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而有害

　　除夕夜准时来临了，连雪花都像要为这场盛大的团圆庆祝一般，纷纷扬扬地落满了西虹区的每个角落，万家灯火在同一时刻亮起，晚餐，相聚，问候，好像不用出门，就能听见每家每户传出的欢颜笑语。

　　“叮铃铃——”客厅的复古电话机响起，清野披着毛巾，边擦头发边噔噔噔地跑下楼梯，

　　“新年好，”

　　“新年好，清野，这边准备得差不多了，快叫上你爸爸一起过来。”李牧妈妈的声音带着喜悦从话筒里传来。

　　“好的阿姨，”清野应道，“我们马上过去。”

　　清野将擦完头发的毛巾随意扔在客厅的沙发上，往厨房里走出，果然，他老爸又在做那道菜，每年除夕他老爸都只会做一道菜，那道菜怎么说呢......香煎秋刀鱼，据说是他老妈最喜欢的一道菜。倒是挺香的。

　　秋刀鱼的味道就是诱人，清野趁着老爸不注意，偷偷用手叼走了一块。外酥里嫩，鲜美的鱼肉与蒜香交织，清野食髓知味，忍不住再次伸出魔爪，这回被老爸发现了，他将切好的柠檬片放在盘沿上，瞪了清野一眼，随即，自己也伸手叼了一块。

　　清野......

　　到李牧他们家一起过年已经成为清野家的传统了，从李牧还没搬到他们家附近时就是如此。

　　清野与老爸换好衣服，便端着一盘香煎秋刀鱼出发了。

　　“叮咚”大门应声而开，

　　“新年好。”

　　“新年好，阿姨。”

　　“哎呀，新年好，来来来，快请进。”李牧的妈妈穿着一身胭脂色的棉质长裙，热情地迎接他们，连同李牧及李牧父亲都一起，当然，主要是礼仪上表达对他老爸的尊敬。

　　“来，新一年长更高，学习更优秀。”李牧妈妈拿出红包递给清野。

　　“新一年更出色。”李牧父亲也递出一个红包。

　　一下收到两个红包，清野乐得合不拢嘴，大概在渐渐长大的时光里，唯有除夕收红包的时刻，才能让他们又重回长辈的羽翼下，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吧。

　　“谢谢李叔，谢谢阿姨。”

　　“不客气。”李牧妈妈满面笑容，亲昵地伸手摸了摸清野的脸颊。

　　清野老爸随即也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红包递给李牧，并捏了捏他的肩膀，“不错，新一年赶超你老爸。”

　　“谢谢顾叔。”李牧双手接过，又尊敬地鞠了躬。

　　两家人随即围坐在方形的木桌边上，由于李牧家的日系风格，桌子都是极矮的，他们就地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桌上已经摆满了整整十几道菜，丰富得令人眼花缭乱，清野老爸的秋刀鱼摆上去，显得有些寒碜，但大家都知道其中的含义，可以说，秋刀鱼也是年夜饭必不可少的了，当然还有另一样——

　　“来来，先吃汤圆。”李牧妈妈端着托盘走来，上面摆了五碗冒着热气的汤圆，白白嫩嫩，仿佛是将窗外洁白的雪花揉成球拿去煮了。

　　然无论是芝麻馅还是花生馅的汤圆，清野都不喜欢，原因只有一个：甜得掉牙。但毕竟在今晚，在一年一度的这个晚上是有特殊含义的，于是清野还是接过吃了几颗，便赶忙大快朵颐地享受起李牧妈妈做的满满美食来。

　　李牧妈妈从地下库里拿出了一年一酿的米酒，给清野老爸与李牧父亲斟上，清野跟李牧也想要，但李牧妈妈监视着他们，说他们俩最多只能喝三杯。

　　自家精酿的米酒，是外边任何米酒品牌都比不上的风味，香醇甘甜，有淡淡的桂花香，入口十分柔和又有些后劲，简直回味无穷。

　　清野的第三杯米酒已经喝完了，他砸吧了下嘴，舔了舔唇，便悄悄往左边靠近，拿胳膊肘去撞李牧。

　　李牧侧头看他一眼，心领神会，两人快速吃好离座，留下几位大人慢慢攀谈。

　　李牧回房间拿了个小罐，清野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悄摸摸往地下库钻去。

　　这几乎也是每年必会发生的事件之一，已成为清野与李牧两人的共同默契。偶尔会被李牧妈妈发现，偶尔不会，不过发现又如何？那时美酒已下肚。

　　扑鼻的酒香迎面袭来，李牧拿着酒勺一勺一勺地往他们每年为作案而珍藏的罐子里倒去，清野在一旁咯咯窃笑，“舀多点，再多点。”

　　“嘘，别讲话。”李牧低声说道，去年他们偷酒太多，已致被母亲发现，清野倒是喝完拂袖就跑，他就倒霉落得被母亲念叨了一星期的下场。

　　舀完满满一小罐的酒，两人就像得逞的小偷般，蹑手踮脚地从长辈的眼皮底下悄摸摸爬上二楼。

　　好不容易到达李牧房间，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战果”，串门的就来了——这也是每年必发生的事件之一。

