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岁月的足尖

　　葡萄藤木魔杖再一次指向他的时候，里德尔的心沉到了谷底。她不要他了，他想。他做了太多错事，她决意抛弃他了。
　　失望的情绪蔓延开来。
　　却没有想象之中的愤怒。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情绪。酸涩，自责，还有一种侥幸般的期待，想她能原谅他，接受他……
　　想余生有她为伴。
　　他以为他宁愿一个人，可是现在看来有个伴也不错——或许更好。
　　这就是爱吗？像邓布利多宣称的那样，是一种强大的、复杂的、甜蜜的情感。
　　他以为自己早已被爱神放弃，不想有生之年竟真的体会到这种“伟大的情绪”。
　　让那只老蜜蜂得意去吧。但愿他不要就此来个即兴演讲。他会忍不住丢过去一打恶咒的。
　　然后他迟钝地发觉，同邓布利多怄气好像并不重要了。他了解他的本性，那又怎样？他不喜欢他，处处提防他，那又怎样？他现在有了一种更强烈的——虽然是邓布利多一贯宣扬而他从来不齿的——情感支持，让邓布利多胜这一局似乎已无关紧要了。他头一次有了一种完全光明的、幸福的体验——
　　这种体验却即将离他而去……
　　唔，汤姆里德尔看上的人，还从来没有追不到手的。
　　赫敏在哭。他有点心疼，又难以自制地泛起喜悦。他不需要什么魔法就能轻易了解她的心理——她恨他，一如既往；她也爱他，一往情深。所以她很委屈，也很生气，气他骗她，更气她自己没有出息。
　　因为她仍爱着他。
　　这才是唯一有意义的事情。
　　里德尔默默地转身回到客厅，在沙发上舒展四肢，从箱子里挑出一本轻松的读物。听得隔壁哭声减弱，直到抽噎的声音也渐渐地停了，他才收好书，变出一块冰毛巾，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赫敏靠墙坐在地上看着他，棕发有些蓬乱，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水光，使她看上去有些可怜，像一只受惊的小兽。她的目光一直粘在他身上，似乎不能理解他怎么能做出这么一副一切如常的样子。
　　里德尔保持着温和耐心的笑容。他不喜欢自己与生父一模一样的面容，但一副好皮囊自有其优势，比如现在。他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带魔杖，然后慢慢地靠过去。赫敏的动作有些僵硬，但并没有拒绝他的接近，任他将冰毛巾敷在她的眼上。
　　“这样就不会肿了，”他轻声说，动作也很温柔，像对待某种娇贵的瓷器。女孩子一般都很难抵抗这样细节的关心，女战士也不例外：事实上，这一招对她们往往更加有效，因为她们自己无暇顾及这些方面。
　　他轻轻梳理着她的棕发。发丝有些干涩，不大听话，可是他选择不用魔法。他的动作很慢，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安抚意味。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拍拍她的肩，走到桌边取来一根发带，替她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又取来一面镜子，邀功似地递到她眼前。
　　毛糙的卷发现在安安静静地待在脑后，服从一根蝴蝶结束发带的管教；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饰。似乎有点太过朴素了，尤其在这个年代，简直是搭配睡衣的发型。
　　但你总不能指望男孩子对女士的发型有多少研究——如果真的有，那就说明他谈过的女朋友太多了，需要谨慎考虑。
　　里德尔总有将任何事情都把握得恰到好处的能力。
　　他看着赫敏撇了撇嘴，努力藏住攀上嘴角的笑意，赌气地皱皱眉，终于趴在他怀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小魔王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
　　你终究属于我。
　　里德尔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穿过赫敏的棕发，将刚刚梳好的马尾微微打乱。然后他狀似不经意地说道：
　　“你清楚我是谁。”
　　他这话说得十分坦然。她会接受这一点的——或者说，她其实早就接受了，才会选择和他在一起，他不担心她反悔。
　　“所以你也知道，我的天性中不存在‘悔过’这样的情感。”
　　这也是实话。即便确认自己真的爱着赫敏，他也没有过“回归正道”的想法。这世上的正邪是凭什么决定的呢？汤姆里德尔不相信公道，只在乎力量。当然赫敏并不这么想——他固然想要她，但如果她因此不要他，只是觉得惋惜的话，他立刻连惋惜也不去惋惜她。
　　“尽管并非出自本心，我必须得说，我很可能还会成为你见过的样子。”
　　他对杀戮其实并没有特别的执念，但面对负隅顽抗者，他也生不出宽恕的兴趣。他的未来——他们两人的未来——如一柄利剑悬在两人脆弱的连接之上，他不能容许。
　　他看着她一瞬愣怔，继而愤怒，再转欣喜，最后很坚定地告诉他：
　　“而我将阻止你，不论代价若何。”

　　“你清楚我是谁。”
　　“所以你也知道，我的天性中不存在‘悔过’这样的情感。”
　　“尽管并非出自本心，我必须得说，我很可能还会成为你见过的样子。”
　　赫敏惊讶于他的坦承，恼恨他的无情。然后她想到，或许他是真的想要和她一起过日子。
　　她从来知道里德尔绝不是什么好人；但在他扭曲的世界观之下，他对她真的很好。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
　　说实在的，她仍不看好自己这段感情。未成年的黑魔王和半个女傲罗？开什么玩笑！说出去不必别人评述，她自己都会觉得自己疯了。但另一方面，她无法抑制自己为之雀跃的心：她爱着里德尔，始于诱惑和算计，后来投入了真情，每一天都比之前更甚；并且终于收到了回应，哪怕是一场恶□□故的附属品。还有比这更美好、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他甚至亲手打破了高筑的心墙对向她——说“悔过”也许为时尚早，但至少也是试图弥补——并对她直言心事。他人性中一直被压抑的光明面大概终于抬起了头：或许还只是一道闪电，转瞬即逝，却已撕裂了夜空，照亮了她心中的希望。她在四十年代的辗转，虽然并未逆转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也不是完全白费。
　　但他仍可能轻易地堕回黑暗的深渊里去。赫敏并不是傻子，过往和未来的一切仍在她心中时时警醒。他对她确实不错——但都是在他扭曲的世界观之下。如他所承认甚至炫耀的那样，里德尔狡诈，残忍，醉心权势，报复心重，且不以为耻。他性格中那些暴虐的成分毫无遮拦地展现在她的面前，她不可能忽视。若她发现他当真要走上命定的那条路——哪怕只是露出一点苗头——
　　“我将阻止你，不论代价若何。”
　　琥珀色的眼睛那么明亮，盖过了窗外的星光。这是她对自己的誓言。牢不可破的誓言。她不会再傻，不会再软弱，不会再自欺欺人。这是她给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真正意义上的。她还是会不舍，会心痛，但赫敏格兰杰还是那个坚定的斗士，打落牙齿和血吞。
　　然后她看到他笑起来。她有些愣怔。作为一个黑魔王，这时候暴跳如雷才是合乎常理的反应。可是里德尔的笑容几乎称得上明媚。
　　“你当然会，”他说。“我等着你。”
　　然后他把手伸给她，身体微微前倾，带着温柔得体的笑容，眼里却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全像是他们初次“约会”时候的样子。
　　“受宠若惊，先生。”她回想起当日的回答，挺直了腰板勾出一个假笑，将手伸给他。
　　他们交换了一个亲吻。
　　“这才是我们的纪念日。”里德尔在她的耳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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