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布啷当

　　74 生日短信
　　医院。杜鹏飞被拒之门外。
　　在大男孩的注视下，杜鹏飞慢慢地离开那里。

　　酒馆。王正正看见杜鹏飞进来，前去相迎。
　　王正正“来，咱们吃点便饭。”
　　杜鹏飞“为什么换人？”
　　王正正“工作调动。”
　　杜鹏飞“工作调动？为什么单调动她？”
　　王正正“这是组织部门的事情，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你坐下，咱们慢慢唠。这几天我挺忙，没来得及与你沟通。”
　　“换人投资协议就作废。”杜鹏飞不肯坐下“他们绑架燕子，把她软禁起来。侵犯人身自由，我要控告他们。”
　　王正正“让你和燕子分手，是为了你们好。”
　　杜鹏飞“岂有此理。”
　　王正正“你们两人命中相克。到了一起，只能两败俱伤。我知道，我的话，你一时难以接受，可是，毫无办法，你必须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否则，就会生不如死。一失足成千古恨，不想看你们这样的下场。”
　　杜鹏飞“没什么一失足，千古恨，生不如死。这种事和我们联系不上。你不要再说这些鬼话了。”
　　王正正“我觉得，有些事，你好像还不知道，慢慢你就会知道的。”
　　杜鹏飞“我会知道什么？为什么我的事我自己还不知道，岂不滑天下之大稽。才几天，你还口口声声大谈什么红颜白发相伴。现在，你却不肯让她跟我在一起，嫉妒我的幸福。故意编造出一些谎言来吓唬我们，让我们分手。现在，我问你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王正正“我们当然还是朋友，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还是，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我相信我们会经得起任何风浪考验的。但是，你与燕红柳的缘分已尽，必须一刀两断，悬崖勒马。”
　　杜鹏飞“你出尔反尔，好话说尽，坏事干绝。为了达到你的目的，栽赃陷害，不择手段。欲置人于死地而后快，何其毒也！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咱们从此一刀两断，不再是什么朋友。牤牛河也必须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咱们法庭见。”
　　王正正“你与燕红柳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些事情也许你还真不知道。”
　　杜鹏飞冷冷一笑，根本不买账。
　　王正正“过去，仲竹青跟我唠过你们过去有过一个孩子的事。只是，我刚刚知道这个孩子就是燕红柳，都怪我没来得及与你沟通。好在没有酿成大祸，不知者无罪。这是生命攸关的大事，不是儿戏，我不强求你相信我的话。但是，你应该去找仲竹青，跟她谈谈，听听她的意见。”
　　杜鹏飞听了，一时无言，冷笑却凝在脸上。然后，默默地站起身来，没有告别，就离开了。
　　王正正立刻跟过去，陪同杜鹏飞一块走。

　　王正正在阅览室看报的时候，听到有人悄悄议论“丈夫离了，房子卖了，孩子这回也没有了……”
　　前两句让王正正很容易就联想到燕红柳，可是，孩子好好的，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他无法相信，又不好询问，报也看不下去了。燕红柳租住的房子离这儿不远，王正正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阅览室。决定亲自去她家看看，但愿他们说的不是她。
　　还没走到燕红柳的住房，王正正就看见燕红柳的大哥从她家走出来。他对王正正说妹妹一宿都没合眼，现在，刚刚睡着。果然是燕红柳的孩子出事了，真是晴天霹雳。王正正知道，此时能睡一会儿对她来说是多么重要。便决定不去打扰她，过一会儿再来。没走多远便遇见燕红柳的母亲从医院回来。她说田甜昨天晚上让人家把肝扎坏了，郝书记给找的大夫来抢救，大夫一看就说不行了。一条小生命就这样交待了，姥姥说着就哭起来。
　　王正正和江灿兰一起回到燕红柳家。燕红柳根本就没有睡，还在床上哭，声音嘶哑。一宿没怎么合眼，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可是，她还在绝望地叫道“……我心痛啊……我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为什么偏要这样对待我呀……”
　　田甜的几个女同学陪着他的母亲一起哭。
　　一些女人在房间里出出进进，屋里屋外坐满了来看她的人。王正正怕见她会哭得更伤心，没进她的房间，和她的亲属坐在儿子生前的卧室里。

