞出去。

　　一时间，死伤遍地。

　　冷如清完全移动不了双脚。

　　佛像伤了数人后，似乎终于看到他了，突然转身向他踏过来。这寺庙香火旺盛了很多年，又有许多达官贵人捐助，所以佛像修得十分高大。他站在地上，抬头望去，竟还不及它半身。

　　佛像脚步很大，转瞬就移到他面前，向他挥来一臂。他完全躲不开，只能抬手结印强行去挡。

　　然而，佛像的力道奇大无比，冷如清这一招，虽然挡住了致命的力量，整个人却被拍到门前的石柱上，手腕上的淬血珠撞到石柱，应声而碎。

　　那一刻，冷如清突然感觉到有一团火，从他的手腕燃起，沿着他的血脉，直烧心头。剧烈的疼痛从心头而起，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烧成灰烬。

　　佛像打破了佛堂的木门，僵硬的身躯已经开始碎裂，却还是向他移过来。

　　冷如清扶着柱子，勉强站起，却又支撑不住再次倒下去。转瞬间，他整个人连带着身后的石柱，被大力撞击出去，砸在庭院中。

　　身上被碎裂的石子划出数道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衫，他挣扎着翻身，心头一热，吐出一口鲜血。

　　“神灵来惩罚她了！”

　　还没跑出去的人看到这一幕，竟然停下来，指着他议论纷纷。

　　冷如清心中冷笑：这些人不赶紧逃命，竟然还有心思看这种热闹！

　　但是，就因为他们这一停留，那佛像被他们的声音吸引，不知为何，愈发狂躁，它似乎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只听得“咔哒”几声响，它竟然一步跃到了那几人面前。

　　眼见着那几人就要被踩成肉饼。冷如清神色凝重，千钧一只之际，手中红线掷出，瞬息缠上那佛像，但佛像太重，他又受伤脱力，仅仅只将佛像拉得偏离了几寸。不过这样也够了，那佛像一脚踏空，踩到那几人面前一寸。

　　几人惊恐的睁大眼，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连滚带爬逃跑。

　　冷如清借机牵动红线，着力将自己拉到佛像虚空，凝聚灵力一掌拍向佛像头顶。

　　顷刻间，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佛像破碎，飞溅出来的石块四散。但冷如清身体里的灵力没办法收控自如，那些石块带着他的灵力反弹回来，直击他胸前。

　　冷如清瞳孔一缩，急忙后退，但也被残余的灵力反噬，落到地上，头晕目眩。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寺庙外传来许多人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耳边一片嘈杂，似乎有人将他围起来了，又似乎有许多人在说他什么，似是惊呼，又似是恐惧，各种声音乱七八糟，刺激他的耳膜。

　　他听不清这些人在说什么，却下意识的想睁开眼睛反驳，但是，他做不到，眼前渐渐模糊，身体的感觉也渐渐麻木，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感觉自己似乎被人从地上架起来了。

　　冷如清意识慢慢恢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双手被铁链缚着，鼻间冲刺着一股陈年腐朽的霉味。他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盆刺目的火光。紧接着，他的视线里出现一个灰色衣衫的身影，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冷如清抬起头，对上一双阴翳狠辣的眼睛，是陆言空。

　　这里是天牢的审讯室，冷如清被铁链绑了双手双脚，挂在审讯室的刑架上。火盆离他十分近，本来就灼热的身体被烘烤得异常难受。身体里的灵力虽盛，却紊乱无章，无法凝聚。这应该是淬血珠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碎裂后与身体猛然冲击的后果。只是事出突然，他也来不及平息。

　　此时的冷如清，不仅连普通人也不如，反而受创，内伤严重。

　　陆言空走到他面前一丈的地方停下，饶有趣味的看着他，道：“原以为是红颜佳人，没想到是位不折不扣的公子，这冷家还真是有趣。”

　　冷如清醒来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身份已经暴露，只是……他抬起头：“我爹和哥哥呢？”

　　陆言空笑道：“欺君大罪，你说呢？”

　　冷如清微微睁眼：“他们在哪儿？”

　　父亲和哥哥肯定出事了，但是，他既然被绑在这里，那他们，应该也被关押在某处，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受刑，有没有受伤。可是，他纵然再焦急担心也于事无补，只能先看看皇帝究竟想要什么。

　　陆言空在他面前来回走了两步：“侯爷和世子肯定比你好，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这陆言空是皇帝身旁的红人，或许是奉旨过来审问他，但冷如清总觉得，这人对自己总有一种敌意，然而，在他的印象中，自己与此人完全没有交集，这又是为什么？

　　冷如清道：“皇上想要什么？或者你想要什么？”

　　“冷公子是聪明人。”陆言空闻言笑了两声，直接说出了目的，“好说，宁王在哪儿？法器碎片在哪儿？”

　　冷如清闻言微微勾起嘴角：“你们千方百计引我去寺庙，拆穿我的身份，就为了问这个？”

　　他和蔺恂从屠夫家出来就分开了，他并没有问蔺恂住在哪里，而且，就算他知道，他也不可能说。

　　皇帝不知何时知道他的身份，或许是他在宁王府暴露的时候被细作看到，又或许是更早。

　　“冷公子想错了。”陆言空摇头，“拆穿你身份有千百种方式，何必如此费劲，要知道，驱使一尊石头做的佛像，我们普通人，可没有冷家那么容易。”

　　“不过，你现在也不必知道是为什么。”

　　“呵。”冷如清冷笑了一声，别过头，“不用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言空见他这样，竟然大笑起来：“不知道？不知道可是要吃苦头的。”

　　冷如清不看他，只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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