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他拒绝出剑

作者:螟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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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乱二



      听闻秦晚雪的臂上也画了这根名为“不乱”的银线,柳扶风登时少了尴尬,心下忍不住好奇。

      秦清影是他的二娘却并非血亲。有些话,他不好启齿。画一根银线,如何就能守住男女大防?

      忍了满腹疑惑,他素来顺着秦清影。秦清影教导他十年,不与他计较柳梦阳的死,莫说在他臂上画银线,就是划下一块肉来,他也在所不辞。定好明日画这银线,他便起身回了北院。

      “表哥,”路经第二个院子时,他自然而然地进了秦晚雪下榻的客房。见秦晚雪已换亵衣,正由小厮伺候着在用牙香筹刷牙,他凑头过去,有点难为情地笑问,“要睡了吗?我来看看你的银线。”

      秦晚雪含着一口柳枝藿香熬制的清汁,眼中秋水冷冷,且把汁吐在玉盂里,拿丝巾擦了嘴:“你是说‘不乱’?”满口草木的凉香,北漠养长的雪鸿公子,形貌凛凛,自有一股凌厉而沧桑的贵气。

      小厮伶俐,出去换水,又唤来几个小厮伺候新任家主兼长风侯。这洗漱的排场便大了。一通捯饬,眨眼的工夫,柳扶风焕然一新,也干干净净满口凉香。“正是,二娘要在我臂上画‘不乱’。”

      秦晚雪略一思索——这位表弟少年丧父,如今到了年纪,许多事却无人教,临时抱佛脚,难怪要来蹭自己的床。二人坐到床上,一个盘腿,一个踞坐。待小厮们告退,秦晚雪便把一只袖子挣脱,惯持刀的右臂略一绷紧,筋肉虬结。柳扶风端量着这手臂,里外翻看一阵,却不见有什么银线。

      “我曾有过‘不乱’,是梦阳表妹所绘,”咬字如嚼冰,秦晚雪的声音冷而脆,“订下婚约那一年,她五岁,什么都不懂,只知有人让她画花样。隔着一层纱,她认认真真地画。那一年,我十四岁。如今,没了。十四年过去,银线已让药汁洗去。父母期望我乱一点,劝我不必再守这家规。”

      柳扶风只是笑。这五年太忙,他忙得没工夫想柳梦阳,反倒开朗了不少。此时乍一听见柳梦阳的名字,荏弱苍白的脸庞,临死甜美的笑容,一拨儿浮现在他的脑海内。暗觉胸口郁着团气,气蹿到喉头,隐隐作痒,他便笑着咳了一声。孰料一股热液涌上来,他忙不迭拿手捂,以为吃坏了肚子。

      秦晚雪抓来巾帕给他擦时,巾帕一片血色。他边擦边笑打圆场:“忙坏了……表哥,我和你说,昨日我酒后乘船练剑,一股气运岔又呛了海水,伤了脾胃,就等着这股淤血出来,可算舒爽了。”

      他本想问“不乱”如何生效,生效有什么妨碍,这会想起柳梦阳,心如死灰,便不愿再问。

      秦晚雪哪有什么不明白,只是见了他,听他问“不乱”,不禁想起去世已十年的柳梦阳,岂料他那走火入魔的毛病还未痊愈,惹他伤心。两人各自愧疚,均觉对不住对方,各睡一头,一夜无话。

      翌日,秦清影张罗起来,挂上一层纱幔。柳扶风在纱幔内脱了右边衣袖,赤着肩膀把臂递出去。

      纱幔外,秦清影含笑,让秦晩萤去画“不乱”。秦晩萤呆了一瞬,往纱幔看去。那能持起飞廉剑的手臂孔武有力,紧着坚韧的线条,倏忽像是卸下了防备,温柔地舒展开来,显得谦逊有礼。

      侯爷,秦晩萤一颗心扑通乱跳,想起了这位并无血缘关系的表哥的新封号,没有少女不喜欢的。

      听说他卖过咸鱼,但这无伤大雅。他许她在手臂上画约束他的银线?这可是他持剑的手,他将会带着这根银线登顶玲珑塔么?面衣下俏脸飞霞,秦晩萤近乎虔诚地,打开刻有秦氏族纹的圆瓷盒。

      小楷狼毫,取北漠雪狼珍贵的尾尖,蘸银稠药汁,细而润,从肘窝处曲泽穴起笔,沿前臂内侧手少阴心经游走。无肌肤之亲,只是毫毛细致地勾勒,如小舌舐过脉息,却更甚肌肤之亲。

      一切在秦清影的掌握之中。血气方刚的男子,情窦初开的少女,哪敌得住这等庄严的撩逗?