　　下午，王正正又去了，见了她，燕红柳放声大哭，饭在她的身边早凉透。这是无法避免的，王正正只好安慰她，让她坚强些。
　　燕红柳一边哭一边说“我给儿子买名牌，应时应晌给他做饭。他爱喝豆浆，我就买豆浆机……我做错了什么？”
　　王正正“你是一个无愧于自己孩子的好母亲，无可指责。”
　　燕红柳“为什么人家十多刀都没事，他一刀就不行了？我心痛啊！我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好人应该得好报，我为什么不得好报呀？”
　　“世上不少事都是难以予料的，也是无法说得清的。”王正正无法回答一个母亲痛苦的呼喊，显得很无奈。他把燕红柳身旁的一叠湿毛巾放到她的手中，劝她“不要再哭了，坚强些吧。泪水哭干了，眼睛会哭坏的，擦擦脸，一会儿再哭吧。”
　　燕红柳“让这么多的人都来看我，太对不起大家了……”

　　第二天，王正正依然坐在孩子的小屋里，与众人一起为不幸的母亲分担悲伤与忧愁。看见江灿兰进来，王正正让座给她。江灿兰不让他站起来，坐到别人让出的椅子上。一个夹着黑皮包的男人围着燕红柳的母亲转，试图为田喜九说情。
　　“孩子不错，就是不能做买卖。有合适的再找一个吧。”江灿兰委婉却不容置疑地回绝了田喜九单位来的这个年轻的头头，转向王正正说“方姐怎么给红柳拿来那么多的钱呀？”
　　王正正“她昨黑也一宿没睡好，觉得燕子太可怜了。”
　　江灿兰对在场的人们说“他们可好了。我姑娘说这辈子就遇到这么一个好人。比父母还好，没一点外心，不论走到哪里我们全家都忘不了他。”
　　“燕子的人品是我们都比不上的。好人应得好报，我做的都是一个同事应该做的。”王正正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谈话，他觉得自己没做过什么值得他们这么称道的事。
　　江灿兰对年轻的头头说“我姑娘不是咱们自己说，新区没有人说个不字。王老师就为我姑娘抱不平，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找他了。一个科长，一个工会主席在一起十几年，啥事都替她想着。”
　　燕红柳大哥向几个外地来的亲属示意母亲称赞的人就是那个戴眼镜的其貌不扬的小个子。
　　“你们咋就那么好呢？”江灿兰问王正正。
　　“……也许是我们的性体一个样，能想到一起去吧。”王正正的回答有些不情愿。本来他就寡言少语，说到自己就更是无言以对。而且，他觉得这不是评功摆好的时候。可是，一个母亲的心中此时除了受难的女儿灌输给他们的思想还能想到什么呢？
　　“我家姑娘爱跟男的打交道，处事跟男人一个样，女儿身，男人心。”江灿兰不断地向王正正诉说她心目中的姑娘，问他“王老师，你说我姑娘的命怎么就这么不好呢？”
　　这个人们都知道，都会问，却没人能够回答得了的问题让王正正也百思不得其解，难以答复。

　　“我的孩子呀，妈妈再也见不着你了……妈妈心痛啊！你的理想还没有实现……孩子，上
　　天堂吧，上天堂……”燕红柳在火化场放声痛哭，几乎昏死过去。
　　“……孩子，上天堂吧，上天堂……”燕红柳哭孩子的时候，常常这样念叨，这让她的心情能稍微好受点。
　　火化后，屋里只剩下燕红柳和田喜九的时候，依然痛哭流涕的燕红柳不住地责怪田喜九“你过去不是要砍这个就是要劈那个，到头来倒让自己的孩子遭了横祸，都是你造的孽呀。老天爷发怒了，我们对不起孩子呀……”
　　田喜九“这些都怪我，我欠孩子的，也欠你的，我欠你们娘俩的太多了。孩子不行了，我要好好报答你，在有生之年给你当牛做马。现在我的饥荒都处理完了，还有四万块积蓄。咱们复婚吧。”
　　燕红柳“我不能生了，你找个年轻的，让她再给你生一个吧。”
　　田喜九“我不想当后爹。离开了我才知道你的好，没有你，以后我也不会活多久了。”
　　燕红柳“没感情了，孩子也没了，这回彻底地断了，做不了夫妻了。”

　　燕红柳三十五岁生日前夕，王正正为失去孩子的母亲发了一个短信。这是他第二次给她发短信，隔的时间太长了，不知哪个程序没弄对，短信发不出去。
　　燕红柳走出家庭诊所时，听到王正正在手机中为他念生日的祝福——
　　“从来不记得自己的生日，
　　却难忘二月初一。
　　黑色的严冬已经过去，
　　春回大地，
　　　在这个将铭记终生的日子里，
　　谨祝无比善良的你
　　　比谁都更坚强，
　　比春天更美丽。”
　　明媚的春光里，燕红柳听到王正正真诚地祝福，微微垂下眼睑，对着手机大声地说“谢谢，谢谢你。”
　　那声音让人觉得她开始渐渐地从失子的阴影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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