　　胖子跟木木，每年除夕在家里吃完年夜饭后，就会一起到李牧家找他们凑伙，凑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胖子笑眯眯地接过李牧爸妈递给的红包，“谢谢李阿姨，谢谢李叔。”

　　清野老爸也会给，从胖子他们跟清野玩上的时候起。

　　“哎哎，谢谢顾叔。”胖子笑得脸上都开花了，木木不像胖子那么嘴甜，害羞腼腆地接过红包，连连鞠躬。

　　清野对于一小罐米酒又多了两个人共享十分不满，在长辈面前又不好表现，直到回了房间才开始发牢骚。

　　“别小气吧啦的，胖爷我可是带了好东西来。”胖子的脸上得意洋洋。

　　“什么好东西？”清野在四个酒杯里抢了个最大的。

　　“烟花，”胖子眼睛一笑，“放李牧家院子里了，怎样，喝完炸烟花去呗。”

　　“烟花？”清野来了点兴致，“行啊，好几年没放了。”

　　“是吧？”胖子的视线转到书桌上的酒罐，“那我先喝了。”话还没说完胖手就先伸了过去，

　　“慢着！”清野一把制止住，“我先来。”说完抱起酒罐就往自己的杯里倒。

　　“我靠！”胖子想骂娘，“你他、他、、”碍于新年不能骂脏话，胖子欲飙出口的粗话硬生生改为，“你他喵的能不能有点良心，就这么一小罐都让你倒一半了。”

　　而清野这个无良心无脸皮无反省能力的三无人士丝毫不为所动，美滋滋喝完，又催促道，“快点快点，烟花在哪？”

　　百里湛家：

　　百里湛妈妈终于褪去了女强人的形象，换上居家的休闲服，将及肩的短发扎起，与百里湛一起围坐在桌边包饺子。

　　有猪肉白菜馅、虾仁冬笋馅、芹菜羊肉馅等，百里湛只负责虾仁冬笋馅一种，却仍旧包得三心二意，只见他手上抱着馅，眼睛却直直盯着桌上振动不停的手机。

　　清野先是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放烟花，百里湛没回，清野接着便发了无数烟花的照片与小视频给他，前前后后发了几十张，包括年夜饭照片及收到的红包，甚至李牧妈妈酿的米酒也发给他看。

　　百里湛边看嘴角边弥漫出的笑意，被老妈捕捉到了，忍不住调侃道，

　　“是小野同学吧？”

　　百里湛不知道自家老妈什么时候擅自给清野起了昵称，但这种感觉令他有些不自在，好像老妈早已经看穿了一切。

　　果不其然，老妈接着道：“You know me I'm an open-minded person，这种事不用瞒着我的。”老妈暧昧一笑。

　　搞得百里湛似乎有些脸红，尴尬地低下头去。而百里湛妈妈第一次见自家儿子这番模样，又惊又喜，忙趁胜追击道，“不如请小野来家里玩玩吧，之前都没能跟他聊聊天。”

　　像是与他老妈有心电感应一般，清野“叮”地又发来一条消息：“明天想去你家玩。”

　　百里湛忙不迭地一把按掉屏幕。

　　一想到自家老妈潜在的八卦分子，百里湛就头大。

　　李牧家院子：

　　他们已经放完了第一波的花炮，正准备进行第二波。清野不光抢酒喝，还要抢烟火放，最终引起民愤，被胖子与木木联手拉住，由李牧上前去点。

　　长辈们站在屋檐下，看着闹作一团的四人，

　　“真希望他们永远是这个模样啊。”李牧妈妈突然感叹道，李牧父亲的眼神里难得出现了一丝慈意，盯着自家儿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清野老爸的视线也落到了自家儿子身上，看着他最终打倒了三个小伙伴，抢得点烟火权，一脸得意地抓着打火机跑上前去，怎么看，都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兔崽子。清野老爸随即掏出了烟盒，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口又长长吐出，然后顺着白烟飘去的方向望向岑寂的苍穹，像在思念着什么人，又像在跟什么人诉说着什么。

　　雪已经停了，但万家灯火都还点着，从苍穹向下俯视，像一簇簇从天堂掉落的星火，璀璨而温暖，橘黄色的光晕笼罩在每个人身上，像要把新一年的希望与温暖寄托。每家每户相聚在一起，准备迎接跨年钟声响起的重要时刻。

　　然而清野却有些闷闷不乐，百里湛到现在都没回他消息。

　　于是清野再次发了一条：“明天我要去你家拜年。”

　　几分钟后，百里湛终于回了，却只有两个字，“不行。”

　　清野一下炸毛，撂下一句：“我偏要去！你给我等着！！！”

　　“铛、铛、铛.....”

　　新的一年裹挟着新的悸动新的期许，如约而至地到来了。

　　新年快乐。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