      臂上一道轻细的痒意,药汁浸入皮肉,烫得骨头也发热。

      柳扶风摘下酒葫芦,七情摇动,一口血就一口酒,缄默地填着自己的咽喉。

      当年,他的大妹妹柳梦阳,就是如此在秦晚雪的臂上作画。看纱幔那头影影绰绰的少女,他忆起夭折的柳梦阳,如经受凌迟之刑,无以复加的愧和痛。思绪沉在十年前铸下的大错中,他听之任之,只想快些留下这名为“不乱”的古怪凭证,好让二娘放心。如此这般,他便能如期前往金陵,完成与鬼帝的约定,见一见那些故友。至于为何是秦晩萤来画“不乱”,他神游太虚一点也不曾想过。

      这一次去参加玲珑塔林比武大会,今非昔比,他已是柳氏家主。他要抽空处理江湖事务,筹划炮制及贩卖海盐一事,须得带许多人。秦晚雪、柳梦娣及丫鬟棠溪自是同去。管家、账房少不得,随他卖过咸鱼懂经营的下院子弟也须带几个。还有想参加比武的身手好的岛中子弟,他也一并带了。

      算一算住客栈花费的银钱,不如在金陵购置宅院。他遣一个叫柳平的子弟先行,给了对方五百两银票——看一套宅院,无须太大,三进三出便可,不许打着长风侯的名号压价,不许惊动官府。

      待到众人乘船离岛,无心看海上的风光,柳扶风在船庐里睡了七天七夜。

      期间,他倒也能吃能喝,由心腹子弟服侍。有时是那名唤棠溪的丫鬟给他擦脸喂他吃粥,柳梦娣旁立说些话,他如同梦游。五年经营,耗费了太多心神,他要养精蓄锐,把没睡够的觉全补回来。

      十日后大船抵达金陵,柳平在西水码头等候。柳扶风第一个掠下船。

      江南好,梅子又将熟,廉纤甘如酒。斜风飞雨烟,一层一层,宛如昔年码头若飞若扬的雾绡。

      他不撑伞,忽地笑,眼中有了意气的光。

      “侯爷,”柳平举高了手,伞打在他头顶,带着办事不力的心虚,谨慎地向他禀报,“金陵的宅院一年比一年贵。五百两银子,去年还能买到三进宅邸,今年至少要八百两了。侯爷叫小的不要惊动官府,小的问到秦淮河畔时,却有一户姓吴的做官人家要卖宅子。他家老爷去北边上任,急于筹办盘缠,听闻侯爷要买且能一次付清款子,便把宅子卖给小的了。好地段,家什一应俱全……”

      柳扶风听了笑道:“是我疏忽了。宅院的价钱应是要涨的。问清是哪位大人、到何处上任了么?”柳平道是问清了。他仍是笑,说道:“万幸,有劳平哥你,待会追上去把银钱补齐。”

      人在此处,心已飞远。今年秦淮河畔,比往年拥堵混乱许多。鲜衣怒马,徐徐地前行。一列金楼绮窗,跌下竹竿丝绢,软语招他捡。长风岛柳氏也有门风,拾金不昧行善事,他令子弟如数奉还。

      做官人家的宅院,碧瓦粉墙,精巧雅致。园内山清水秀,几分潇然,如少年乞儿漠漠的眉眼。

      一切安置妥当,柳扶风对管家笑道:“我要去见故友。不必等我吃饭,有事只管让柳泰叫我。”

