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醉金迷

　　次日一早，趁着烈阳还未打起精神，两人一道来到轮渡码头。
　　章一牧清楚地感觉到江追的变化，她不再悄然地排斥他的主动，甚至不等他去牵手，就已经攀上他的手臂。
　　像是相爱多年的情侣。

　　“你不介意一起坐轮船吧？”江追指了指排队的游客人群，纷杂的像国内某个热门景区，一半都是中国人。
　　“也可以的。”章一牧笑了一下，朝不远处等待许久的快艇略微挥手示意，侧过脸对她说，“如果你喜欢。”
　　江追也注意到快艇发动，驶离了码头，她点点头，“后半段海景不错的，想和你一起看看。”

　　章一牧想接过她颇重的托特包，江追侧过身子，抵住他的手，又朝他左手拉着的拉杆箱略微示意，展颜一笑，嘴下一角竟露出浅浅的梨涡。
　　“我想你牵着我的手。”她歪着脑袋。
　　章一牧微怔，几秒后也已会意，将她攀在臂弯的小手握在手心，无奈地笑了笑。

　　等待总是漫长的，乘船入座二楼客舱直到客船发动，仅是片刻的时间，他们坐在最靠边的位置。木制椅坑洼破烂，章一牧穿戴好救生衣时，笔直彬质，仿佛穿的不是膨胀碍事的救生衣，而是一套精致的礼服外套。

　　江追啧啧道：“真想看看你有没有狼狈的时候。”
　　“也是有的。”章一牧耐心地俯下腰，帮她仔细地扣好每一处绳结，最后掰正她的身子，略带欣赏地点了点头，“不错。”
　　还不等江追细究“不错”到底指的是什么，船已发动了，海浪猛地波动了几下，年轻的几行乘客不时地发出畅快的轻吼声。

　　比起他们，江追和章一牧就淡定多了，她还向他解释，格兰岛虽然不算游客最汇聚的岛屿，也没有完备的旅游建设，但贵在海景优美，岛民质朴，举办婚礼的民宿有一个年轻的老板，典型的质朴有礼，话剧社一行要好的伙伴曾经结伴旅游，没少受馈于憨厚的老板。
　　直到章一牧见到“Castello”酒店长相酷似超级玛丽的老板，才知江追所言不虚，入住登记时，他耐人寻味地冲坐在前台长椅上的江追点了点头。

　　“小追！！”
　　“阿追！！”
　　一男一女两声喊叫几乎重叠，不等江追完全起身，就已被人拥入怀，女生恨恨地搂紧她，这个怀抱几乎持续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喊她的男子将短发女人拉开。
　　“好啦，阿追又不会跑，用得着这样么。”

　　女生撇撇嘴，泪水窝在眼角，轻轻地一眨，面上就已经布满了泪痕。
　　江追手忙脚乱地为她擦眼泪，“笑笑……”
　　她接过章一牧递来的纸巾，为唐明笑细心地擦掉眼角晕开的眼线。
　　唐明笑这才有功夫注意与她结伴而来的章一牧，略退了一步，将章一牧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怔怔地问：“小追，这就是你的男伴？”
　　“不准确。”章一牧伸臂揽过江追，友善地朝刚认识的新婚夫妻点头，“是男友。”

　　见江追不否认，唐明笑目瞪口呆，越来越好奇这位精英男士，“小追，你的眼光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赵泽亚急忙抓住妻子的手腕，带力的一握，唐明笑才意识到语拙，但显然对面的两人并未受影响。
　　章一牧笑意更深，颔首道：“承蒙夸奖。”

　　四人像老友一样寒暄了近半个小时，唐明笑才恋恋不舍地放江追与章一牧入住，但也有小插曲。格兰岛所有的民宿酒店都小得可怜，这间也不例外，只独栋的两层楼都被新婚夫妻包下，供不应求，江追携男伴，自然也被归为情侣档，只安排了一间大床房。

　　赵泽亚挠了挠头，愧疚道：“酒店是我妹妹安排的，她没有想到……”
　　“有什么要紧的，一牧是小追的男友啊，当然要一间房。”唐明笑瞪了赵泽亚一眼，“你妹妹难得做件好事。”
　　赵泽亚也不气，尴尬地嘿嘿一笑。
　　江追心里吐槽：这个柏拉图还能不能继续下去，是个考验身心的问题。
　　章一牧从前台接过房卡，“是个很妥当的安排。”
　　一贯诚挚的语气，说得新婚夫妻心里都是一动，像是真的被夸得飘飘然。
　　江追手上扶额，心中叹气，这要修炼多久，才能修炼出她如今的好心态啊。

