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岁月的足尖

　　汤姆里德尔觉得自己实在有点蠢，怎么会这样愣在那里等死。他了解赫敏——大概算了解吧——知道她是那种很坚强的女孩子，当然。必要的时候，她也一定狠得下心。而他本人显然更不是什么情圣，利己和明哲保身是他唯一的守则：这一点她也绝不可能怀疑。
　　所以那道红光就显得那么突兀。
　　他原本已经做好准备躲避（是躲避而不是还手，这就很说明问题），却又被惊呆在了原地。
　　他已经看到她闭上眼，那么坚定地握着魔杖。
　　他看到她紧闭的双眼中仍有泪水滑落。
　　一切都指向唯一的那一条咒语。
　　她却没有说出口。
　　她甚至还在这栋房子里——就在隔壁，她自己的卧室里。
　　他以为她就算不回到属于她的时代，至少会离开这个伤心地。
　　汤姆里德尔慢慢地坐起来，环顾四周。布艺沙发上的褶皱仍在，但温度早已散去，赫敏可能一直待在卧室里……他轻手轻脚地走向墙边，侧耳细听。
　　没有声音。
　　当然没有。他知道以赫敏的个性不太可能哭，但他宁愿她哭出来。
　　也许他只是想要一个理由进去哄她。
　　她的魔力处在爆发的边缘，而这都是他的错。里德尔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长到十六岁，第一次尝到歉疚的滋味……
　　或者说是后悔。
　　无论起因如何，汤姆里德尔从未想到自己还能生出这样的情绪。它毫无用处：木已成舟，后悔也于事无补；因为无用，所以愚蠢。他早就该将这种情感放弃了的。
　　更何况他其实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知道，只要做了魂器，就不可能永远瞒着他最亲近的人。
　　他心里的某一部分甚至想向她炫耀，但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行：赫敏或许会爱他，但她永远是站在光明面的，不可能支持这样邪恶的黑魔法试验。他应该隐匿，甚至干脆不要做——
　　唔，他当时对这个声音嗤之以鼻。他是汤姆里德尔，是霍格沃茨最耀眼的明星；他也是骑士团的首领，是伏地魔王，是注定站上巅峰的那个人。他凭什么要去在意别人的眼光？更何况对方日后是他的手下败将，走投无路才冒着扰乱时间的危险回到这个年代，试图刺杀他还被他的魅力折服的小丫头。谁有资格叫他回头？力量！权力！永生！将魔法推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在长生之路上走得比谁都远，这才是伏地魔王追求的目标——
　　所以他那么做了，用他的日记本做了那个试验：他成功了，小试牛刀便做成了古往今来极少有人做成的事情；他也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以为自己能够承受随之而来的后果……
　　后果？
　　汤姆里德尔的心中警铃大作。他好像不自觉地将赫敏的情绪列入了“严重不良后果”的范畴。这算什么？他生气地想，感情原本是他最不需要的东西：本以为有些调剂还算是好事，如今看来不啻洪水猛兽。
　　然后他看到赫敏站了起来。
　　斜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足够她看见了。

　　赫敏有些后怕。想想吧，她的对手是史上最强大的黑巫师——纵然只有十六岁——她却鬼使神差地只用了个昏迷咒。里德尔大概是被她这一手惊呆了，不然现在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就该是她，而且绝没有醒来的机会了。她惊魂未定地喘着气，一时竟没想到该快点离开。
　　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说什么鬼使神差，你只是下不了手而已。什么没想到离开，你只是舍不得走罢了。看吧，你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放纵自己被他诱惑。最后落到什么地步，都是你活该。
　　赫敏挥起魔杖，当头浇了自己一盆冷水，走到窗边。但直到夏日午后的和风吹干了水迹，她都没能完全理清自己的思绪；事实上，轻柔的晚风似乎更有助于烘托旖旎的气氛。赫敏叹了口气。自欺欺人没有意义：她喜欢汤姆里德尔——哪怕明知他就是日后的伏地魔，哪怕亲眼见到他露出獠牙——她也爱着他。
　　哦，让那个小混蛋得意去吧，他确实能够随心所欲地迷惑别人——她在他的光辉战绩上又添了一笔，大概还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因为她早知道他的本性。让他的尾巴翘到天上去吧，我可管不了啦。赫敏重重地坐在床沿，揉乱了自己的头发，盯着双脚之间的地面，脑子里思绪纷繁，又像是一片空白。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屋子里一直没有动静。激烈的情绪渐渐褪去，赫敏开始觉得有些饿。她微抬起头，看到身边被斜阳拉长的影子。
　　里德尔醒了。
　　他倚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
　　赫敏猛地跳起来，像烫了脚的猫。
　　她条件反射地拿起魔杖打算自卫，却看见少年踌躇的神色一瞬间转成悲伤。
　　突然鼻头一酸。
　　汤姆里德尔其实一直在试图取悦她，即使他采用的方法是欺瞒。她一直都知道他并非善类，甚至对诸多恶行自鸣得意；那么愿意花心思瞒着她，是不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虽然采取了一贯的错误方式——是不是可以算作悔改的开始呢？
　　一个声音说，够了，赫敏，他不需要你给他辩护。他是黑魔王，作恶多端，杀人如麻，并且以此为乐。他亲口告诉过你，他不屑悔过。
　　另一个声音却说，为什么不呢？我在这里，事情或许会不一样。而且——
　　已经做了这么多，错了这么多，不差这一次了。
　　再试一次吧，一次就好。再给他——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它没费多少力气就盖过了第一个声音。
　　赫敏生平第一次丢开了魔杖，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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