      家主,不,侯爷野了,谁管得住。管家捋须哀叹,只能宽慰自己,侯爷是有分寸的。

      柳扶风已纵身上屋顶,潜运望气术,剑气随风雨播荡,三里、五里、十里、十五里、二十里,心动笛便动,天地万物皆有音,人的心脉也各有音色,他在寻找那一段雨打芭蕉的怦咚,方圆一百里。

      五年,没有一丝变化,那颗心,仍在为这座金陵城跳动。如一支利箭,他穿破雨幕,掠了出去。

      江南的雨,似乎从不迟到,至少这些年是如此。这壁厢的生意却从不见清淡,太忙也心烦。

      风雨拂动水晶帘,每一颗珠子都带了湿气。小厮相扶,玉指轻拈,长孙再叹掀开帘。房内粉甜花香扑面而来,老鸨子的品味。一段凝酥腕,摸到软衾鸳鸯锦,已被擒住。男子急道:“让我好等!”

      “衣服脱了么?”黑眼纱将容华斩断,英秀的弯眉微一轩,长孙再叹挣出手,轻声问小厮。

      “还未。”小厮便上前替男子宽衣,男子迫不及待卧下。长孙再叹悠然自得地擦净了十指,在碗里蘸些飘着花瓣的热酥油,手才搭在男子皮糙肉松的后背上,就听小厮惊呼:“有贼——”

      一阵风,带着雨水的寒气,直扑至床前,莽撞又小心。对方立定,似辨认了须臾。长孙再叹只觉腰腹一紧。整个人离了床,离了地,旋转不已。那人笑着,声音沉厚亲善,唤道:“叹哥,叹哥!”

      “……”长孙再叹两手酥油,把前臂搭在他的肩上,低声道,“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柳扶风从窗户跃入内,循着心跳声见了故人,一时未及看房中的情景。这些年,他只怕长孙再叹饥寒病苦。消沉时,他甚至想过,对方或许已不在人世。这一番相见,实乃意外之喜。

      水绿色缎袍外披一件白纱衫,长孙再叹像一朵欲雨的流云,让他抱了起来。倒不是他有意如此,一时欢喜忘形,力道大了些,便托了起来。好笑,他一个劲傻笑:“我不放,你还未猜我是谁。”

      “我猜,”如倚春风,长孙再叹一笑,声清语软,“你是……三岁痴儿,这般作怪。”

      把人往臂弯内打横一捋,柳扶风笑着耍起了无赖:“不对,你猜错了,我不放你下来了!”

      伏在床上那男子看不过去,忍不住叫道:“凤占公子,你还做不做生意了?”

      “不做,滚。”长孙再叹口气决绝,末了又柔软几分,对柳扶风道,“我在此地,名唤凤占。”

      也不知为何,见了长孙再叹,柳扶风便没头没脑地高兴,好似饮了一坛子蜜,从心窝甜到了嗓子眼。这高兴难以言表,就和孩童一般,仿佛只有亲对方一下子才能缓解。这是不得体的。

      狂喜时胆大,劲头过去自知失礼,他终于把长孙再叹放下,就像放一尊易碎的琉璃,问道:

      “幼学讲过,卜妻为凤占。叹哥,你改算卦了么?”

      让小厮拿巾帕来擦了手,长孙再叹把住他道:“算卦,也推拿,有时唱曲。在此地容身,便看客人如何了。我眼瞎,只有这些营生。柳小弟,这房内不干净,若是不忙,到我屋里去坐一坐?”

      “我有什么忙的。见你是第一等大事,”他止不住蜜语甜言,“对了,叹哥,这是什么地方?”

      “你不是要见花魁么,柳小弟,这便是勾栏院。我与花魁私交甚笃。不然,你求一求我?”

      暗觉自己并不想见花魁,须得坐怀不乱也不能见花魁,他不好驳了长孙再叹的面子,又想知道长孙再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他二人,一个卖咸鱼,一个回了勾栏院,半斤八两,约是一般的坎坷。

      他便笑道:“叹哥,你不就是花魁中的魁首?一千两起价。再贵的不敢见,我只与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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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开始得意忘形了。
    那么就苏起来吧!
    写的糙,明天争取写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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