　　两人入住了二楼走道最尽头的一间客房，打开门，看到“蜗居”的狭窄空间，江追都丧到叹气，还是她大学时入住的大小，丝毫没有扩建。
　　“我们当时经济不独立，我大三又被江明宇全线封锁经济，当时为求便宜，我们才来格兰岛玩。”
　　阳台前的玻璃门旁，江追盘腿坐着，静静地仰视着蔚然如洗的天空，陷入了回忆。
　　当她再回神时，章一牧也以同样的姿势坐在她身侧，二人都倚靠着床沿。

　　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委屈你了。”
　　“不算。”章一牧轻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按靠在肩头，“我大学时候与人合租，我的卧室比这里还狭小。”
　　他感到肩上陡然一动，又缓缓说：“章家情况有些复杂，将来你就会知道。”停了几秒，他补充：“当然，能处理的我都已经尽量解决了，更不会让这些事端牵扯到你和我。”

　　两人稍收拾以后，相伴下楼，随着又一艘客船停岸，酒店的双条车接来了一行人，整个酒店逐渐热闹起来，入住的均是两家的亲友，赵泽亚夫妇邀请的大学朋友不多，除了二人各自要好的两三个室友，也就江追和谢吉青二人。

　　江追和章一牧被唐明笑热络地邀到院子聊天，谢吉青恰好在青葱的一角摆弄着单反，见到江追如约而来，眉眼一亮，机器都没关，就已大步迈来。
　　经江追介绍章一牧后，他比唐明笑还要吃惊，剑眉微拧，含杂了一道敌意，可也稍纵即逝，客气地握手笑了笑。
　　“没有想到阿追有男朋友。”谢吉青若有所思地笑，“不过也是，是该有男友。”

　　江追云里雾里，赵泽亚夫妇对视一眼，就已摸清了谢吉青的想法，不等他们再攀谈，赵泽亚搭上谢吉青的肩，催促他去看二人拜托他做的婚礼视频，要在明天的婚礼当着宾客的面公映。
　　叙旧的感觉，就像是找话攀谈，并不算好，尤其不时有陌生的男女涌来，勾搭的意图毫不遮掩地写在脸上，揶揄地推唐明笑介绍江追和章一牧，唐明笑是主人，先前几个还能推掉，但越到后头无力解释，只能将二人介绍给亲友。

　　江追生怕再被问下去，他们就要知道她是娄盛的经纪人，也焦躁起来。
　　章一牧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对唐明笑说：“我初次上岛，新娘不介意阿追带我去岛内逛逛吧？”
　　唐明笑被他谦和的语气唬得一愣一愣的，直摇头，目送着二人出了院门才霍然清醒。
　　她不是还要单独约小追聊天嘛！

　　章一牧难得好奇，问起了唐明笑的职业，得知她是个话剧演员时，略有吃惊，问江追：“津戏的表演系怎么都不进娱乐圈？”
　　“你也就认识我们这届的两个女生，怎么就说成整个班了。”江追苦笑，“不过我们那届进娱乐圈的人确实少得可怜，走演艺道路的也没红，进圈演戏两三年就退了，大多做了幕后工作，还有同学直接留校读研读博，现在好几名人民教师了。”

　　她感慨：“圈内那话说得在理，小红靠捧，大红靠命，想来我们班的命都不好。”
　　章一牧不置可否，只浅笑道：“你要是进了，可能就不一样。”
　　江追没接话，沉默地朝前走。

　　散步到海岸边，已过了半个多小时，两人的额上都生出了细密的汗，章一牧干脆租了一辆摩托，要载她环岛一游。
　　见识过他驾车的技术，江追一如既往地惜命，连连干笑，花式找出各样借口，“沿途风景很美”、“走路减肥”、“车子半路坏了还要修理”……就是不肯上后座。
　　“我保证，我骑摩托比开车的技术好。”章一牧无奈地笑，“大不了一车两命，想来死在异国他乡的美丽小岛，佳人在侧，做鬼也风流。”
　　江追低下头，慢慢地跨上了后座。

　　章一牧发动前，反手牵起了江追搭在大腿上的两只手，环上了他的腰。
　　“既然害怕，就更要抱紧我。”

　　在此之前，江追并不觉得章一牧会是个爱冒险的人，更不是一个能骑摩托的青葱少年，她总觉得章一牧这个风驰电掣的速度，与她开车时的冲劲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尽管章一牧为她挡住了大半的迎面海风，江追仍能感到刺激的风速，这与驾驶者的性格完全大不相配，他的沉稳冷峻像是被丢弃在遥远一头的海岸，好在小道上人少车少，给了他充分发挥另一重人格魅力的余地。

　　章一牧减缓了一半的速度，因为江追的手在轻抖，颤巍巍得就要快离开他了。
　　“不能这样了。”江追的脸颊紧贴在他温热的背上，章一牧以为她怯于这个狂热的速度，她却更委顿地说，“什么一车两命的话，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章一牧的呼吸微窒，平息了好一会儿，自顾地轻点数下头，沉声应下。
　　“确实不该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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